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贫穷”设计师陆其琛

“小童,你黑眼袋怎么那么重啊!”小米系好围裙,好奇地围着她转,“明天是周末,你好好睡一觉吧。”

“怎么睡得着啊—”于宛童没好气地揉了揉眼睛,长叹一口气,“隔壁天天装修,每天早上八点就开始打洞,我都要困死了。”

小米朝她送去同情的目光,轻轻撞了撞她:“这几天也没见到你那个熟客了,是不是被公司炒鱿鱼了?”

于宛童习惯性地望向墙角,果然没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竟然隐隐担心起来。

感觉他也挺刻苦工作的,怎么就被炒鱿鱼了呢。

自从她开始努力打工后,逐渐开始意识到钱还是挺重要的。

一个白手起家靠自己打拼的贫苦大学生,在这个偌大的城市站稳了脚,该有多不容易。

“那我把这个蛋糕拿走了哦。”小米端着于宛童给陆其琛留下的蛋糕,试探着问,“这个蛋糕今天不吃完就要过期了。”

“等一下—”于宛童叫住了她,朝她嘿嘿一笑,“还……还是给我吧,我拿回家吃。”

她的工资全拿来补贴店里的账本了,自己的卡还在她哥身上,自然是不好意思让邵渊知道。

这几天,天天给别人送蛋糕,自己都还没吃上几口。

今天好歹也是她的生日,居然连买一个蛋糕都成了奢侈品。

送走最后一位顾客,于宛童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六点了,今天生意不太好,可以早点儿关门回家吃饭了!

自从她在咖啡店里打工后,受小米的影响,已经能够单独炒出一盘青椒肉丝和番茄炒蛋了。虽然青椒切得奇形怪状,肉丝也跟肉片差不多,但好歹她尽力了。

想必邵渊都不会炒菜吧!

于宛童挺了挺胸膛,只要能比她哥邵渊厉害,她心里就一百个满意。

“童童,我就先走了哦!”小米已经换好常服走出了门外,自言自语,“天好黑呀。”

于宛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远处已经阴沉下来的天际,伴随着不知名的风,空气里已经有了淡淡的泥土的腥臭味。

要下雨了啊……

夏天的雨季总是这样莫名其妙,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是一片阴沉,然后伴随着席卷一切的力量,冲刷掉压抑多时的尘垢。

她皱皱眉,这才想起自己没带伞。

“哎,小米,你带伞了吗?”于宛童扒着门框喊道。

街对面的小米朝她歉意地笑了笑,耸耸肩,示意自己也没带。

她叹口气望着天幕发愁,心想着要不干脆打车。

已经有豆大的雨点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她连忙钻进停靠在路边的一辆出租车里。

“师傅,前面的锦绣花园。”

刚刚进了小区大门,倾盆大雨便铺天盖地地淋了下来。于宛童忙护着蛋糕盒往单元楼一路小跑,可还是被淋得像只落汤鸡。

心里莫名其妙地有点委屈,她还是第一次在自己生日的这天这么倒霉。

赵铭源晚上又要加班,下午才给她发消息说不能陪她过生日了。不过说实话,她也早就习惯了这种形同虚设的男朋友的感觉。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赶车,一个人看电视。

唯一不同的,大概是心里还有个慰藉吧。

挺没意思的,不过生活不就是这样嘛。

“等等—”眼看着电梯门就要关上,于宛童连忙飞奔过去,还好里面的人适时按下了按键,她飞身闪了进去,一边整理着被雨水淋得惨不忍睹的头发,心里想着眼线口红估计又淋花了,一边抬眼感激道,“谢谢啊……”

话音刚落,她就愣住了。

面前的男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一手拿着把湿漉漉的折叠伞,正低头浏览着手机新闻。

兄弟,你长得真是眼熟呢……

于宛童默默地往他身旁挪了挪,望着他安静的侧脸和镜片反射的冰冷的光,深深吸了一口气,仰天长叹—没想到居然和这个落魄大学生住一栋楼啊。

但是,这公寓也不便宜啊?

