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端着文姨递过来的水瓶,手攥着瓶身没有喝。
父亲对文姨说:“肉挺贵的,别给我顿汤了。”
“归归这阵子又吃得特别多,要窜个了。芝兰玉树生于庭院。”文姨没有接父亲的话,转而说起我的情况。
“谢家宝树。”父亲说完闷头一口气喝完汤,抿抿嘴探身将水瓶放到旁边的桌子上。
文姨急忙起来制止父亲,指指他手上的针拿过父亲手中水瓶放桌子上。
文姨再坐到椅子上,舒了一口长长的气。
“文影,归归这段时间......”父亲看着文姨又要说出感谢的话。文姨知道父亲要说什么急忙打断他说:“我们是夫妻。”
父亲点点头,“那你就不用天天来看我了。”
“我们是夫妻。”文姨又说一遍。两人对视着都笑了。
父亲轻握着文姨手说:“我知道,所以你就不用天天来看我了。”
“那我就不来看你了。”文姨话刚一出口父亲就急了脱口就说:“那不行。”
父亲说完对着文姨张嘴半天,最后点头:“嗯。”
文姨看着父亲眼睛又是那般“溜溜”转着,黑黑地盯着父亲看,文姨憋住笑抿着嘴对父亲说:“那我明天就不来了啊。以后都不来了。”
“那......不行。你偶尔来看看......我。”父亲抓着文姨手。
文姨看着父亲这样子笑了出来:“我没事的,脚就一点小伤,我晚上再来,中午归归在我哥家吃,我要回去做晚饭。”文姨扶父亲躺下给他整理好床铺拿上瓶子就要走。
父亲突然拉住文姨衣角小声说:“我要去厕所。”
文姨放下瓶子扶父亲慢慢起来。
父亲小声说:“不用,我能起来。”
父亲肚子涨得厉害,文姨给父亲举着药瓶,两人往厕所走。文姨举着药瓶在外面等父亲,父亲进去后却发现长度不够,只能像每次一样将针拔了,要是瓶子里还有药等会再扎一针就行了。
父亲这些天都是这样上厕所的。父亲确实没有麻烦护士,自己上厕所拿不了药瓶就把针拔了,等护士查房时父亲就让护士再给她重新扎上,护士前几次问父亲怎么拔针了,鼓包了吗?父亲就摇摇头说没有,就是想上厕所。护士惊讶地问父亲“怎么不叫人呢?没有陪护的人吗?”父亲笑着说:“不用,没事儿,反正也不疼。”
就这样父亲手上扎得都是针眼。
文姨每次来医院看父亲,见他手上那么多针眼,就问“怎么这么多针眼?”
父亲笑着说:“输液输的。”
文姨说她知道这是输液输的,那也不能这么多针眼吧?
父亲就拍拍文姨手让她放心。
这次文姨终于知道了父亲手上怎么会有这么多针眼。
文姨站在外面举着药瓶突然听到轻轻“啪”地一声,好像是针头掉了。
文姨站在厕所门口也不能对着里面问,药瓶上的输液塑料管也落到地上了。
“觉民。”文姨小声对着里面叫父亲名字。
“觉民,觉民。”文姨又叫了几声,里面没人回答。
文姨站在门口有些着急,又不能进去,正好这时父亲出来了。父亲手里拿着针头,手背上血印了一片。
“哎呀,怎么掉了?”文姨问。
父亲左手捂着右手手背上的针孔,还拿着刚拔下的针头,针头还在往外面流着药液。由于父亲捂得不严实,而且刚拔下来的时候父亲没有捂,所以血流得很多,印了整个手背。
“没事儿。”父亲搂住文姨,示意不要担心。
“你都是这么上厕所的?”文姨捂住父亲针孔问。她眼里酸酸的,捂着嘴不能哭出来。
“没事儿。”父亲搂住文姨肩膀,将文姨搂在自己怀里。文姨伸手打父亲胸膛。
父亲只是笑笑,搂着文姨回来病房。走了几步文姨跟不上。父亲低头看文姨的脚,蹲下来就要掀文姨裤腿。
文姨急忙把脚往后撤了一步拉起父亲说:“血还没止住,别乱动。”
“你脚怎么样了?”父亲是按照以前他跟文姨散步时的速度走的,走得已经很慢了,文姨还是跟不上,父亲就知道文姨脚一定很疼。
父亲没有站起来,仍是蹲着问文姨。
文姨拉父亲说:“快站起来,你手上还流血呢。”
“你脚怎么了?”父亲抬头看着文姨,没有伸手去动文姨裤腿。
“这是走廊上,快站起来。”文姨拉父亲手,让他快站起来。
父亲站起来突然抱起文姨朝病房走。
文姨惊得想挣扎又怕伤了父亲手,就低着头任父亲抱着,一边小声说:“你快放我下来。觉民,觉民,罗觉民。”
文姨脸红得烫人,从来没这么红过。就是刚读《西厢》《红楼》脸也没有这么红。
父亲抱着文姨进了病房,里面的人都转过头来看,文姨就更是不敢动,连头都不敢抬起来,脸都埋在父亲怀里,又不敢太贴着父亲,那样更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