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 灰色韶华
  • 冷恢
  • 2715字
  • 2019-12-13 13:03:17

“这也太隆重了。”父亲看着流水一样的宴席和来来往往的客人,皱起了眉头。

“人家是军首长儿子。”文姨贴在父亲身边小声解释。

来来往往的客人都穿着喜庆颜色,前面几桌全是军装。每张卓上都摆了满满一盘瓜子,还放着喜糖。就是没见新郎新娘。

父亲小声问文姨,怎么没见新郎新娘?文姨看看周围,确实没有新人。

“大概还在换衣服吧。”文姨坐在座位上拿起瓜子,剥了几个手疼,就轻轻拍拍手不吃了。

“给。”父亲剥了一个瓜子仁放到文姨手里。文姨看看周围小声对父亲说:“你······”

“没人看。我都不认识。”父亲的意思文姨明白。这不是大街上,大家都在聊天说笑,反倒是闹中取静。而且这些人觉民不认识,就不用担心什么。“那这算不算是掩耳盗铃?”文姨笑着问父亲。父亲剥着瓜子,想了想说:“这是.......心远地自偏。”“你还会古诗?”文姨惊喜起来,看着父亲真是不可置信。

“就是突然想到的。不会。”父亲将一把瓜子仁放到文姨手心里,又拿了一把瓜子接着剥起来。文姨笑笑说:“不刻意为之,反而自然。”

“什么意思?”父亲这回真不明白,研究就是要钻进去,就是刻意为之。要不怎么出结果呢?文姨这下叹口气说:“你还是......想你的物理吧。”

“我也想你。”

“你!”文姨听完脸就红了,怎么这么说。父亲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他想得事情不多,想大漠,想物理,担心儿子又无从下手。除了这些就是想着祖父寄给他的那封信。字字泣血,时时刻在心上,不敢忘怀。

主持人已经念完了贺词,客人们都犹豫着,不知该不该鼓掌,新娘子还没有上台啊,也没见新郎啊。人群窸窸窣窣小声议论起来。你小声我小声就连成了一大片浮躁声。坐在前排的军首长倒是面不改色,仿佛没有听见后面的议论声。坐在他身边的夫人身子有些晃,靠近自己丈夫小声说:“怎么还不出来?儿子怎么回事?”军首长冷冷地哼一声,他闭上眼睛:“不出来就不出来,管老子什么事。”他好像不太满意这件婚事。夫人伸手摇摇他:“有客人在呢。”军首长略不耐烦:“那你就去看看。看看你儿子怎么还不出来敬酒。”军首长夫人裹裹自己披肩,白丈夫一眼:“从小你就不待见儿子。”

“从小就不是什么好秧子。”军首长回她一句,继续闭目养神。这婚礼与他无半分关系,他不在乎,也不关心,更不担心自己脸面。

“怎么回事儿?”

“就是啊。”

与文姨同桌的人渐渐坐齐了,都小声议论起来。他们互相看看,又直起身往台上看。女主持人拿着话筒笑站在台上,脸都笑僵了。她还得冲底下客人们微笑,词都说完了,这时再说祝福的话也接不上啊。这可怎么办?主持人也着急,小幅度转身往后面看,还是没出来。

唯有父亲和文姨这时一句话也不说,两人都停止了动作,只是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连眼神交流也停止了。

“小时,文影。”

对面小李叫文姨。文姨抬头看她,一看她脸色文姨就知道她要问什么。文姨摇摇头,没有说话。

“文影。”小李接着叫文姨。她看见过文姨去胡柏办公室,时文影和胡柏的工作八竿子打不着,也就是胡柏偶尔发几首诗,那也该是胡柏去找时文影啊。你时文影找胡柏,肯定有猫腻。

文姨陷入窘境,对面这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想要说些什么?父亲先替文姨说了。

“文影嗓子疼。”父亲说完这句话脸就红起来,他没撒过谎,也没给谁解过围,就是他自己陷入窘境,也不会出言辩驳,至多是不说话,父亲一直认为陷入窘境能怎么样呢?父亲没有时间想别的,他脑子里公式推算把头填满了,实在没有缝隙再想自己处境,再琢磨别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这话是不是给自己难堪。况且这些都没有意义,父亲觉得麻烦。