于宛童琢磨着:哦,对,也可能是公司给他们租的宿舍。

“陆……陆先生?”于宛童试探着出声打着招呼。

陆其琛愣了愣,转身回头一瞧,见到来人后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你也住这儿?”

“是啊!这里离我上班的地方近,每天早上可以睡个懒觉。”于宛童笑眯眯地弯腰准备按电梯按钮,然而看到已经变亮的数字后,心里猛地一跳。

有些时候,你以为的0.01%的概率发生后,你会觉得世界上任何词汇都不能形容你此刻的震惊。

见于宛童动作一顿,陆其琛侧了侧身望向面前的楼层按钮,心里顿时有了数。

“你也住十三楼?”

“啊哈……”于宛童干巴巴地笑了笑,“好……好巧呀,你是一个人住吗?”

陆其琛有些没明白于宛童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算是吧。”

她就说这几天隔壁怎么吵得快要翻天了,还经常看见装修工人进进出出,原来是换邻居了啊。

只不过也是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个老熟客。

两人都没了新的话题,在逼仄的电梯里有些尴尬,好在陆其琛适时打破了这种尴尬的气氛。

他看着她手上拎着的蛋糕盒,嘴角抽动:“这个不会是,你们店今天的抽奖礼物吧?”

“没有!”于宛童连忙把蛋糕藏在身后,嘿嘿一笑,“这是我的生日蛋糕。”

为了给对方保留那么一点自尊心,于宛童觉得自己还真是用心良苦。

“那再见。”

“再见。”

走出电梯后,走在前方的陆其琛摸出房门钥匙打开了门,于宛童踮起脚好奇地瞥了一眼,心里顿时涌上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对了,”陆其琛关门的时候突然又叫住了她,推了推眼镜,随意道,“生日快乐。”

“噢……谢谢……”于宛童傻愣愣地站着,还没回过神。

等到陆其琛关了房门,于宛童才叹了口气打开自己家门。

怎么说呢,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家。

墙壁和地面全是黑乎乎的水泥原坯子,偌大的客厅就只放了一台电视和一张沙发,就连茶几似乎都是拿一个鼓给改装的,房顶连吊灯都没有,稀稀疏疏地挂着几个灯泡瓶子。

想来也是,公司给员工分配的宿舍,能有多好呢。

但这种房子,一个人住,肯定很孤单吧。

陆其琛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他这几天白天要去公司赶设计图,晚上还要随时来当装修公司的监工,就没怎么睡过一次好觉,好不容易周末能放松一下,居然大清早又被吵醒了。

他没戴眼镜,迷迷糊糊地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九点半。

门外的敲门声还在继续,或许是意识到没人回应,敲门声变得轻了许多。

陆其琛趿拉着拖鞋,慢吞吞地往玄关走去,揉了揉还没来得及打理的头发,有些不耐烦地推开了门:“谁……”

他的后半句还卡在喉咙里,因为他看见于宛童的小脑袋从一堆东西中探了出来。

“打扰到你睡觉了吧!”于宛童小心翼翼地问。

面前的陆其琛和往日的模样不一样,脱去那件皱巴巴的衬衫,陆其琛换上了宽大的睡袍,露出白皙又消瘦的胸膛,一头黑色短发杂乱又随意,浑身上下透着慵懒的气息。

陆其琛见她可怜巴巴的样子,满腔的怒火突然就烟消云散了,他又揉了揉头发,打了个哈欠,慢吞吞道:“什么事儿?”

“我没事,是物管让我来送东西的!”于宛童手忙脚乱地抱着一堆东西,脚下还放了两个花盆,差点被绊了一个趔趄。

陆其琛这才发现,对方手里和脚边的那一堆是什么玩意儿。

扫帚、拖把、花花绿绿的盆栽、星星模样的LED小吊灯,怀里还有两卷像是墙纸的东西。

“这是……”陆其琛觉得自己可能是睡过了头,脑袋有些不灵光,虽然于宛童说出的每个字他都知道是什么意思,怎么组合起来有些不明白呢?

“是物管来送温暖的,我买菜回来看见他们,就顺便给你搬上来了!”于宛童仰着头望向陆其琛,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她有一个特点,即便是再漏洞百出的理由,她总能用自己的笑容让这个牵强的理由变得真诚起来。

果不其然,陆其琛愣住了。

“送温暖?”

