人文奥运：奥林匹克精神的当代解读^注29

李树旺^注30

人文奥运是借助奥林匹克的文化平台，追求东方的创造性和想象力的再发现，实现中国古老的人文价值的现代性转化。

“人文奥运”理念是在现代奥林匹克精神受到冲击的境况下，世人对当代奥林匹克运动的精神解读，其内含的“和谐”元素是中国文化与世界文化、奥林匹克文化与中国传统文化相互交融的接点。

一、友谊与和平：古代奥林匹克精神的灵魂

古代奥林匹克精神的源头是古希腊文明。古代奥林匹克运动会包含强烈的精神追求，可以归纳为和平、竞争、公正、平等几方面。古代奥林匹克精神最具代表性的就是《神圣休战条约》。条约规定在举行奥林匹克运动会期间，凡是携带武器进入奥林匹亚的人，就被认为是背叛了神的人，应当受到惩罚；条约还规定希腊各城邦不管何时进行战争，都不允许侵入到奥林匹亚圣区。即使是战争发生在奥运会举行期间，交战双方都必须宣布停战，直到比赛结束。停战期间凡是参加比赛的人，都将受到神的保护。《神圣休战条约》在当时起到了熄灭战火的作用，奠定了把奥运会作为和平、友谊象征的基础，这对维护、促进各民族之间的团结友谊起到了积极作用，也推动了古希腊文化的发展。

公正、平等是古代奥运会的精神诉求。法制、平等是希腊城邦制度的核心成分。法制为竞技体育比赛的公平性提供了保证，公民通过选举产生多名裁判，他们与宙斯神殿中的专职祭司共同担任赛场上的法官，以保证比赛的公平。另外，希腊城邦制对平等、民主的追求为希腊的公民(女性除外)，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提供了平等参加奥运会的机会，而且比赛胜负的唯一标准就是运动员在场上的比赛成绩，不取决于人身份的高低贵贱。

二、教育与参与：现代奥林匹克精神的发展

现代奥林匹克精神是对古代奥林匹克精神的承继与发展。现代奥林匹克运动兴起于人类科学技术突飞猛进之时。当时，由于西方文化在世界文化格局中处于核心和主导位置，因此，西方文化中民主、自由、竞争、拼搏、开拓、进取、重视个体、尊重科学等要素构成了现代奥林匹克精神的灵魂与核心。

通常将它们归纳为参与、竞争、公正、友谊、独立性和教育性六项原则。参与原则是奥林匹克精神的基础，没有参与，就谈不上奥林匹克的理想和宗旨。在1908年英国伦敦第四届奥运会的马拉松比赛中，南非的查尔斯·赫夫龙由于伤病和体力透支，在离终点还有70米的跑道上摔倒，他顽强地爬起来冲向终点，但再次摔倒，如此反复多次，其拼搏的精神和对胜利的渴望感动了在场的每一位观众。事后，一位英国大主教彼得在礼拜活动时说：“奥运会的参与比取胜更重要”，这从此成了奥林匹克的格言和信念。后来，顾拜旦在1936年奥运会演讲时引用了这句话：“奥运会重要的不是胜利，而是参与；生活的本质不是索取，而是奋斗。”在另一次演讲中，他曾指出：“先生们，请牢记这铿锵有力的名言，这个论点可以扩展到诸多领域：对人生而言，重要的绝非凯旋而是战斗。传播这些格言，是为了造就更加健壮的人类——从而使人类更加严谨审慎而又勇敢高贵。”可以看出，顾拜旦提倡和复兴奥林匹克运动有着非常广阔的胸怀，认为奥林匹克运动是对大众而言的，是为所有的人提供机会，让不同年龄和性别的人们都去进行体育锻炼，使奥林匹克运动成为全人类不断完善自我的出发点，绝非号召人们单纯为夺取桂冠和金牌而拼搏。

竞争原则表明奥林匹克运动是一项倡导挑战与竞争的社会活动。奥林匹克精神是一种“更快、更高、更强”的自我挑战精神和公平竞争的精神，是当代人类自我完善和社会交往的基石。奥林匹克运动以竞技运动为其主要活动内容，其最本质的特征就是比赛与对抗。在直接而剧烈的身体对抗和比赛中，运动员的身体、心理和道德得到良好的锻炼与培养，观众也得到感官上的娱乐享受和潜移默化的教育。可见，竞争是奥林匹克运动的基本形式，也是推动人类自身和人类社会进步的强烈动力。

