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扬的琴声弥漫在空中,坐在两百米高空的旋转餐厅,得以俯瞰S市的优美全景,无论是延绵的海滩还是国立美术馆都尽收眼底。
于宛童却没有心思欣赏这窗外的世界,她只是有些局促地撑着头看向面前的尹穗。
然而对方却像是故意折磨她一般,只是不紧不慢地用银勺挖着绵绵冰上的碎屑,等到瓷碗快见了底,她才用一旁的纸巾按了按嘴角,又掏出口红补了一个妆,终于想起被她晾在一旁的于宛童,调侃着问:“那这么说,昨天还算是命悬一线喽?”
“我当时不是想着你可能在睡午觉嘛。”于宛童知道她闺蜜在气什么,无非是自己当时第一个想到的对象居然是隔壁邻居,“你别磨磨蹭蹭了,我今天出来是请了假的,这个月只能请两天,不然就要扣工资了!”
尹穗这才恢复到往日里的暴躁大姐形象,她猛地一拍桌子,惊得旁边吃甜品的小姑娘傻愣愣地望着她,还以为她是来砸场子的。
“于宛童!”尹穗只有在气得抓心挠肺的时候,才会叫她的大名,“我之前早就跟你说了这个赵铭源他不是个好东西,你偏不信!现在好了吧,长教训了吧!”
“啊?”于宛童终于明白过来,尹穗生气的点原来不是自己找了陆其琛而没有联系她,她生气是因为自己之前看走了眼。
“是啊,我现在不是擦亮眼睛了嘛。”于宛童笑眯眯地安抚着尹穗,摸出勺子挖了一勺绵绵冰吃。
只要尹穗对陆其琛没有敌意,那就好说!好说!
“等一下—”尹穗按住了她的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说,当时是你邻居救了你,报的警?”
“是啊。”于宛童咬着勺子,眨巴眨巴眼睛,心里想:坏事了。
果不其然,尹穗拉着她,好奇地追问:“你说清楚一点!你这个邻居做啥的?长得怎么样?是喜欢你吗?他是不是看上你家的钱了?”
“哪能呀,我又没跟他说我家是做什么的。”于宛童握着银勺扒拉着绵绵冰,小声说,“长得还凑合吧,白白净净的,收拾出来肯定比赵铭源好看。就是有点穷,我见他每天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好像还是个设计师。”
“那他喜欢你吗?”尹穗一听于宛童这话,八卦之心熊熊燃烧,“应该是喜欢你的吧?不然他怎么接了你电话就来救你了?”
“可是我俩没怎么打交道啊……我对他也没感觉,就是看他没钱可怜的。”于宛童撑着头,对尹穗的判断产生了怀疑,“而且当时赵铭源找了个小女朋友,还是他告诉我的呢。”
“是啊!这说明什么!说明他早就看上你了!”现在的尹穗,哪儿还有刚刚那个美艳御姐的样儿,活像个媒婆。
她握着于宛童的手,苦口婆心地讲解道:“我跟你讲,按照姐的经验,他应该是早就看上了你,但是碍于你对赵铭源那个浑蛋还有恻隐之心,于是略施小计,让你擦亮眼睛,重新做人!”
“是……吗?”于宛童很是困惑,“你哪儿来的经验?”
“这你就甭管了。”尹穗一心想要帮助她的闺蜜早日忘记渣男,重新投入新男友的怀抱,为她出言献策,“虽然他穷是穷了点,但是!还是可以列入你新男友候选列表的,穷小子和白富美,现在韩剧都这样!”
“我现在也只是个打工的呢……”于宛童小声辩解,被尹穗忽略过去。
“好!”尹穗一副愿意为了于宛童上刀山下火海的模样,“没感情也是可以培养的,就冲他愿意从公司赶回来救你,这个忙,我帮定了!”
于宛童:“?”