不是,他看上去是很需要组委会救助的人吗?

“你别多心呀,每户人家都有的。”

于宛童侧身让开,陆其琛才发现对面的家门口也摆了一堆小玩意儿。

“我……”

陆其琛神色很复杂,他不想要,他是真的不想要。

作为室内设计师,他不允许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充斥着他的房间!这对于他的极简设计完全就是一种灾难性的破坏!

但是他从小就不善言辞,嘴又笨拙,见到于宛童满脸通红,想到或许是这个小姑娘独自一人气喘吁吁搬上来的吧。

这样拒绝了,是不是有点不太厚道。

“那……那谢谢啊……”

陆其琛弯腰准备把这些“杂货”给搬进家里的杂货间,却被热情的于宛童接过:“没事儿,我帮你!”

她麻利地抬着盆栽,往房间里走去:“这个花盆放在哪儿?放在电视旁边吧!”

“好……”

“这个灯呢?你的墙壁太黑啦,我给你挂上吧,特好看!”

“行……”

陆其琛看着于宛童像个小蜜蜂一样在房间里东窜西窜,帮他布置着整个房间,不出一小时,她就忙活得差不多了。

往日里性冷淡的装修风格,填上了这一堆花花绿绿的植物和小星星灯,陆其琛有种给变形金刚穿了裙子的错觉。

他也太惨了吧!

被逼着吃蛋糕就算了,现在连他精心设计的房间都要变成这样了!

“我觉得这样好看多了!”于宛童累得气喘吁吁,但还是满意地回顾四周,“这样才有家的感觉嘛,你们公司太不近人情了,租给你们房子都不带装修的。”

“公司?”

陆其琛明白了,感情这姑娘以为这房子是公司租的宿舍楼,所以才根本没装修,显得很破烂?

他头一回,对自己的审美产生了怀疑。

“那我就回去啦!”于宛童见对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以为对方心生感激不知道如何感谢自己,便自来熟地拍拍对方肩膀,“没事的,我之前找工作的时候也经历过和你一样的日子。”

一样的穷,一样的差点吃不上晚饭。

陆其琛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他很想笑,但是看着满屋的装饰又很想哭。

“对了,给你留一个我的微信号。”于宛童决定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你才搬来,还不熟悉,要是有什么事儿,就找我,我现在跟物管他们很熟啦!”

她见着对方的样子,懒懒散散的,一看就是个遇到大事会慌神的人。

交换完了微信号,于宛童终于有种事情圆满结束的欣慰感,她冲陆其琛挥了挥手,便径直往对面的自己家门走去。

“那个……等等!”

突然,陆其琛叫住了她。

“我想,对于你男朋友,你还是应该知道这件事。”陆其琛叹了口气,揉了揉凌乱的头发,摸出手机调出上次那间婚房客户的照片。

唉,麻烦啊,他还是又多管了闲事。

告别了陆其琛,于宛童回到空无一人的家中。

关上房门的一瞬,就像体内的所有力气都被耗尽一般,她慢慢地弯下腰,扑在了沙发上,把头埋在靠枕之间。

悄无声息地,眼泪就开始止不住地汩汩流出。

她从看见赵铭源和那个女生欢欢喜喜的合照后,看见那所明明是她所喜欢的风格的婚房后,她云淡风轻地忍了太久,甚至她都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笑着和陆其琛打过招呼再回到自己家中。

但说到底,伪装的面具都是戴给别人看的。

她以为自己只要宠着护着,就能把赵铭源拴在身边,从她大学进入校园的那一刻,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赵铭源。他们一起看电影,偷偷亲了她一口还转过头去不敢对上她的眼神的,也是赵铭源。

回忆像潮水般铺天盖地地涌来,模糊了她的视线。

身边没了尹穗,也没了邵渊,更没了爸妈,于宛童只能一个人蹲在地上偷偷哭泣。

旁人都羡慕她家世显赫,羡慕她受尽父母宠爱,羡慕她挥金如土,羡慕她有个深爱她的男朋友。

然而结局却是,她每天哄着捧在手里的人,却用她的钱去讨另一个女孩子欢心。

她就这样被劈腿了。

“小陆,这几天你带两个人去负责一下这个客户的项目,我这边还有事。”卿山拍拍陆其琛的肩膀,对这个得意门生很是看重,毕竟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徒弟,“虽然目前公司周转还有点困难,但是我向大家保证,下个月,下个月款项到位,给大家发奖金!”

