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此前李处耘口中提及到的“无烟灶”,让高继冲充满了好奇,同时,他在听完了大宋乡兵王小帅,以及其他几名乡兵搬出来的几个似是而非的借口,他对此感到非常不满。
“你们这些大宋的乡兵们,都给本将军听好了,少给我找那么多的借口,在我看来都是些屁话。我只给你们一刻的功夫,你们务必给我挖掘出一个无烟灶来,让北将军见识一下。否则的话,你们这些乡兵,都要统统人头落地。”荆南节度使高继冲,命令他手下的士兵们,把王小帅一众大宋乡兵们统统集中在了一起,他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不怒自威地说道。
这些乡兵们,平时驻守在大宋山东南道襄州城内,都是按户籍丁壮比例抽选,或募集土人组成的地方民众武装。
他们平时不脱离生产,农闲集结训练。担负修城、运粮、捕盗或协同禁军守边等任务,除了保正孙克之外,其他人都没有上过战场,自然也就没有战斗力,很快就被制伏了。
面对高继冲拿着他们每个人的身家性命相威胁,顿时,就让这二百五十余名乡兵吓得是魂飞魄散,惶恐不安,倒是站在他们中间,年仅十六岁的王小帅,却表现的异常镇定,面无惧色。
过了片刻的功夫,王小帅从人心惶惶的一众乡兵们中间站了出来,他面朝着一丈开外的高继冲,不卑不亢地说道:“高将军,我们尽管不是大宋的禁军,可也是大宋的乡兵,最不济也是大宋的子民,还有半个多时辰的功夫,慕容将军将会率领数万名大宋禁军赶到这里,而你现在手上也不过只有一千余士兵而已。”
把话说到这里,王小帅故意停顿了两下,随即话锋一转,面朝着高继冲,理直气壮地继续说道:“若是你在一刻的功夫之后,把我们这些乡兵们统统杀掉,慕容将军,还有数万名的大宋禁军肯定会为我们报仇雪恨的。你要是识相一点儿的话,最好是让我们这些乡兵毫发无损。”
高继冲作为荆南节度使,在名义上还是受到大宋的管辖,其实,在历史上是一个藩镇割据争取,史称“南平”。
以前的时候,南平还拥有十几个州的地盘,可是,现在传到高继冲这儿,他的手上只有荆州、归州和峡州这三个州而已,声势已经大不如前,不敢跟实力强盛的大宋相抗衡。
可是,即便是借道南征的山东南道节度使慕容延钊,以及担任都监的李处耘,在高继冲面前说话都客客气气的礼让三分,今个儿,高继冲竟然被大宋的一个小小乡兵当众指责,让他感到自己受到了极大的羞辱。
高继冲当即就两个箭步冲上前去,用手指着王小帅的鼻子,勃然大怒道:“你小子不过就是大宋的一个小小的乡兵,竟然在老子面前指指点点,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竖子人头落地!”
站在乡兵队伍前列的保长王甫,看到他那个不省心的儿子,在言语上激怒了高继冲,并且,高继冲还要让他的儿子人头落地,顿时,就吓得他面如土色。
要知道,他们王家可是三代单传,王甫膝下只有王小帅这么一个儿子,若是王小帅被砍了脑袋,那他们老王家可就绝后了,那还了得。
这不,面露惶恐之色的王甫,走到近前,唯唯诺诺地向高继冲求情道:“高将军,在下教子无方,方才,犬子所言如有得罪将军的地方,还望将军您高抬贵手,饶了犬子一命……”
不等王甫把话讲完,高继冲就打断了她的话,嘴角露出一抹坏笑,用戏谑的口吻,朗声道:“好啊,王保长,你这个老小子身为人父,生出了这么个不笑子,确实是教子无方,让我饶了你的这个不肖子一命也不是不可以。现在,你只要在我面前磕跪下,再磕上三个响头,本将军就饶你儿子不死。”
虽说,高继冲生气归生气,发怒归发怒,方才,王小帅所言句句属实,他只是想要得知无烟灶的挖掘和使用方法而已,并不想真的闹出人命。
不管怎么说,这些乡兵有二百五十多人,虽不是大宋的正规军队,却也是大宋的子民,等下,慕容延钊看到死了哪怕一名乡兵,就会以此为借口攻打近在咫尺的江陵城,传到他手上的这一份基业就会毁于一旦。
咽不下这口恶气的高继冲,为了在众人面前找回一点儿颜面,他觉得与其杀掉乡兵王小帅,还不如当众羞辱一番王小帅的父亲。
正所谓“男儿膝下有黄金”,让王小帅的父亲王甫跪地求饶,在高继冲看来,这就是对于一个男人最大的羞辱,同时,也对王小帅这个做儿子的最大羞辱。
只待高继冲话音刚落,王甫二话不说,当即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正待王甫即将磕头之际,待在旁侧的王小帅赶紧蹲下身来,进行制止道:“爹,方才是孩儿犯下的错,在言语上顶撞了高将军,你怎么能够代替孩儿受过呢?孩儿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赶紧起来!”