公正原则是在古代奥林匹克精神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它是参与奥林匹克竞争的行为规范。奥林匹克的公正原则蕴涵了公正、平等、正义的内容，承认一切符合公正原则的优胜，唾弃和否定一切不符合道德规范的行为。另外，现代奥运会超越了古代奥运会禁止女性参加比赛的性别歧视，体现了男女平等的精神内涵。

友谊原则是奥林匹克运动的目的。在1932年洛杉矶奥运会5 000米比赛中，芬兰选手劳里·莱赫蒂宁与美国的拉尔·希尔势均力敌，发令枪响后，两人开始了激烈的争夺。在最后阶段时，希尔稍稍落后，起初他想从内侧超过对手，后来又想从外侧超过去，但每次都受到了芬兰人的阻挡。看台上发出了吼叫声，指责莱赫蒂宁。这时，大会发言人、美国著名奥运会史学家比尔·亨利大声疾呼：“请大家记住，外国选手是我们的贵宾。”观众终于平静下来。颁奖时，莱赫蒂宁向希尔解释自己并非故意，希尔大度地表示理解。两人互赠纪念品，观众给予热烈掌声。这个故事表明，胜利是暂时的，而友谊则是长存的，奥林匹克运动的最高目标是要通过体育活动的手段，促进多元文化的交流与互动，进而达到世界的团结、和平、进步的目的。

独立性原则是现代奥林匹克精神生存与发展的保障。古代奥运会内含丰富的宗教色彩，它由于宗教的强盛而诞生，也因为宗教的衰退而灭亡，可见，在精神和文化层面，古代奥运会对宗教带有非常浓厚的依附性。现代奥林匹克运动已经形成了一整套的、独立的文化和精神体系，顾拜旦认为，奥林匹克精神是一个国际体系，它是完全独立的，不允许任何来自政治、经济或社会的因素对其进行干涉。他还为此创建了一个独立的国际奥委会，规定了国际奥委会的主要职责是用其忠诚和献身精神来保证奥林匹克理想和原则的实现。

教育性原则是奥林匹克精神的终极目标。顾拜旦是一位教育家，教育思想是他体育思想的核心。顾拜旦创始现代奥林匹克运动的初衷是为了把一种充满活力的新教育体系介绍给祖国，他希望法国青年能够在加强道德修养和增强信心的同时，锻炼身体、培养勇敢精神和坚强的个性。所以，奥林匹克精神的目的在于造就全面发展的人。它的意图是教育人，锻炼人的性格，培养人的道德。已故美国著名黑人田径运动员杰西·欧文斯曾言：“在体育运动中，人们学到的不仅仅是比赛，还有尊重他人、生活伦理、如何度过自己的一生以及如何对待自己的同类。”奥林匹克精神的教育对象不只是那些参加体育运动的人，还包括人民大众。

三、和谐与现代：奥林匹克精神的人文解读

“人文奥运”精神的提出是重新审视奥林匹克运动中遇到的问题，对它们进行反思的结果。它的提出是吸纳了奥林匹克思想而又对奥林匹克精神的一种全新超越。奥林匹克运动发展过程中越来越多的异化现象使人们越来越意识到“人文”精神的重要，而中国传统文化又蕴涵了丰富的人文思想的资源，因此，“人文奥运”是奥林匹克文化与中国文化的最佳结合点。

“人文奥运”是中国传统文化与奥林匹克运动在精神层面的结合体。“人文奥运”作为奥林匹克精神的现代解读，它不仅关注奥林匹克运动对人的生存、发展的意义，更关注人在奥林匹克运动中的状态与处境，从而就人的价值实现，对调整奥林匹克运动的现实关系运行机制与发展方向，选定价值导向、行为规范和奋斗目标。