陆其琛无奈地笑了笑,老大认识自己这么多年,还以为他是为了钱才进的“L-HOUSE”。他要是想进大公司,有千把万把的机遇供他挑选,就算他想自己开公司都没问题。

他甘愿来到卿山的小工作室,只是因为他看重了卿山独特的能力,作为行业里的标杆人物,能学习到更多的经验,完成更多的作品,这才是他一直追求的动力。

他只是不想让别人再称呼他为“小陆总”。

不想再生活在他爸的影子下。

他永远无法忘怀他母亲临终前失落的神色,不想再成为像他爸那样为了事业而变得血性冷漠。

“小陆啊—”卿山把他拉到角落,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你那个朋友,还能不能再借点,你知道的,大家和工人都两个月没发工资了,我这边银行还没……”

“没事,”陆其琛打断了他,笑了笑,递给他一张名片,“你要多少钱,直接让他打过来就行。”

于宛童请了一天假,准备和赵铭源摊牌。

她花了整整一晚的时间来调整情绪和思考这段感情,深知自己就算失声痛哭,就算抑郁愤怒,但也无法改变什么了。

她并不傻,只是甘愿为了赵铭源而成为对方理想型的乖巧女友。

即便她再爱赵铭源,她也不会委曲求全换得对方回头。

因为她知道,在她原谅他之后,自己的妥协也就成为赵铭源的一道王牌了。

等了好半天,赵铭源才姗姗来迟,还是带着一贯的笑容,只是那笑容太过刺眼。

“童童,公司还有点事儿,怎么了,怎么突然来了?”

于宛童微微一笑:“没事,你答应送我的生日礼物呢?说好的给我惊喜呢?”

赵铭源有些怔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哎,你看我这记性,这几天一直加班,等晚上我给你送过去!”

“不用了,”于宛童也扬起嘴角,“我觉得我们还是结束比较好。你就拿着那个香奈儿的包,和你的小女朋友过一辈子吧。”

于宛童开着店主借给她的车,一路横冲直撞地进了地下车库。

于宛童一改往日里乖巧的模样,连门口的保安都怀疑自己认错人了。

“喂—”于宛童接通了尹穗打来的电话,苦笑着说,“我没事啦,我回家了哦。”

“他没有为难你吗?”尹穗显然很不放心,“我听你说他在大学时候就是偏激性子,放走了你这条大鱼,他就甘心?”

“也没怎么为难,不过就是找我要了分手费,还真是够厚脸皮的。”于宛童嗤笑着,“我自己都不够花呢,他居然还想得出来找我要分手费!”

“那你怎么说的?”尹穗追问,“你给他了?”

“没有啊,”于宛童满不在乎道,“我们在群星广场摊的牌,那儿人这么多,他自己也不好意思。”

“那你注意安全啊,有事给我打电话!”

下了车,于宛童没走几步,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可她转头一看,空荡荡的地下车库,只有惨白的灯明晃晃地照着,没什么可疑的人。

但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让她浑身不自在。

可能是看错了吧……

进了电梯,于宛童拿金属板的电梯门当作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面容憔悴,眼窝微青,头发乱糟糟地绑在脑后。

