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 灰色韶华
  • 冷恢
  • 2414字
  • 2020-01-30 21:41:27

学校贴了红榜,徐阿姨兴冲冲地从人群中挤到前面去。

徐阿姨这时比买米买面时挤得还用力。她看着红榜,眼光从上往下搜寻。她知道我平时成绩,可又怕我发挥失常,心里忐忑,终于在第一行看见了我。

红纸上黑黑大字写着排名。我的名字和成绩。

全市第三名,全校第一名,罗归。

徐阿姨又看看其他人成绩,才慢慢退出人群,她没有像其他家长一样大声讨论,也没有回答周围人的询问。

“你们家孩子考上没有?”周围都是家长们询问分数的声音。

有人欢天喜地,也有人叹气连连。

时叔叔不敢到前面去看,站在外面等徐阿姨。

放榜这天我没去,总会知道成绩的,不急在这一时。时叔叔徐阿姨等不及,一等到天亮就早早地去了。可等他们到时,前面已经挤满了家长。

时叔叔看着人群突然停住:“要不,你去看看吧,我就在这等。”

“为什么不进去看看呢?”徐阿姨问时叔叔,她等得着急,一秒也不想耽误。

“我,就比我考试时还紧张,我看自己成绩都没这么紧张,你进去给归归看看。要是考上了我再进去看,要是没考上......”

徐阿姨一把捂住时叔叔嘴,“别乱说话。”

时叔叔点点头,催促徐阿姨快点进去看。

“怎么样?”时叔叔看着徐阿姨出来,急忙问,“看到什么了?归归第几名?”

徐阿姨笑着说:“你可以去看了。”

“考上了?”时叔叔笑着踮脚往里看,人太多连红榜边都看不到。

“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徐阿姨笑着往里推时叔叔。

时叔叔走了几步又退回来,“不会解名尽处是孙山吧?”

“哎呀不是。”徐阿姨看着犹豫不迈步的丈夫,只得告诉他说,“归归考了第一名,全校第一,全市第三。”

时叔叔忙推推眼睛,两只手不知往那里放,握住徐阿姨手问了好几遍“真的吗?”

徐阿姨点点头,时叔叔才敢进去看我成绩。

时叔叔挤倒人群前面,眼睛在红榜上搜寻,从中间往上找,看见最上面真是我名字,他才放了心,笑着从人群中挤出来。

“怎么样?”徐阿姨挎上时叔叔胳膊。

“嗯,真是第一,果然虎父无犬子啊。”时叔叔笑着说,“以前觉民就常考第一,果然不愧是他儿子。”

“嗯。你也考了不少第一啊。”徐阿姨笑着夸时叔叔。

“我,我不行。”时叔叔连连摇头,“我可没有觉民厉害。”

“你比别人都厉害!在留学生里我觉得你最厉害。”徐阿姨倚在时叔叔身上。

两人慢慢向前走去。

“你也厉害。”时叔叔说。

“哎呀?忆南,你们孩子考上没有?”一路上邻居都问徐阿姨和时叔叔。“老时,孩子考上没有?”

时叔叔和徐阿姨就笑着道谢,说感谢想着,多谢记挂着,考上了。

对方一听考上了就更是停下脚步问“考得怎么样?多少分?”

时叔叔和徐阿姨就一起笑着回答:“考得还行,考得还行。”

对方就连声恭喜,时叔叔和徐阿姨也急忙又是几声道谢。一路上说了不少声“感谢”不少声“考得还行”。

文姨在家里休息,早晚都去医院给父亲送饭。文姨一去医院就待到中午。

我看着文姨肿胀的脚,几次提出要代她去,她都笑着摇头拒绝了。

父亲在病床上,脑子里渐渐不想物理了,只要一睁眼就看着窗户,想“文影怎么还不来”?或者一睁眼看到病房里黑黑的,就想“怎么天还不亮?什么时候亮天?文影才能来。”

就在我给父亲送了一次饭后,文姨再去医院给父亲送饭,父亲就盯着文姨一直看,不吃饭也不喝水。

“怎么了?今天怎么这么看我?”文姨放下饭盒问父亲。

父亲眼神始终盯在文姨脸上,不说话也不回答。

“你脚好了吗?”父亲问文姨。

“嗯,没事儿,不是大伤。”文姨小声回答父亲。

“那......”父亲看着文姨,将这个“那”字拖了长音。

父亲说话从不拖音,要么沉默,要么说几个字,不会拖音。

文姨看着父亲,一直等他说。

“那...那你就能每天都来看我了?”父亲手抓着床单,心里一阵紧紧的,脸都觉得绷起来。

“嗯。”文姨点点头,“我每天都来。”

“你坐。”父亲见文姨站在床边,才想起来她从进门就站着,急忙伸手拉凳子让文姨坐下。

“没事儿。”文姨觉得脚涨涨的,已经麻得没有感觉了。等她坐下后整只脚就痒痒的,痒完了就疼,疼得文姨皱了皱眉。

“你怎么了文影?”父亲见文姨低头看脚,一定是脚疼了。

“你快回去吧。你现在就出去看病,以后别来看我了,我不饿,我一个人在这躺着也没事。”父亲急得坐起来,伸手推文姨让她现在就出去看病,去看脚上的伤。

文姨笑着让父亲赶快坐好,“你坐好要不就躺好,别这么大声说话。”

“吵到别人了吗?”父亲立刻停下来,看着周围又看看文姨,声音也小了很多,只有他们两人可以听到。幸好病房里很静,要不父亲这么小的声音,文姨都听不清他说什么。不过文姨一直看着父亲,看他神色文姨就知道他大概要说什么。

“不是怕吵到别人,是怕你嗓子疼。”文姨给父亲整理好床铺,让父亲坐好。

父亲右手输着液,刚刚猛地坐起来伸手,也不知道有没有事。

文姨看看父亲右手,仔细检查了一下,幸好没有鼓包。

“幸好没有鼓包,要不还得找护士扎一针。”文姨将父亲右手放好,让他好好坐着别乱动了。

父亲点点头,凑近文姨小声说:“没事儿,我不麻烦护士的。”

“不是怕麻烦护士,是怕你再扎一针。”文姨伸手将父亲退回去,让他在床上好好坐着,别乱动。只要父亲一动就牵动着上面药瓶恍当,药瓶一晃荡文姨的心也就跟着晃起来。

文姨看着药瓶,直到药瓶不晃了文姨才又转头看父亲。

“你明天还是别来看我了。”父亲对文姨说。他担心文姨的脚,但自己躺在床上又不知道能做什么。父亲长期营养不良,脑供血不足,住院也不好好休息,脑子里还一直在思考物理。医生只能延后父亲出院时间。父亲刀口也长得不好,现在才能吃些流食。

文姨这几天给父亲炖汤,数着工资、肉票买肉。我家咸菜少了,文姨现在只喝水就饭。

“我真没事儿。”文姨拧开水瓶让父亲喝汤。水瓶一拧开就飘出一股香味儿,父亲闻着这味儿就觉得嗓子一阵痒,这几天喝汤喝得嗓子发腻,但父亲只点头说好喝。

父亲一说好喝,文姨就更是一天炖两次汤让父亲喝。

文姨怕水瓶不保温,就在外面包了一层旧衣服再带去医院。

我家伙食也就更差。

文姨每次吃饭都看着我笑笑,让我再忍几天,文姨说等你爸爸出院就好了。我点点头,继续吃饭。只是就着咸菜我也吃得很香,而且总是不饱,文姨看着一锅饭被我一碗一碗吃掉,摸摸我头说:“要长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