和谐是人文奥运的灵魂。中国传统文化中，人文精神的结晶和核心价值是“和合”思想，“和合”是指自然、社会中诸多形相、无形相相互冲突、融合，与在冲突、融合动态变化过程中诸多形相、无形相和合为新结构方式、新事物、新生命的总和。古希腊哲学也关注对立中的和谐。赫拉克利特认为，自然界的一切事物都从对立中产生和谐，和谐是对立物的融合，相同的东西不会产生和谐。相反的东西结合在一起，不同的音调成就最美的和谐。《奥林匹克宪章》也明确指出：“奥林匹克主义的宗旨是使体育运动为人的和谐发展服务，以促进建立一个维护人的尊严的和平社会。”可见，从文化交流的角度看，人文奥运的内涵与奥林匹克文化精神是和谐一致的，中国传统文化与奥林匹克文化通过人文奥运的和谐思想实现了对接。

“人文奥运”促进中国传统文化与世界各民族文化的融合。奥林匹克运动不仅是体育运动，也是文化活动。现代奥运之父顾拜旦主张奥林匹克运动“并非只是增强肌肉力量，它也是智力的和艺术的”。国际奥委会前任主席萨马兰奇先生也明确指出：“奥林匹克主义就是体育加文化教育。”奥林匹克运动这种文化的丰富内涵和重要价值，已在当今国际社会中产生了极为广泛的影响。

从文化的视角来讲，“人文奥运”也是“文化奥运”，它为世界各民族文化提供了一个交融互惠的现实平台。首先，奥运会是中国人民向世界展现中华文化的绝好时机。中华传统文化所包含的天人合一、以天合天的和谐自然观与政通人和、和为贵、和气生财的社会观，亲仁善邻、协和万邦、善邻怀远的国际关系观念等不仅是对奥林匹克更快、更高、更强竞技文化的矫正和补充，而且也是对西方文化理念的挑战与补充，为解决当前世界的民族矛盾和冲突提供了文化和精神的支撑。其次，人文奥运肩负着在中国96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13亿中国人民中传播和普及起源于古希腊的奥林匹克理念的重任。同时，在奥运会期间，各国朋友在这个文化艺术的大舞台上展现自己国家的文化风格、文明传统、民族情感和地域风貌，为日益开放的国人打开了一扇了解世界的窗口。所以，人文奥运理念所提供的文化平台，为奥林匹克精神的丰富和发展开拓了创新的渠道。

“人文奥运”——中国文化实现现代化的精神氛围。“人文奥运”是在充分开发中国传统文化资源的基础上，促进中国传统文化现代转换的过程，以奥林匹克运动为载体，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和合文化”所内含的现代性得以充分挖掘和释放。人文奥运创造了一种独特的中国“奥运文化”，“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的口号是一个极强的现代性口号，它能够促进中国向世界文化的开放，促进中国文化的全球化进程。这包括中国人的国际观和全球意识的增强、中国的开放程度和对于人类共同文化精华的参与与接受程度的增强等等。“人文奥运”的全球意识和开放性必将给21世纪的中国文化带来新的创造力。因此，人文奥运是借助奥林匹克的文化平台，追求东方的创造性和想象力的再发现，实现中国古老的人文价值的现代性转化。“人文奥运” 对中国社会实现现代化进程具有独特的价值。社会的现代化首先表现在人的现代化。在个人层面，人文奥运关注的是如何实现参与者个人的身心和谐发展，如何培养出符合时代需要的完整人格与品质。以价值观来为人文奥运作基本的定位，那么，人文奥运就是有特定的价值观支撑的“文明奥运”，它对促进国民文明素质的提升具有精神引导的作用。2007年，受首都文明办委托，中国人民大学人文奥运研究中心在京发布2007年“市民公共行为文明指数”及市民公共场所文明行为观测数据。调查显示，北京市民公共文明素质整体水平在2006年明显提升的基础上，2007年又有进一步提升。指数结果表明，北京市民公共文明素质整体水平呈持续上升趋势。这标志着北京市群众性“迎奥运、讲文明、树新风”活动和人文奥运行动取得了扎实的效果。在社会层面，人文奥运内含了公平、公正的现代性理念，它能够推进公平、公正的现代性精神的建构，塑造民主的、宽松的政治环境和机会均等、公正平等的文化氛围，它关注的是在特定社会即在特定民族、国家、群体范围内的社会公平和谐发展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