同样一脸蒙的还有远在公司开会的陆其琛,他揉了揉通红的鼻子有些愁眉不展,从刚刚到现在,他已经打了五个喷嚏了。
难道是因为昨晚熬夜洗衣服感冒了?
等会议结束,陆其琛也开始收拾文件准备回到自己的岗位,被卿山拦住。
“小陆,你让我求的东西,给你。”一米八几的老大在公文包里摸摸掏掏好半天,摸出一枚拇指宽的平安符来,有些纳闷地问,“你咋还迷信这玩意儿?”
他也是没想明白,自己不过就是去C市出差,陆其琛非缠着他要他去C市最大的寺庙里求个辟邪的平安符来。
这根本不像往日的陆其琛啊!
“谢了老大!”陆其琛非常重视,小心翼翼地把他放进钱包里,还拍了拍,感觉到平安符的存在后,才心满意足地放进裤兜,“这几天霉运太多,求个符保平安。”
“我也觉得你这几天跟撞了鬼一样。”卿山深以为然,陆其琛原来虽然懒是懒了些,但交给他的工作任务还是会顺利完成的,这几天不仅拖进度,还常常找不到人,不知道在瞎忙活些什么。
“你要是这几天累的话,我今天给你放半天假,你好好休息。”卿山知道他平日里喜欢去楼下的那家咖啡店,便鼓励道,“你可以去楼下那家咖啡店放松一下嘛。”
“不用了!”陆其琛非常坚决,“过几天再说吧。”
他算是明白了,自从他最近天天去那咖啡店后,就没遇见过一件正常事。
下午卿山给大家放了半天的假,由于陆其琛的朋友及时出面帮卿山解决了资金问题,得以顺利完成如今的这个大项目,虽然还在施工期间,但总算是了却了心头一件大事,卿山便热情邀请大家来到楼下的那家咖啡店小聚。
没错,正是于宛童工作的咖啡店。
陆其琛迟疑了片刻,还是决定先走一步为妙。
“老大,我今天可能感冒了,就先回了。”他匆忙收拾着文件,头也不回地往电梯口跑去,生怕晚了一步又被拖进那家咖啡店的大门。
等开车回了家,陆其琛的心情才终于得以平复下来。还没到小区里孩子们的放学时间,夏日悠悠的阳光,静谧的午后,葱茏的植被,这不正适合回家睡个午觉嘛。
电梯缓缓上行,随着一声清脆的电梯铃声响起,十三楼终于到了。
陆其琛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拖着公文包往家门口走去,心里盘算着晚上到底是吃泡面还是吃速冻饺子,冷不丁发现家门外的过道上有人正扶着拖把跑来跑去,隔壁的房门大敞开,不知道她在忙什么。
他心里“咯噔”一下,正准备缓缓地小心翼翼地从于宛童身后避过,赶快开门回家。
然而有些时候,好奇心真的容易坏事。
陆其琛鬼使神差地回头望了一眼,才发现于宛童的家里,那水都已经漫过沙发腿了。
别问了,别管闲事了!回家睡个午觉不好吗!
心里有个声音在怒吼着,然而陆其琛迟疑半晌,还是忍不住出声问道:“你家怎么了?”
“哈?”于宛童挥汗如雨,收拾着这一地狼藉,听见有人问话,便连忙回头,见是陆其琛,笑着解释,“嗨呀,是你呀!没事儿,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这水管爆了,还是楼下邻居给我打电话我才知道的。”
“噢,那叫物管来看看吧。”陆其琛背对着她,摸出钥匙开房门。
“已经通知了,他们说马上来看看,只是家里面这些家具都快要报废了,我的床和沙发全都受潮了。”
于宛童说起来也是欲哭无泪,她明明记得自己出门的时候水电气全都好好地检查完了呀,今天尹穗来家里拿东西的时候,也说家里还好好的,怎么一到下午就成这样了!
