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倚在沙山上喘气,半坐着说:“我们逃出来了。”
苏梅点点头,经历过向死而生,她脸上没有了强装平静的忧郁。
“你得活着,不是为了谁,而是如果你死了,一切都是空谈。”父亲举举手中的包。
“嗯。”苏梅倚着沙山说:“顾归去了,我也想跟着他去,可我觉得不行,他研究的东西还没有结果。所以我等,我拼命地研究,就想研究完以后去陪他。”
父亲看着苏梅,静静地听她说下去。
“现在我不这么想了。我们不是为了谁活着,而是活着就能找到值得的东西,就像顾归,就像我。每一个人都是,在能选择的情况下,还是要选一选。”
父亲点点头,他没听太懂。只是父亲也知道,人活着总有值得的东西。人不是为了某一人,某一物而活。活着总有一天会觉得人生是值得的。
父亲和苏梅往前走,身后沙海映照着两个人,金黄色的沙子发出熠熠光辉。
当父亲和苏梅再次出现在研究院门前时,王若谷已早早地等在门前了。他看着父亲和苏梅,绷紧的脸才松懈下来,嘴角的肌肉抽了几下。
“你们回来了?”王若谷看着苏梅,手伸在半截又停住不动。苏梅不说话,父亲代替她回答。王若谷急忙让开路请他们进去,他脸上被风吹得有些干红。
“啊”的一声,整个研究所都叫了起来。大家很激动,成功了,成功了!我们已迈出了很大的一步,我们自己迈出的很大的一步!
组长拍着父亲的肩膀,拿着数据页的手都在发颤。
这是有着里程碑意义的一步,它代表着整个中国的进步和整个民族命运的改变。
父亲多年后想起这一天,仍忘不了实验室发出的那一声声激动地叫喊,就像电流穿击心脏,终于再一次有了奋力跳动的意义。
苏梅自那天后虽然还是不说话,但她眼里已没有了泪。那个哭过痛过也死过的苏梅已经葬在大漠里了,现在这个脚步虚浮看着窗外的女人,是另一个生命,只是不够鲜活。
王若谷打完饭后在食堂里找,他习惯性地看向窗边,苏梅还是举着筷子望着窗外,还是和往常一样,没吃几口饭。
王若谷走到苏梅对面坐下,他笨拙地跟苏梅打招呼:“怎么不吃饭?”
苏梅回过神来看看面前的人,待看清后就即刻起身端起饭盒说:“我吃完了,您慢用。”她冷漠决绝。王若谷看着苏梅离去的背影,也端起饭盒走了,他也吃不下饭好久了。
苏梅拿着饭盒走回宿舍,宿舍又放着一壶打好的开水。不是上次那个暖壶,不知又是谁打的。自从顾归走后,苏梅要一个人研究两个人的任务,大家都开始默默地帮助苏梅。苏梅也知道这件事,她本来不想拿。她不允许别人看轻自己,更不允许别人看轻顾归。直到那次研究组长找到苏梅对她说:“我们大家,其实也没帮多少忙,只是顾归......就是想让顾归放心,我们大家会照顾你的。”
“我不需要。”苏梅直接拒绝了。她不需要,她当时心里想的是“只要两个人现在手头的任务完成了,我就去陪顾归,这样也无负国家,无愧人民了。”
组长又接着说:“他......我们大家没那个意思。只是......你接受吧,别寒了大家的心。”组长终于想出这句话来,觉得这句话最好不过。
苏梅眼里含着泪对组长点了点头,转身跑出组长办公室。她会寒了大家的心的!她早就不想活了,她抱了必死的决心。她很希望当时留在实验室的是自己,或者是他们两。总之不是现在这样,一个孤独地躺在沙上,一个痛苦的活在数据中。仅靠心中那为国为民的信念强撑着活下去。就像吃了黄连,可以活但很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