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狡猾的语言高手
- 装腔指南:如何显得有文化
- (英)托马斯·W. 霍奇金森 休伯特·范登伯格
- 2171字
- 2020-01-14 15:07:17
如果你是英国人或美国人,那随便去世界哪个地方都基本不用费事学语言了。所以对于那些格外有语言天赋、能用非母语写作的人,要竖一个大拇指。
尤金·尤内斯库
Eugene Ionesco,1909—1994
剧作家
用法:如果一个朋友突然政治上朝右大转弯,你可以评论一句:“我有点担心他会一发不可收拾,最后变成一头犀牛。”
二十世纪的一个重大发现是一切都完全没有意义。我们都会死,而且死后是空无。而当我们还活着的时候,大多数活动都是荒唐的,比如穿可笑的衣服,或者试图通过说到底是随机形成的噪音系统互相沟通。参见阿尔贝·加缪。参见萨缪尔·贝克特。还有,参见尤金·尤内斯库。
这位用法语创作的罗马尼亚剧作家,他第一部被搬上舞台的剧作灵感来自于学习英语。那本练习册上描绘了一对叫史密斯的英国夫妇,用他们生活的场景给读者介绍新的词汇。尤内斯库觉得这整个做法都太荒唐了,决定给这两个无趣的角色写一出戏剧。他把这个剧命名为《秃头歌女》,其中的莫名其妙感是剧作家有意为之;在尤内斯库居住的巴黎,这部剧1950年首演,极为轰动。它既是戏仿所谓的英伦范,也是嘲笑资产阶级趣味,同时还展现了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今天你去巴黎的梦游人剧院,还是可以看到这部戏,而它在这个剧场已经“毫无意义”地演出了半个多世纪。
尤内斯库的其他作品也探讨相关的主题。在《犀牛》(1959)中,主角迷茫地看着所有人变成了犀牛(暗喻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罗马尼亚的法西斯)。有些地方的确让人觉得是不是太儿戏了?但这个矮个子的眼神忧郁的秃顶作家相信,看似玩笑之处却也能找到深刻。他曾经还和同道中人共同参加了一个俱乐部,他们作为褒奖颁发的勋章形状像一坨屎。他和妻子罗迪卡住在巴黎的一个公寓的顶楼,一面墙上挂着一幅犀牛的画,作者是尤内斯库的朋友马克斯·恩斯特。
米兰·昆德拉
Milan Kundera,1929—
小说家
用法:当你觉得身体不舒服,一种很有文化的说法是:“我感觉正被一种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困扰着。”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有一段时间,任何自尊自爱的青年知识分子手上能拿的最酷的一本书,就是米兰·昆德拉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书里结合了别致的性爱场面(暗示了一些大拇指可以去的引人入胜的地方)和哲学分析,让人难以抗拒。前一秒你还在读着托马斯在床上对特丽莎做了什么,下一秒你已经在享用一篇讨论尼采“永恒轮回”的小散文。其中的主要想法就是,在一个无限的宇宙中,每件事都发生过无数次,所以没有任何事情是要紧的。生命“轻”得可怕,无关紧要得可怕。
生命的无足轻重是一个在昆德拉的所有作品中回响的主题,一直延续到他的小说《庆祝无意义》(2015)。这个标题就暗示了书中的虚无主义,以及它对我们的鼓励:面对这种“无意义”应该要投降得兴高采烈、欣喜若狂。就像加缪笔下的西西弗那样,不管怎样,我们都应该开心一点。这种固执的积极心态在苏联压迫下的捷克斯洛伐克似乎成了一种急需的英雄主义,而昆德拉就是在那里长大并开始写作的。
他1975年移民去了巴黎,很多他的同胞把这看作是背叛;等到他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期开始不再用捷克语写作,而改用法语的时候,罪名显然就更重了。昆德拉批评那些奴颜婢膝的人,也让别人开始仔细审视和评判他的过去(有些时候也不是那么仔细审慎)。(这方面,你可以把他和君特·格拉斯作一番比照。)2008年,有报纸挖出一段旧闻,说昆德拉1950年的时候告密,让一个同胞在劳改营里待了十一年。他的文学同僚,包括一些像卡洛斯·富恩特斯、菲利普·罗斯和J.M.库切这样的大家,发表了一份公开信,为他辩护。他自己则坚决否认了这个报道,而这段往事也依旧未有定论。
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
Vladimir Nabokov,1899—1977
小说家
用法:很多英语国家的人念他的名字都把重音放在第一个音节上;如果你想显得稍微厉害一点,就把重音放在第二个音节上,这样更正确。
大体上来说,哲学家不好接近,但小说家感觉就友善、松软得多了。说到底,他们不就是讲故事给我们听吗?也不一定的。有些小说家太聪明了,聪明到让你晕头转向;读完他们一本书,你就觉得自己在心智上简直像个俾格米人[12]。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就是这样的小说家,他主要用英文写作,而英文只不过是他的第三语言(排在俄语和法语之后)。
他最有名的书叫《洛丽塔》,写的是一个男人成功地引诱了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但也不要因此不敢在公共交通上把这本书拿出来。它是一部伟大的作品,作者用了那位恋童癖者的视角(更严格地说,他写的是恋青少年癖,因为主角亨伯特·亨伯特感兴趣的不是小孩,而是青春期的少女),写他的工于心计、不知悔罪,但就在这样像走钢丝般艰险的文学创作中,纳博科夫却压榨出了不可思议的幽默,甚至悲情。他的其他作品也一样(另外几本重要的书包括《微暗的火》和《说吧,记忆》)辞藻华丽,不但到处压着头韵,念起来有种音乐性,而且文字游戏泛滥。要是你想对这位文学巨人有所抱怨,可以嘟囔一句:“他太爱用双关了,不太合我的口味。”
需要指出的是,纳博科夫自己和妻子薇拉结婚多年,美满幸福;而她并不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女(虽然据推测有一年她也曾经是过……)。纳博科夫空下来的时候,是一位杰出的鳞翅昆虫学家,有好几种蝴蝶是以他命名的。他的视力很差,因为长时间盯着昆虫的生殖器(为了判断它们的种类),更加恶化。作为一个对世界的感受极为特别、敏锐的作家,纳博科夫被很多人认为是一个“联觉人”[13]——他的一个同胞应该就拥有这种症状,而且“联觉”还可能给了他灵感,让他发明了抽象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