“那……是挺惨的。”陆其琛朝她投去一个同情的目光,心里的那个小人又朝他怒吼起来。
别问了!问这么多你是准备帮忙吗!赶快回家关上门好好睡一觉啊!
“那你晚上住哪儿?”
陆其琛败了,他又一次觉得自己没救了。平日里路过马路边连叫花子都不带多看一眼的他,短短一个月内都快成为他们小区的十佳青年了。
“不知道耶,可能睡宾馆吧,但是这个家具被水都快泡软了,短短一天应该恢复不好,还要慢慢换。”于宛童虽然算术不好,但她掰着手指想了想,估计这一年的工资都要贴补家用了。
“你要不住我家吧,我家还有个房间。”这话一出,陆其琛就后悔了,但见于宛童惊喜地望着自己,又不得不硬着头皮把话说完,“反正离你家也挺近的,你每天还方便收拾打扫。”
“这……不太好吧?”于宛童想了想,对方还住在公司的职工宿舍里面呢,自己就占一间房,怎么着也得付个房租吧。要不然,陆其琛不是亏大了吗?
“你会做饭吗?”突然,陆其琛冷不丁问了一个完全不着边儿的问题。
于宛童还没反应过来,只能傻乎乎地点点头:“还凑合吧,能吃。”
“那你稍等一下—”
“砰”的一声,陆其琛关上房门,短短两分钟后,他打开了房门,侧身让开:“请进吧。”
于宛童望着干净整洁的房间,还有点蒙。
刚刚她还看见这沙发上挂着皱皱巴巴的外套,地板上随意乱丢着外卖盒子,怎么一瞬间就大变样了?
“不会麻烦你吧?”
“不会。”
陆其琛一边随口说着,一边走到厨房垃圾桶边,把钱包里的平安符愤愤地给扔了进去。
看来这跟平安符没关系,这姑娘是命中克我啊。
于宛童当天便回了自己房间收拾了一些衣服和护肤品,拎着箱子便去了隔壁陆其琛的家里暂住。
怕被尹穗等人知道,她还特意在好友群里发了一个最近自己加班忙,让他们别来找自己玩的消息。
“你就睡那间房吧。”陆其琛躺在沙发上用遥控器换着电视频道,随手指了指电视墙后面的房门,“那间房我还没来得及收拾,之前都是拿来装书的,明天你早上做饭的时候小点声,我还要睡懒觉。”
“你不用去上班吗?”于宛童蹲在地上,一件件地收拾起自己的行李,强找着话题和陆其琛闲聊。
“明天周末啊,”陆其琛很是不解,他看了一眼于宛童,有些困惑地反问,“明天你不用上班吗?”
“原本是要上的,但是我想休息。”于宛童说得理直气壮,“店主说扣工资就行了,我想着也划算。”
划算?
陆其琛心里暗叹:难怪这小姑娘一直就在这咖啡店待着,这么便宜的劳动力,不要白不要啊。
“那你呢?”于宛童扭头问,“你不找什么兼职吗?”
咖啡店的小米都还要打两份工呢,她瞧着这个大学生生活看上去也不宽裕,不然怎么一件衬衣穿一周?
“我累得就想周末睡一觉。”陆其琛双手枕在脑后,满不在乎道,“而且我又不差钱。”
于宛童摸了摸鼻子,心想:果然各有各的活法,这同学还挺乐观。
第一次在别人家做饭,于宛童有些紧张。
她不过是半路出家,上几周切的肉片都有城墙拐角厚,但在别人面前夸下海口,只能硬着头皮照做了。
“你要开始做饭了吗?”陆其琛啃着苹果,靠在墙上好奇地问。
“嗯……”于宛童打开冰箱看了一眼,还挺丰盛,“你想吃什么?”
别人好歹借了一间房给他住,又没问她要房租,她舍命做顿饭怎么了!
