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评卡尔·拉斯旺的《阿拉伯的黑帐篷》 劳伦斯·格林的《神秘的非洲》 威廉姆斯的《在最光明的非洲和最黑暗的欧洲》……[123]

《失乐园》结尾的诗句有一个很长的譬喻：

荒凉的平原，

塞里卡纳平原，中国人在那里

乘风扬帆，藤制的货船轻快出发。

这句话独特的魅力在于，它唤醒了对古时古地的缅怀，几乎就像肉体上的疼痛一样真切，我们这个时代的人喜欢拿它来折磨自己。或许这是一种有害的情感，但我们都对它很熟悉，如果一本行记没办法唤醒这种情感，我们不会认为它是一本好书。

《阿拉伯的黑帐篷》通过了这个考验，虽然它的篇幅很短，而且内容零乱无章。它是一本有趣的书。作者——他显然是日耳曼人，虽然这本书是用地道的英语写的，而且没有提到是译本——在阿拉伯的边远地区生活了二十年，为欧洲种马购买配种的阿拉伯马，与贝都因人亲密无间地生活在一起。他与鲁拉的一个酋长歃血为盟结为兄弟，曾经参与劫掠和大规模迁徙，曾经在沙漠里饿过肚子，打过狼，吃过蜥蜴和蝗虫，拿贝都因少女用瞪羚的粪便做成的香水熏头发。他的书里有很多关于骆驼、阿拉伯马、打猎和驯鹰（显然，猎鹰连瞪羚都可以捕到）的离奇故事，还有一个爱情故事，一开始的时候像阿拉伯《一千零一夜》一样浪漫，但结局很恐怖，你会觉得它一定是真人真事。如果你想要了解阿拉伯内陆沙漠的风情，彻底摆脱那份办公室工作和8点15分赶到城里的交通，这或许就是你要找的书。

另一方面，《神秘的非洲》是有点趣味性的游记，但没有营造出唤醒思乡之情的氛围。作者是一个幸运儿，能够周游世界收集荒诞的故事——就像护封上的广告所说的“古怪而充满魅力的神秘谜团”。非洲的巫医如何治病、逆戟鲸的大规模自杀、布希曼人和霍屯都人的长寿、钻石偷盗、渡渡鸟、利口酒、毒蛇、蜥蜴、杀人树和狼蛛都是它的题材的一部分。我自己很高兴地了解到度度鸟的灭绝是因为引进的猪把它们的蛋给吃了，狒狒看到男人就会逃跑，但不怕女人，南非的布希曼人在臀部积聚脂肪以备断粮，他们的平均寿命有120岁。我希望这些故事都是真的，因为我可能会去告诉别人。

我的清单里的另外一本关于非洲的书籍《在最光明的非洲和最黑暗的欧洲》是非常“轻松”的小说。它的内容很滑稽，很有伊安·赫伊的风格，记录了作者担任英国驻南非警察、在世界大战中服役和后来成为一名勘探员的经历。我觉得这本书读起来很累，但它的所有收益都会捐给英国军团，你会钦佩作者的慷慨，即使你不会去钦佩他的文笔。

《入乡随俗》是一本令人失望的作品。但是，它记录了两个了不起的成就——驾驶排水量30吨的帆船横渡北大西洋和在一个真正的荒岛上生活几个星期，那是每个人都想去的荒岛，有棕榈树、清泉、任人捕捉和挤奶的野山羊、有很多热带鱼的清澈海水。一本像这样的书应该扣人心弦，但不幸的是，里面尽是大段大段的旁枝末节，似乎是仓促写成的，大部分内容是关于穆斯普拉特先生无果的恋爱。这是一个遗憾，因为穆斯普拉特先生显然拥有真正的文学才华，能够写出一本更加出色的作品，如果他愿意的话。

《飞一般的奥德赛》描写了环绕加勒比海的空中旅行，并展示了乘飞机旅行的缺点。你能以极快的速度从一个地方抵达另一个地方，但行程中什么也看不见，甚至当你着陆时你也看不见什么风景，因为一刻钟后飞机就将再度起飞。作者（一个美国人）显然参考了许多旅游指南的内容。能够乘坐客机旅行一定是很美妙的事情，但我认为不应该把像这样的旅程称为历险记。如果奥德赛离开特洛伊是搭飞机而不是乘帆船，他可能半个小时就到家了，而佩内洛普就不会至少吃三回醋了[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