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响起一阵警报声,呜呜转响的红灯让大家慌了神。大家急忙停下手头工作拿着离自己最近的资料往外跑。广播里传出首长的声音,大家立刻停下手头工作,即刻撤出实验室,即刻撤出实验室!
声音传了好几遍,父亲拿着材料往外跑,心里还惦记着实验桌上的数据。人群匆匆都奔到大院外。大家扑在地上等,沙子渗进衣领里。
苏梅趴在地上来回动脑袋。她找来找去突然站起来喊:“顾归,顾归!顾归!”
没人回应,她更大声地喊,眼泪顺着眼睛冒出来,她手颤起来。
大家都站了起来,听着屋子里几声闷响,苏梅转身冲进大院。
“苏梅!”好几个在她身边的女同志赶紧拉住她。等一等,不能进去,再等一等。不!我不!苏梅挣扎着,看着军人们冲进大院,暗绿色的衣服晃在苏梅眼前,苏梅觉得一阵眩晕。
等到父亲进去看时,苏梅已怔在她和顾归的实验室里。顾归仰面倒在地上,鼻子里流出两行血,嘴角也渗出一股血液还在往地上滴。他手里捏着一页纸,是最新测出的数据。
苏梅说顾归本来已经跑到半路了,又回去拿数据,所以......就再也没跑出来。
苏梅站着站着就倒在了地上,父亲愣在原地没伸手扶她。
苏梅躺在病床上,护士发现她下半身都是血。孩子掉了。
苏梅醒来后坚持要去顾归墓地。研究组长和首长不好阻拦,就决定派人陪着她去。苏梅坐在病床上用力摇头,独自去了坟前。
黄沙起起伏伏,抬眼望去大大小小的沙堆到处都是。“顾归你倒是不寂寞。”苏梅在心里这样想着,抬头往天上看。一块木板立在这座小沙丘前,苏梅读着上面的字,竟然哭笑着,用手指抹抹眼泪,两根辫子被掀起的沙子打得飞起来,沾满了沙尘。
小小的沙丘前立着苏梅瘦弱的红影,她雪片一样的身子在坟前立了很久,直到远处掀起一阵阵沙尘。风来了。
父亲在院门口等苏梅回来。父亲远远看见苏梅走回来,她虚浮的脚步就要支撑不住身子。她走得很慢,每一步却都很稳,没有跌倒,身子也只是微微倾斜。
“苏梅。”父亲只说出这两个字。
苏梅平静的脸上又流出两行眼泪,她捂着嘴冲父亲摆摆手,绕过父亲进了院子。
第二天研究组长提出让王若谷同志和苏梅一样研究,接着完成顾归没有完成的研究。苏梅第一次反对组长,她站起来坚决的摇头说:“我自己可以完成。”
会议室一阵沉默,大家看着苏梅,不知该说什么。
组长顿了一会儿才说:“苏梅同志,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也知道你的想法。你想代替顾归完成研究,这也算是了却顾归的一个心愿。可是时间太紧了。现在祖国和人民都在等着我们,不能感情用事。”组长的话说得很慢,语气平缓带着商量和劝导。组长刚说完苏梅就接了下来:“我知道,但我一定会按时完成的,请组织放心。”苏梅语气笃定,没有丝毫动摇。
组长想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让苏梅坐下。为了不耽误研究,组长将这个情况报告给了首长和总组长。
首长扔下一摞文件砸在桌子上,飞起一阵细小的沙尘。他瞪着眼睛吼:“胡闹!她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我们向顾归同志学习,我们悼念顾归同志。但这不代表研究就可以耽误。你没跟她说吗,顾归也不想看着自己研究的速度被拖拉下来。赶紧让王若谷顶上。”
“她坚持她自己能完成。我觉得可以试试。”肖组长还在替苏梅争取,尽管他也觉得这不可能。一个人的工作量就已经很大了,很多同志夜以继日地干都完不成,何况将两个人的工作量加到一个身体极度虚弱的人身上。
首长叉腰叹气,指着肖组长让他现在就去劝苏梅,尽快做好苏梅的思想工作。这时总组长进来了,他严肃地表示,他支持苏梅,认为这可以试一试。
“如果耽误进程,谁负责?怎么像国家交代?”首长放缓语气,但还是不同意。
总组长扶扶眼镜说:“顾归同志牺牲了,就算是照顾家属心情,我们也应该答应苏梅的请求。苏梅一心扑在研究上,或许能减少心里的伤痛。而且如果她研究一阵子觉得自己做不到,一定会及时报告的,我相信她不会耽误研究的进程。”
首长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摆摆手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