不就是多双筷子的事儿嘛。
“我?随便吧。”
陆其琛是真的不想吃小蛋糕,也不想吃泡面了。
他瞧见于宛童从冰箱里拿出一根苦瓜、一包紫菜和两枚鸡蛋,麻利地把鸡蛋敲破打成蛋浆,心里便稳了。
看来是个会做家务的。
陆其琛遇见这么多的小姑娘,哪个不是天天叫外卖,或者去爸妈家蹭顿饭。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长这么大,还没自己洗过菜,家里有钱又怎么样,扔出去单独活一个月都麻烦。
他靠着墙偷偷看于宛童。
对方似乎已经从前任的阴影中走出来了,说实话,他还是挺佩服于宛童的。搁平常的女孩,遇见这么大个事儿,早就吓得惊慌失措,估计还要半个月来调理心情,她愣是像个没事人似的。
于宛童低着头默不作声地切菜,脸上带着恬静的笑容。
她先把苦瓜切段,掏空,拿勺子将肉馅填满空心的苦瓜里,然后放进锅里准备蒸熟。这边锅上还蒸着苦瓜,电饭煲里的米饭已经准备就绪。泡好紫菜,切好空心菜,顺带压好蒜泥,就等苦瓜蒸熟,放油锅开始下一轮的炒菜。
这一系列的动作做得有条不紊,行云流水。于宛童不慌不忙地收拾着一切,看上去挺享受。
陆其琛看了半天,自己都没意识到嘴角扬起了一个满意的弧度。他把苹果随手一扔,趿拉着拖鞋往客厅走去:“我先去睡会儿—”
“你怎么一天到晚都在打瞌睡啊……”
“无聊的。”陆其琛打了个哈欠,含混不清道。
半晌,客厅的电视声音变得小了些,传来某人均匀而绵长的呼吸。
于宛童将蒸好的肉馅苦瓜装盘端出来,锅上的紫菜蛋花汤已经关了火,还有一盘蒜泥空心菜也早早地放在了桌上。
“喂—”于宛童端着盘子有些无奈。
对面的沙发上,陆其琛正盖着毛毯睡得舒服。夏天的夜晚,明明六点了却还是亮堂的天,只不过是夕阳西下,湛蓝色的天幕被渲染上了橙红色的余晖。
“怎么还在睡啊……”于宛童走到陆其琛身边,推了推他:“喂,起来吃饭了!”
这种给别的男人做饭还等着对方一起吃的感觉,不由得让她又回忆起之前和赵铭源的种种。当初那种忐忑不安的心情,现在是没法儿体会了。
如今的她,依旧是抱着给自己做饭一样的心境,不同的是,添双筷子罢了。
就像是恋爱的剧本,到她这儿,就变成美食栏目的主场了。
“做好饭了啊?”陆其琛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又止不住地打了个哈欠,闭眼闻了闻,感叹道,“好久都没闻到家常菜的味道了。”
“那是,你每天都不吃饭的。”于宛童背对着他用饭勺盛着饭,见他醒了,便径直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陆其琛换了家居服,普通的短袖短裤,戴着无框眼镜的他看起来就像个大四学长。
“两菜一汤,够吗?”于宛童夹了一筷子的空心菜,吃得腮帮子鼓鼓的,“你要是觉得不够的话,明天我再加一个菜。”
“够了够了。”陆其琛很满意,觉得有了这么一个室友,深得他心,“两人吃,绰绰有余了。”
“嗯,我在楼下买了草莓,晚上我们可以吃酸奶杯!”只要一提到吃的,于宛童两只眼睛都闪闪发亮。
“随便你啊,你想吃什么就做吧,反正冰箱里什么都有。”陆其琛是个很奇怪的人,虽然他做不来菜,但他习惯冰箱被占满的感觉。
“我当然要做合你胃口的菜啊,你是我的房东呀。”于宛童殷勤地将汤往陆其琛那儿推了推,“还要汤吗?”