她前几天听赵铭源说最近在负责一个大项目,于是睡觉的时候也老在担心赵铭源今天有没有被上司骂,工作任务是不是很繁杂,压根儿没法睡个踏实觉。

—还好你走了,不然我老是担心你会走。

也许是心头空了一大块的缘故,于宛童在走出电梯的时候,都快有点不适应了。

走廊空旷得只听得见她高跟鞋的回声,不像她平常待的咖啡店,总是回荡着大家悄声交谈的喜悦声,伴随着轻柔的音乐声。

这种公寓就是这样。

关上门,便是两个世界,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就被一堵门隔绝开来。

她摸出钥匙准备开门,然而不知是她疑心作祟还是别的原因,总觉得有人在暗处盯着她。

她回头望去,电梯停在一楼,安全通道的门也是紧闭着。

是不是又没睡好产生幻觉了?于宛童苦笑着摇摇头,打开门准备进屋。

然而就在她前脚刚踏进门的刹那,她回头望了一眼。

只是一眼,就足够让她心脏慢跳一拍。

有个男人正站在露了一条缝的安全通道门后,死死地盯着她。

陆其琛坐在会议室里,听着他的同事口若悬河地向两个客户讲解着这一次的设计方案。他平日里不爱说话,只喜欢闷着头画图,讲解的工作自然不是他的强项。而且要是让他这么一个懒得要死的人,为了讲解这种方案,熬夜准备,那还不如杀了他算了。

“王总,我让我们这次的主要负责人陆其琛给你讲一下其中的规划布局。”同事小陈朝陆其琛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可以准备一下待会儿的发言。

陆其琛心中百般不情愿,但还是不得不起身,然而就在这时,手机适时地振动起来。

屏幕上三个大字—于宛童。

她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儿?

虽说陆其琛和于宛童都互相留了电话,但也只是因为邻居的缘故,平日里连句问候都没有。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陆其琛歉意地朝他们笑了笑,撒了个谎,“家里有急事。”

等他推开会议室的大门,不慌不忙地接起电话后,只听于宛童急促地问:“陆其琛,你在家吗?”

“不在。”陆其琛觉得很莫名其妙,“怎么了?”

“没……”于宛童支支吾吾好半天,才终于道,“我觉得有人在跟踪我。”

“跟踪?”饶是陆其琛也吓了一跳,他眉头微皱,“怎么回事?”

“应该是我前男友。”于宛童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慌乱,“我刚刚开门的时候,往回看了一眼,就发现他正站在安全通道的门后边偷偷看我,吓得我立马就进门反锁了。”

说到这事儿,于宛童还一阵后怕。

刚刚在地下车库的时候,就老觉得有人在盯着他,那么空旷的地下车库,一个人也没有,更何况当时她还一个人进的电梯,万一赵铭源也跟着她进了电梯……

“那你先把门反锁了,要是他还在门外纠缠你,你就报警。”陆其琛也说不出来自己为什么这么担心,“你别怕,我马上回来。”

“好……哎—”于宛童突然急声道,“他开始敲门了,敲得特大声!”

“你别开门。”陆其琛打开会议室的门,当着众人的面把文件全部交给一脸茫然的同事,便做了一个手势,大步往电梯方向走去,一边沉声道,“我已经在路上了,马上回来。”

“好。”于宛童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镇定下来,点了点头,“那我等你。”

挂了陆其琛的电话,门外赵铭源还在锲而不舍地敲着门,只是敲门声太大,说是砸门都不为过。

于宛童踮着脚,走到门后,透过防盗门的猫眼,想看清楚外面的人,却被强光刺得眼睛生疼。

赵铭源在拿手电筒一直照着猫眼,她根本没法儿看清外面有几个人。

“于宛童!你把话给我说清楚!凭什么你想分就分!

“好,就算你想分!老子和你在一起的这些日子装得像个孙子一样!你打个电话我就跑断腿,就为了让你开心!你现在想把我一脚踢了!没门!

“快给钱!你不给钱我就去你爸的公司闹事!我每天带人去你那破咖啡店堵你!我要闹得天下皆知!”

强有力的敲门声撞击着于宛童的耳膜,她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亏她以前还觉得赵铭源并不是看上她家的钱了,而是觉得她性格好才和自己在一起的。

真是幼稚可笑。

就凭赵铭源那蠢货,要个分手费都狮子大开口,真以为自己是什么黄金单身汉哪?

于宛童干脆去忙家务活了,任他赵铭源自个儿在外面敲门,他又进不来,再闹一会儿,估计就偃旗息鼓了。

等到于宛童把衣服扔进洗衣机,调好时间,准备去客厅给尹穗打个电话,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皱着眉,慢慢地走向玄关,缓缓地蹲下身。

那声音是透过锁孔传出来的……

也就是说……

她连忙起身趴在门上,想透过猫眼打探外面,然而还是被一阵强有力的光刺痛了眼睛。

于宛童心下一紧,既然有人拿着手电筒照着猫眼,又有人在开锁,说明外面的人应该多于两个人。

赵铭源还带了人来?

