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交替不过弹指，转眼，六月。
到了支教结束的日子。
缆车项目因为姚曼筠的亲自监督，工人们日夜赶工，基本上也进入了最后的调试阶段。
许天和姚曼筠带出来的这批孩子，原本大多是不爱学习的。他们生在贫穷的家庭，出村都困难，就想着长大了帮家里干活，然后以后也生孩子，再帮家里干活，世世代代，就这么守着这片土地。
在许天和姚曼筠的带领下，渐渐有了学习的兴趣和动力。
大人们起初也不看好许天来扶贫，那时候还有个毛毛躁躁的宋哲，他们觉得这两个年轻人干不出什么事情。
现在，随随便便一套县城的试卷题目，只要是适龄的孩子，谁能做不出来。
没人知道许天是怎么铆足了劲儿，把这村子里的孩子一个个赶鸭子上架一样赶到了一个没人敢去想象的高度的。
但是，大家都记得许天十个月前来的时候，这村子就像是一潭死水。
也不知道这个青年有什么本事，硬生生把这里搅了个翻天。
烂泥上了墙，鸭子上了架，所有一切就是一点点的，上了轨道。
这一天，阴历五月初五，端午节。
石羊村办了一场粽子宴，家家户户都是粽叶的香气。
村民们挨家挨户搬着桌椅一起到村子大广场上吃粽子。
“许老师，我年纪大了，医生跟我说激动不能太激动，但是老头子我还是今天想跟你说，你救了我们这个村子。”毛子的爷爷热泪盈眶，“知道你下周就回庆城了，我们都真心祝愿你，以后前程似锦。”
前程似锦这个词儿，还是许天交给了毛子，毛子再交给他的。
一辈子没什么文化的老人反复琢磨了好些时候，一阵叹息——国家的文化是真的深远，那意境，光是一个词就很有画面感。
尤其适合许天这样的人。
“还要和姚老师好好的。”村长老赵插了一句嘴。
姚曼筠和许天对视一眼，脸不红气不喘——村民的热情，起初让来自庆城的她无所适从。
庆城那地方，人与人之间再亲密，也总留着几分城里人的距离，不会挨家挨户都能掏心窝子说话。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甚至有时候前一天还在一起吃饭的朋友，隔天就再也找不到人了。
习惯了那样生活的姚曼筠，却是在石羊村第一次知道，人和人可以心无芥蒂到这个地步。
那种纯净和热情，无关血缘，就是源自人与人之间互相的关心。
当初来这里，多少有点原因是因为许天。
但是现在，她是真的舍不得。
“不知道郁彤彤考得怎么样了，我听说郁向明叔叔在六丰分公司干得不错，涨薪水了。”姚曼筠笑笑，“下次他回来过年，没准儿能混个科长干干。”
提及郁家父女，大家不觉看着姚曼筠的眼神多了一丝敬畏。
姚曼筠这性格，也算得上嫉恶如仇爱憎分明了。
当初怎么找人把郁向明前妻王莉莉和那个损友胡烨给找人挖回来然后送走的，可还是让人印象深刻；
还有当初许天在医院里，遇到那个外科主任袁青，差点被人给截肢的事情，人当场叫了私家飞机；
还有这次对那个欺负毛子的外国女记者。
这姚曼筠到底是城里来的大小姐，下手狠，从不怕得罪人。
可是呢，面对这些村里的孩子，她从不吝啬最大的耐心和爱心。
这样的姚曼筠，他们怕是怕的，但更多的是喜爱。
姚曼筠不知众人心思，只是给许天剥了个粽子。
蜜枣的，米粒洁白晶莹剔透，从粽叶剥离的时候，还沾着糯米粘着的长丝。
“给~”姚曼筠沾了糖，递给许天一筷子。
许天笑笑，并不避讳乡亲们那八婆又暧昧的笑容，张口咬住，剥了一个蛋黄肉粽，放到了姚曼筠碗里。
“你是庆城人，南方姑娘可能吃不惯甜粽子，我特意准备了几个。”
姚曼筠低头一笑。
村民们看着小两口，心照不宣，也是一笑。
也就是许天这样的人能镇得住姚曼筠，细心沉稳，柔中带刚，关键时候管得住事情。除了——
“许老师，你不喂姚老师吃粽子吗？姚老师是喂到你嘴里的。”林春芽看着许天，微微蹙眉。
孩子的世界很简单，她就是觉得姚曼筠喂到许天嘴里的样子，特别美好。
许天的脸一阵涨红。
他可以怼到詹姆斯都哑口无言，但是对着几个孩子，他经常是过尽千帆阴沟翻船的。
“小孩子，闭嘴。”姚曼筠假意凶了林春芽一句，不过小女孩咯咯咯笑了两声，完全没在怕的。
姚曼筠也很无奈，这些孩子都是人精。
毛子看了一眼手表，这手表是许天买给他的生日礼物，很便宜、很朴素，但是他喜欢。
但是这会儿，毛子看了看时间，有点皱眉，“梁子和大牛哥他们怎么今天没来？我记得他们说今天要来吃粽子的。”
虽然说缆车没造好，可是对于几个孩子来说，这个山路还不至于麻烦得他们不愿意跑动。
毕竟在这缆车造好之前，许天、宋哲、姚曼筠他们就不辞辛苦地来了。
提及宋哲，村长老赵叹了口气，“挺久没见了，宋哲那娃儿，很久没个信儿了。”
正说着，一声没心没肺的大喊喜气洋洋地远远飘了过来。
“谁说的！我这不是来了嘛！”
众人和跨过大圆桌看了回去，宋哲笑得像个二傻子一样，身后跟着梁子和大牛等几个丰羊村的孩子。
“乡亲们！很久不见了！有没有想我？”
宋哲人高马大，长了一张特别敦厚又有朝气的脸，刚来石羊村的时候虽然和村民们不太对付，但是好歹就像许天说的，日久见人心。
时间久了，都知道他宋哲其实是个心软的。
再后来，也就和村里人关系日益融洽了。
孩子们更是喜欢他。
但是，宋哲只干了半年就走了，虽然都知道年轻人就业忙，但是总难以念叨着，他曾经答应过的，要回来看看。
这会儿，大男孩如约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