于宛童亮晶晶的双眸像是夏日傍晚的晨星,陆其琛突然心头一动。
这种被人关心的滋味还真是久违了。
有多久没有体会到这种感觉了呢?他自己都记不得了。
陆其琛正欲接话,门外却传来了嘈杂的喧闹声,似乎还有人在敲着对面的门。
他们这层楼总共就两家住户,铁定是找于宛童的了。
于宛童猛地站起来,还险些撞翻了桌上的碗盏,但转念一想,赵铭源还在局子里关着呢,那就应该不是他喽?
“你等一下,我去看看是谁。”她朝陆其琛歉意一笑,小心翼翼地踮着脚趴在门上通过猫眼望了望。
一个穿着黑风衣的男人,正站在于宛童的门前,不知道在和房里的工人们说着什么。
自从于宛童家里被水淹了后,就开始陆续地找人清扫泥污,置办家具,听打扫的师傅说,她这样的两居室都被水淹了,家具也不能用了,怎么着也得四五天才能处理好。现在,她家里几乎无从下脚,只有工人们进进出出。
“邵渊!”于宛童从隔壁陆其琛的房里窜出来,还颇为贴心地把门给对方关好,她走到她哥面前,凶巴巴地问,“你来干什么?”
“妈让我来看看你还活着没。”邵渊睨了他一眼,有些嫌弃地问,“你这房子里面还能住人吗?”
“你管我呢!”于宛童没好气地说,“我住得挺好的,有吃有喝有钱花。”
“不是尹穗接济你,你那小破咖啡店的工资够你挥霍?”邵渊双手抱肘,嗤笑一声。
听见邵渊这样说话,于宛童不吱声了,但还是埋怨地瞪着她哥。
于宛童是邵家三辈出来的唯一一个女孩,她爸乐得两天没怎么合眼,就连于宛童她妈要求于宛童跟自己姓,她爸想都没想就直接答应。总之于宛童刚出生的时候,可谓是受尽了家里的万千宠爱,以至于她爸妈在家陪她玩的时候,都忘记叫保姆去接还在上小学的邵渊回家。
可能,邵渊对她的不满就是这时埋下种子的吧。
反正从小到大,于宛童没少受过她哥的毒舌和欺负,好在她每次都去爸妈那儿告状,让她哥也吃不了兜着走。
“你怎么从隔壁出来的?”邵渊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嘲笑道,“自己家待不下去了?我听说你那前男友和你闹翻了?”
肯定是尹穗那个大嘴巴又在散播谣言了!于宛童心里默默把她的好闺蜜问候了八百遍。
“我之前就跟你说过,这男的就是看上你的钱了,你还跟个傻白甜一样。”邵渊嗤笑一声,对于宛童的遭遇很是不屑,“最后呢?还不是躲在房里哭鼻子。”
“我才没哭!”于宛童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对她哥的不请自来很是不满,“你说完了吗?说完了你就回去吧,我还有事呢。”
“你有什么事。”邵渊不怒反笑,“你哥来看你,你都不知道请你哥吃顿饭吗?”
陆其琛在桌前默默吃完了自己碗里的饭,然而左等右等,都没有等来于宛童。
他静待片刻,还是起身走到门口,但握住门把的手又迟疑了。
不太好吧,他这时候出去说什么啊。
“也是,关我什么事儿……”陆其琛揉了揉头发,慢吞吞地走到餐桌旁,但坐下来没多久,就听见楼道里传来于宛童大大的嚷嚷声,他正欲收捡碗筷的手一顿,想了想,还是大步往门口走去。
“我在我朋友家吃饭呢,只做了两个人的饭。”于宛童没好气地说着,她是不敢让她哥和陆其琛见面,本来两人是纯洁的友谊,从她哥嘴里说出来,指不定就变成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了。
“那个姓赵的,还在局子里呢?”邵渊突然冷不丁问了这个。
于宛童愣了半晌,还是点了点头:“是啊,得关十多天呢。”
“知道了。”
邵渊摸出一根烟来正准备多问几句,于宛童突然听见身后传来门把手拧动的声音。
她二话没说,连忙按下电梯开关,正逢电梯停在十三楼,她直接把她哥给推了进去:“你回家吃吧!”