看到王小帅一副紧张不安的样子,高继冲趁机逼问道:“王小帅,方才,我已经在你们乡兵中间打听过了,这个无烟灶是你小子从一个云游四方的猎户哪儿学来的。在你们这些乡兵们中间,只有你一个人精通无烟灶的挖掘和使用方法。若是,你不想让你爹给我跪地磕头的话,那你就赶紧挖掘出来一个无烟灶,让本将军看一看。”
尽管王小帅是一个穿越过来的现代人,他跟这个王甫只是名义上的父子关系,可是,通过这两个月左右的朝夕相处,王甫把他当做亲儿子一样百般疼爱,呵护有加,十分宠溺。
让在现代社会作为孤儿的王小帅,头一次感受了什么才叫做父爱,也就渐渐地接受了王甫是他父亲的这个事实。
现在,王小帅看到因为他自己顶撞了高继冲,竟然由王甫代他受罚,而且,还是当众跪地磕头,这让他于心不忍,实在是难以接受。
这不,王小帅劝说住了王甫之后,随即就站起身来,面朝着一脸得意的高继冲,心不甘情不愿地回答道:“好,高将军,我答应你便是。”
回答完毕,王小帅就在高继冲,以及数十名士兵的监护下,来到距离营地不远的一处松软草地上,他拿着铁锨开始挖掘无烟灶。
聚集在一起被重兵看守的那二百五十多个乡兵们,俱都为王小帅捏了一把冷汗,因为在李处耘离开之前,对他们再三叮嘱,不能够把无烟灶的挖掘和使用方法告诉高继冲,否则,将会被判定杀头之罪。
在这二百五十多个乡兵们中间,最提心吊胆的人,自然是非王甫莫属,他觉得为了不让自己给高继冲磕头赔罪,他的儿子王小帅不惜把无烟灶的挖掘和使用方面告诉给高继冲,到头来恐怕还是难逃一死,让他忍不住站在原地长吁短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王保长,你不必过分担心,王小帅他脑子非常灵活,我相信他是在拖延时间而已,根本不会把无烟灶的挖掘和使用方法告诉高继冲的,你放心便是。”担任保正的孙克,走到王甫的跟前,附在耳畔,轻声细语地安抚道。
听了孙保正说的话,方才还忧心忡忡的王甫,一下子就浑身轻松了许多,微微地点了点头。
按照此前挖掘一个无烟灶的速度,王小帅大概花费不到两刻的功夫应该就能够轻松搞定,可是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刻的功夫,王小帅还拿着铁锹,在那一片松软的草地上面进行挖掘。
“这都过了大抵三刻的功夫,你小子到底挖好了没有?”高继冲站在近前,等得有些不耐烦,就用焦急的口吻,问询道。
一直没有停歇的王小帅,此时已经累得是满头大汗,汗流浃背,他停下来以后,气喘吁吁地回答道:“我……我说,高将军,不是有那么一句老话么,叫……叫做‘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以为无烟灶真的那么好挖掘啊,没有半个时辰,根本是挖不好的。我估摸了一下,差不多还有两刻的功夫,应该就能够挖好。”
此时高继冲,一门心思地想要见识一下传说中的“无烟灶”,把慕容延钊,还有他的叔父高保寅及军校梁延嗣,差不多还有一刻的个功夫就会赶来的这档子事儿,被他抛却在了脑后。
想要探究无烟灶心切的高继冲,用不耐烦的口吻,继续催促威胁道:“既然如此,本将军再给你两刻的功夫,若是你在两刻的功夫之内还没有挖好无烟灶,那就别怪本将军不客气啦!”
喘了几口气后,王小帅心里头估摸了一下,大抵还有一刻的功夫,大宋山东南道节度使慕容延钊,应该就会率领几万名大宋禁军赶到这里,到时候,他就能得以解脱,再忍上一刻的功夫也无妨。
点了两下头,王小帅就继续拿起铁锨开始在他身前的草地上刨坑,接下来,他要刨第四个坑,此前已经刨了三个坑,这都跟无烟灶没有任何关系。
果不其然,大抵过了一刻的功夫,突然听到有一名虞候,急冲冲地跑到高继冲面前,禀告道:“报告将军阁下,数万名大宋禁军已经赶到了山坡南侧的官道上,距离这个大宋乡兵的营地不过百丈远。大宋禁军校尉传令,让将军您前去迎接大宋山东南道节度使慕容延钊大人,还有将军的叔父高保寅,以及军校梁延嗣。”
从荆门出发的慕容延钊,率领数万名大宋禁军步兵夜间赶路,没有点燃火把,而且,军纪严明,他们走路的时候步调一致,在这山间的官道上行进,如果不注意的话,是很难被发现的。
更何况,高继冲现在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让王小帅挖掘无烟灶这件事情上,他也没有吩咐虞候在远处打探,只在方圆百丈之内负责警戒巡逻,大宋禁军的先头部队到了山坡南侧的官道上,负责警戒和巡逻的虞候这才发现了慕容延钊率领的大宋禁军,却已经为时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