今天父亲开口替文姨解释,第一次撒谎耳朵都觉得烧起来。其实父亲完全不用担心的。他面色蜡黄惨白,脸上骨形凸显,即便是脸红,也看不太出来。

“这位是?”小李瞄着父亲,眼里带着审视,语调也尖锐起来。她审视完父亲眼神又撇上文姨,嘴角挑着一抹笑,不知是什么意思。

文姨看着她这样,稍稍理理心绪,手挎上父亲胳膊,对桌上同事们介绍:“这是我爱人。”

“哦?”小李看着文姨,脸上满足地笑着。文姨越发不明白,不过小李的笑意压没在其他同事的恭喜声中。一桌人都对文姨说恭喜恭喜。李主编推推眼镜,想想这是别人的婚礼,不能起身敬这个才女一杯,心中颇为遗憾。他擦擦眼镜,一口浓浓的四川口音。

“文影啊,啥子时候办婚礼哦?你爱人是什么工作?”

“主编。”文姨笑笑,“他不是我们这行的。不搞文学。”

小李听完这句话,一声轻哼,脸上带了讽刺,好像很痛快。她自顾自吃起来,也不管新人还没出场。她一时有些忘形,大口吃下一块肉。

“哦,那,那也好的,那也好。”李主编还是笑,看向父亲的眼光也没了刚才的陌生,仿佛久别重逢。父亲也感受到了李主编的目光,想打招呼又不知怎么称呼。

“这是李主编。”文姨介绍说。

“李主编,您好。”父亲站起来跟李主编握手。

李主编握住父亲手说:“不用这些虚礼。文人相见,当以文,哦不对,你不是搞这行地。”李主编笑笑,眼镜又滑下来。

台上主持人又重新讲话,大家都肃静下来,重新往台上看。父亲和文姨也轻松下来,不再板坐着。

大家鼓起掌来,阵阵掌声中新郎新娘走上了台。胡柏先上了台,等黄橘站定后,两人开始致辞。胡柏深情地说了一大段话,还朗诵了一首徐志摩的诗。父亲没有听过,没觉出什么来。除了父亲以外,整桌人都激动起来。他们兴奋地鼓掌。一个男同事甚至站起来叫好。小李对文姨说:“胡记者就是有文采。”文姨点点头,不做评价。

“有请新娘讲几句吧。”主持人说完台下又是一阵掌声。

“橘子怎么不说啊。”

“是啊。”

黄橘没有挪动脚步,也没有接主持人递过来的话筒。底下客人先是静静地看着台上,而后又小声议论起来。李主编也推着眼镜往台上看。

小李笑笑说:“还真是如人饮水。”

文姨这回冷冷地看小李一眼,但小李正好低头吃东西,没有看见文姨的眼神。等她再抬头时,文姨已转向了台上。文姨一顿饭吃下来都没有再对着小李,也没再看她。小李席间跟文姨说话,文姨也不答,只顾吃饭。小李小声嘀咕:“莫名其妙。假清高。”文姨还是没抬头看她,对于这种人,文姨厌恶至极,不屑理会。

“我,我,没什么好说的。”橘子终于接过主持人递过来的话筒,只说了一句,又还给主持人了。

“我,我爱人,腼腆。”胡柏对着话筒解释说。

客人们一阵哄笑。台上的橘子更是低下头去。她缩在胡柏身后,拉拉他衣角小声说:“别,别乱说。”

“真是上不得台面。”军首长夫人看着橘子,一脸瞧不上。小家子气就是小家子气,什么时候都上不得台面。光会写几句诗有什么用,伤春悲秋,无病呻吟。

军首长倒是睁眼看了看儿媳妇,觉得很满意,头也不转地对夫人说:“这个儿媳妇我很满意。不错,不错。”

“你真是......哪配得上咱儿子。”她看着黄橘,毫不掩饰心里的鄙夷。

“哼,你那儿子,是个人就配得上。”军首长说完又闭上眼睛。军首长夫人看着黄橘,又笑看着自己儿子,心里对这桩婚事,还是老大不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