电梯门关上的刹那,陆其琛从房里探出头来。
“于宛童,你不吃了吗?饭菜要凉了。”
“要的!”于宛童连忙跑过来,笑着说,“嗨,没事儿,就是尹穗找我来着。”
陆其琛经常听于宛童说起这号人物,似乎是她闺蜜。但尹穗至少是个女生,怎么他刚刚听见的却是于宛童在和一个男的说话。
不过既然于宛童要掩饰,那自然是有她的道理,陆其琛便没有再多问,只是心里隐约有些不舒服起来。
至于为什么不舒服,他只能解释或许因为自己今天闲事管太多。
咖啡店晚上七八点就可以关门了,小米有些时候要忙着回家接妹妹放学,关店门的任务就落在了于宛童身上。
“陆其琛,你等我一下,我还要关灯关水电。”
“好。”
于宛童在厨房穿梭,忙得晕头转向。自从她借住在陆其琛家里后,陆其琛下了班便会来咖啡店等她,这样她可以蹭陆其琛的车回家,节约下来的车钱够他俩吃顿火锅了。
“我等会儿回了家先休息一下,你做好了饭叫我,我来洗碗就行了。”
于宛童终于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你为什么总是瞌睡呀?”
“我?”陆其琛掌着方向盘,漫不经心道,“你不觉得睡觉是最享受的一件事吗?工作、家庭、打游戏,哪有睡觉来得自在。只要已进入梦乡,就又是另一个世界,多有趣。”
“可是现实世界也挺好的啊。”于宛童小声嘟囔,又忍不住侧头望了陆其琛。
对方并没有听见她说话,只是专心地把着方向盘,她便知趣地没有再多说话。
每个人都有秘密,她尊重彼此的小世界。
和陆其琛一起合租的日子里,于宛童有种自己在陆其琛家里当免费保姆的错觉。她甚至算是想明白了,陆其琛压根不是看她可怜才收留她,纯粹是因为想找个人来做饭吧?
“童姐,我今天做了一天的策划案了,好累哦。”陆其琛斜靠在沙发上,懒洋洋地撑着头,有气无力道,“您看,今晚的洗碗任务,就交给您了吧。”
为了以示恭敬,连称呼都不由自主用的敬语。
于宛童没好气地扔下拖把,愤愤不平道:“昨天开始你就腰酸背痛,今天还想耍赖?反正我家打扫得差不多了,你自己忙去吧。”
明明说好了两人一人一天做家务,陆其琛三天两头就罢工,还得她于宛童来收拾烂摊子。
她可是于宛童哎,从小到大,她爸妈哪让她做过什么家务活,就连一旁的扫把倒了她都只会目不斜视地走过,现在不仅家里她做饭,还要兼任卫生委员了?
陆其琛一听这话,揉了揉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不情不愿地起身帮忙收拾屋子。
为什么有做家务这么麻烦的事情存在啊!
俗话说得好,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平日里懒得要死的两个人,认真地打扫起房间来还是很有效率的。
于宛童揉了揉酸痛的腰,正准备好好歇一歇,适时,手机响了起来。
几乎是同时,陆其琛的手机也振动起来。
两人颇有默契地对视一眼,各自拿了手机去不同的房间接听电话。
“童童,跟你说个好消息!”电话那头,即便尹穗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言语中的雀跃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激动,“你哥去赵铭源家闹事了,还把他打了一顿,现在赵铭源工作也丢了,他爸妈还把他那女朋友打了一顿呢。”
于宛童愣了愣,这才想起来似乎赵铭源确实也到了该被放出来的日子了。
她哥为什么知道赵铭源家的地址?
不对,重点是她哥为什么这么积极?