于宛童几乎是狂奔到厨房的,拿起上次给陆其琛送温暖的菜刀,抑制住内心的慌张,拨通了报警电话:“喂—110—我要报警……”

她结结巴巴地还没说完,就听见门外突然没了声音。

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她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还拿着菜刀,就这么愣在了原地。

突然,门锁发出清脆的“咔”的一声。

门开了。

于宛童脑子里霎时一片空白,后背控制不住地发凉,脚心手心濡湿一片,双腿几乎是软得快要跪倒在地上。

当看到一条腿跨进她家玄关的那一刻,她条件反射性地往卧室里跑,然而还没来得及关上门,赵铭源的一只手已经从门缝里伸了过来,死死地掰着门:“于宛童,你跑什么,把话说清楚—”

我跟你说个鬼啊—

她心里气得不行:实在不行就拼命好了!反正陆其琛还能回来给她收尸呢!

她索性也不压着门了,一把将门甩开,赵铭源被这力道摔得一个趔趄,还没反应过来,肚子上已经结结实实被踹了一脚。

这一脚于宛童是下了力气的,恨不得一脚把赵铭源踹成残废,然而还想再踹一脚的时候,却感觉自己被人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了。

她怎么忘了还有其他帮手呢!

男人抬着她的身体,赵铭源抬着她的腿,两人合力准备把她往卧室里拖。

于宛童的双手胡乱地挥舞着,不停地扭动着身体,希望能够摆脱两个人的控制,匆忙中她摸到一个陶瓷的摆件,便猛地向赵铭源砸去。

赵铭源一偏头,陶瓷砸在墙上,小碎片刺到了他的脸,他吃痛地松手,于宛童落地就是一个侧踢,再一次踢到了赵铭源的下巴,顺带准备用胳膊肘猛地撞向她身后的男人。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出手,只见男人已经摸着后脑勺倒吸一口凉气,“哎哟”地叫唤,有鲜血顺着他的脑门蜿蜒流下。

陆其琛抄起一个花瓶站在男人身后,头发被汗水浸湿,紧抿双唇。

显然赵铭源还没从突发情况中回过神来,于宛童奋力挣脱开来,往陆其琛身后跑去。

“陆其琛!”于宛童扒着陆其琛的胳膊,激动不已,“快打他!打他!”

赵铭源终于反应过来,三人就快要扭打在一起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警察—别动—”

屋里吵吵嚷嚷的,不断地有物业公司的管理人员进进出出,还有警察轰赶着围观的人群。

赵铭源和他朋友已经被带走调查,据说是因为恼羞成怒想要给于宛童一点教训。

于宛童坐在沙发上发呆,蓬头垢面,衣服乱得像被揉皱的抹布。此时此刻,对上陆其琛目光的一刹那,她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了:“哇—陆其琛……呜呜呜……”

她的鼻涕眼泪糊了陆其琛一袖子,这时,她才发现陆其琛没有穿着平日里的那件皱皱巴巴的白衬衫,而是换了一件深蓝色的纯棉衬衫,还打着深色的真丝重磅领带。

“你……你今天有约会啊……”于宛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不忘找来纸巾给陆其琛擦擦衣袖,“我……不好意思啊……”

其实她和陆其琛并没有太深的交情,但就像溺水的人看到漂在湖上的那一根稻草时,内心深处迸发出的求生冲动。

这种感激和踏实,不言而喻。

陆其琛哑然失笑,干脆拿过抽纸递给她:“你还是先擦擦你的脸吧。”

于宛童接过纸巾,瞥到墙上的镜子:乱糟糟的鸟窝似的头发,满是灰尘的脸,清晰地挂着两行泪痕。

她想笑,又想哭。

真是什么事儿都给遇上了。

“没事了,没事了。”陆其琛本来就嘴笨,更是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见于宛童可怜兮兮的,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笨拙地轻轻抱了抱她,“好了,警察来了,别哭了。”

