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经验的人都知道,这毒蜘蛛网的“冰毒”是绝不能碰的,它比甲胺磷还毒。这些都是老农的经验,在课本上是没有的。还好父亲发现及时,肖雅欣没有触摸到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经过一个上午的努力,一框装满了,但紫乌藤根块的价格并不高,卖不了几块钱。
肖雅欣亲身体会到了父亲赚钱的不容易,看来真正的勤劳致富只不过一句勉励人们的箴言。
林二虎也感觉到,靠采药赚不了什么钱,自己有种植药材的经验,可以在这方面想想办法。
当年还是人民公社的时候,他为村集体管理过玉竹等的种植园圃。林二虎躺在床上左思右想,想想还是种玉竹好。
第二天一早他就让小杨用农用车载他到镇药材收购站去打听玉竹的行情。收购站负责人告诉他,现在玉竹属于紧销物质,价格连年攀升,利用山地种玉竹一定大有赚头。
从镇上回来,林二虎心中就更有底气了,他进行了人力、物力的盘算。他知道这件事件要办成还得依靠村里的支持。
那天父亲请了村主任吃饭。从肖雅欣记事起,就没看见过父亲请村里的干部吃饭。她心里想,今天一定是父亲有什么事求他们。他们喝酒是在外间,她则在里间的房里。她把耳朵贴在木板上,听他们说话。
村主任说:“你囡初中毕业已经是很不错了,你看看,我们整个村有几个是初中毕业的,何况还是个囡呢。让她在家帮你干几年活,瞅着有个好人家,把她嫁了,你的日子也就自然滋润了。”
父亲赶忙说:“那可不行,我女儿是块读书的料,我不能耽搁女儿的前途。我一定要想办法赚钱,保准女儿能读好书。”
村主任说:“你今天请我喝酒不会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吧。”
“当然,”父亲说,“我今天找你是想让你把后山这块坡地承包给我种玉竹。我们这里有野生的玉竹,每年的十月至十二月份,我都会去采玉竹。但现在野生的玉竹是越来越少。”父亲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我对玉竹的生长环境十分熟悉,我们这里很适宜玉竹的生长,如果进行人工种植,也一定能长出很好的玉竹。可以买个大价钱。”
“坡地给你没问题呀。”村主任说,“问题是买种不是需要很多钱吗?你哪来的成本?”
“正是这个问题要求你帮忙,”父亲说,“我已到信用社了解过了,现在上面有支持农民创业的政策,信用社主任说,贷我五万不成问题,但需要有人担保。”
村主任问:“你是想让我担保?我平白无故地为什么要替你担保呢?我不会傻到抓一把虱子往自己头上放吧?”
父亲说:“哪能让你白忙乎呢?我是想让你拼进来,我们一块儿干,我有技术,你有威信,我们一起干肯定行,到时我们二一添作五,五五分成,怎么样?”
村主任爽朗地笑了起来,端起酒杯,咕噜一声下肚,说:“我信得过你,何况你还有这么个优秀的女儿,我能不放心?”
说干就干,林二虎让小杨当他的助手,小杨大肖雅欣五岁,刚满二十岁,小时候肖雅欣常常跟着小杨的屁股后面转。林二虎看中小杨少年老成,干活卖力,从不耍滑头。
林二虎带着小杨没日没夜地干,很快把后山那块被荒废很久的坡地给整出来了。
林二虎说:“现在是二月份,种玉竹一定要赶在清明前。我们现在提前一个月翻好土,第一步就算完成了。”
小杨问:“第二步怎么干?”
“明天我们就上山割草。”林二虎说,“种玉竹需要在地里铺上两个拳头那么高的杂草,到杂草干了再放把火烧了。这样做有两个好处,一是杂草烧过可以杀死土里的害虫和霉菌,二是草木灰是最好的肥料。”
在3月底林二虎带着小杨就把玉竹种好了。
开始只是除草,施肥,白天看管一下就好了。但到了秋天,玉竹成熟了,野猪开始出动了。野猪最喜欢吃玉竹,一旦被野猪糟蹋过,那损失就大了。因此他们得天天守夜。
林二虎凭着对玉竹生长习性的熟悉,也凭着这里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当年就获得了大丰收。而且又赶上了玉竹价格的攀升,大大赚了一笔。
有了钱,林二虎自己依然省吃俭用,但他舍得在女儿头上花钱。他跑到书店,给女儿买书,几十元一套的书,眼都不眨一下。
书店老板与林二虎已经很熟,他一来就会向他推荐好书。“你女儿读高中了,这一套《敲开大学之门》的丛书,十分适合你女儿。”又拿出几本文学来书,说:“你女儿不是爱好文学吗?这几本书都是获得矛盾文学奖的,买去让女儿看看吧。”
林二虎自己对书不怎么懂,但他知道书店老板是个熟人,也是个实诚的读书人,不像有的生意人,认钱不认人,他不会欺骗自己。便说:“好的,我全要了。”
林二虎不仅给女儿买书大方,而且经常给女儿买好吃的,买漂亮的衣服。他总是趁进城办事的机会,跑到买女装的地方,问:“现在城里十八九岁的姑娘都喜欢穿什么样的衣服?”
有一次他一口气给女儿买了有品牌的从外到内,从头到脚的全套服装,花了三百多元钱。
学校里老师和同学老是问她:“你爸妈是做什么工作的?把你打扮得这么时髦。”她都会骄傲地回答:“我爸是一个最优秀的农民。”
快要到站了,林子轩轻轻地推了一下肖雅欣,这时她才从回忆中醒过来,说“哦,我有点想家了。”
此刻,已是黄昏时分,毒辣的太阳已慢慢地收敛起它的烈性,悄悄地躲向山后。留下一轮红红的光晕,比小姑娘的脸蛋还要粉嫩。远处青黛色的锯齿状的山峦,被夕阳涂上了一条宽大的金边。只是空气似乎停止流动,树梢尖儿也纹丝不动,刚刚被暴晒过的水泥路面依然散发出阵阵热气。
肖雅欣手摇遮阳帽,一边往自己头上扇风,一边紧跟着林子轩,走出车站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