“好好好……”于宛童抹了把眼泪,挤出一个苦笑,“哎,让你看笑话了。”

“没事。”陆其琛拍拍她的后背,只会简单重复一句话,“没事的,没事的。”

陆其琛的拥抱给于宛童一种很踏实的感觉,她狠狠地吸了吸鼻子,闻到一股淡淡的茶香,心下平静不少。

才刚刚出了这种事,于宛童还有些不能回神,陆其琛便换了件衣服带她去派出所做笔录。

往日里快言快语,像个话篓子的于宛童到关键时刻掉了链子,结结巴巴地说不清楚,一会儿想不起赵铭源敲门的时间,一会儿又记不清对方到底是走的电梯还是楼梯。

还是陆其琛看不下去了,从手机里调出通话时间拿给警察看。

于宛童站在一旁,偷偷抬眸看了一眼陆其琛,见对方在配合警察调查的时候,收敛了平日里懒懒散散的态度,说起话来逻辑清楚、条理清晰,跟往日简直判若两人。

好像他也不是一个消极懒散的宅男哎……

等出了派出所,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空中弥漫着饭菜的香味,于宛童的肚子适时响了起来。

“我请你吃晚饭吧!”于宛童感激地说,“感谢一下你今天的见义勇为!”

陆其琛是想早点回家一边吃汉堡可乐和烧烤一边打游戏的,他这几天吃多了小蛋糕想吃点辣的开开胃。

但是,见于宛童这么热情,他又不忍拒绝,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又恢复到了往日里不善言辞的模样。

“那,谢谢了。”

既然是请客吃饭,自然要选一些有档次的餐厅,但是又不能太过铺张浪费,必须还要考虑到陆其琛的经济收入和他的自尊心。

于宛童在手机上挑选半天,终于下定了决心。

“就吃这个天麻鸡汤锅吧,它上面说大补呢!你今天累坏了吧,吃点补补身子!”

陆其琛:“嗯?”

这话好像也没毛病,可怎么听起来那么不对劲儿呢?

等从饭馆里出来,于宛童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很是满意地长舒一口气,以至于下午遇见的那件晦事在美食面前都不值一提。

“你吃好了吗?”于宛童热情地说,“要不我再请你吃点什么小甜品吧?”

“不了不了!”陆其琛连忙道,“今晚吃得很满意,谢谢!改日我请你!”

怕于宛童不信,他不得不扯了扯嘴角,努力堆起一个还算看得过去的笑容来。

他其实今晚都没吃几口,顶多算个四分饱。

瞧见陆其琛的微笑,于宛童算是松了口气,心中洋溢着助人为乐的充实感。

回了家,于宛童把下午的狼藉垃圾给收拾干净,又把房间里所有关于赵铭源的一切都扔进了垃圾桶:“拜拜了您嘞!”

她从明天开始!就要做一个全新的于宛童了!

七月十号,阴,今天终于和赵铭源分手了,我的妈!他居然还要来报复我!

还好热心邻居小陆及时出面,我请他吃了一顿天麻鸡汤锅,很好吃!小陆和我都非常满意!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家好店?下次要带尹穗来尝尝!今天算是开心的一天!

陆其琛回了家,松开衬衫纽扣懒洋洋地准备往沙发上一躺,却感觉到后背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硌得疼,他伸手胡乱一模,才发现是前几天于宛童拿来的星星小彩灯。

肚子还在咕噜噜地叫,不远处的废衣篓里还有下午穿的那件沾满血迹和眼泪鼻涕的衬衫,手机里老大的未接来电和短信持续轰炸着他的耳膜。

“天哪—我最近怎么这么倒霉啊!”

“小陆总”躺在沙发上,欲哭无泪地揪着头发打滚。

他离开家这么久,即便公司差点破产,即便他爸被围追堵截,即便他的生活费快要不足以支撑房租,他都没觉得麻烦。

只有这个月!只有这个月!

陆其琛埋头写着日记,觉得他可能到了人生的瓶颈期。

七月可能是九号吧,多云,我觉得我应该明天去慈恩寺算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