“我哥?”于宛童又重复了一遍,神色古怪,“你确定是邵渊?”
天哪,这是什么神奇展开!依她对她哥的了解,邵渊能不落井下石就已经是感天动地了,还帮她出头呢?邵渊这是被菩萨附身了?
“咋不是,你哥特意问了我地址……”尹穗意识到说漏了嘴,连忙打哈哈跳转话题,“哎呀,这个不重要,你在陆其琛家里住得还习惯吧?”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陆其琛家?”于宛童很快又发现了不对劲,狐疑地问。
尹穗只想扇自己两个大耳刮子:“哎呀,你家不是漏水了吗,你又不回你自个家,又不来我家,还能去哪儿?”
于宛童突然福至心灵,隐约嗅到了一丝不寻常。
“我家水管爆了,不会是你弄的吧?”
“你说啥,听不见呢—”尹穗的声音越来越小,“对不住啦,进电梯了,等我下飞机跟你说—”
等挂了尹穗的电话,于宛童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嘴角勾起了一个弧度。
看来邵渊也不是那么讨厌嘛。
等进了客厅,电视不知什么时候被关掉,整个客厅一片死寂。陆其琛靠坐在沙发上,揉了揉眉心,显得异常疲惫。
“刚刚老大打电话来,说我的方案不可行。”
于宛童背对着他正准备倒水的动作一顿。
“干这行真的累。”陆其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的面容被朦胧的灯光镀上了一层倦意。
“我不知道我现在设计的意义何在,通俗点说,我似乎已经有些厌倦我的工作了。”陆其琛皱着眉,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却闭了口,无奈一笑。
于宛童也微微地蹙了蹙眉。
从这段时间和陆其琛的接触来说,她逐渐知晓陆其琛供职于“L-House”这所颇有知名度的工作室,能得到卿山亲自指导和带队,已然是其他设计师梦寐以求的工作,然而其中的心酸滋味,怕是只有陆其琛才能体会一二。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最近压力很大吗?”于宛童关切地问,“啊……其实我原来一直以为你们公司挺轻松的……”
“这跟公司没有关系。”陆其琛摇了摇头,“我一直觉得室内设计是要打动我的顾客,带给他们归属感,而并非一味追求设计感,不过现在我的方案连我自己都打动不了。”
他一直认为室内设计师是非常具有创造性的一个职业,应该是能在房屋与人之间起一个沟通与交流的作用,室内设计必须倾注进情感,平庸和普通的装修风格是不能体现家庭的独特的。
“这是很正常的。”于宛童笑着把倒好的水杯递给他,“以前的你也许太过于一帆风顺,根本没体会到所谓瓶颈期的压力,这可能是很值得骄傲的一件事,但同时也会是你的一个损失。”
她耸了耸肩,笑道:“我不太懂你们行业的规则,不过艺术来源于生活这句话我觉得你应该比我清楚。其实很多时候,你都太过于疏离和冷静,很难去接近其他人,也很难融入其他的群体。”
他曾说于宛童的小咖啡店是他灵感的来源,然而咖啡店只是一个单独的个体。
这个世界那么大,形形色色的人群,千姿百态的景色,这些都是于宛童的小咖啡店所没有的。
但是陆其琛因为自身的性格,很大的程度上不愿去接近这些所谓的人间烟火。
陆其琛有些微微地愣神,在他印象里,于宛童还是那个整天嘻嘻哈哈不知愁滋味的小姑娘,怎么今儿突然老气横秋地说出这番话来。
“所以—”于宛童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笑眯眯地问,“这周要不要去植物园玩呀?”
“植物园?”陆其琛还没从刚刚于宛童说的话中回过神来,“这周?”
“对啊,不是说郊县那边才开了一个植物园吗?听说还有蝴蝶泉呢!”于宛童兴致勃勃地说,“你就当放松一下吧,这几天你天天加班不觉得累吗!”
“喂!你只是没车想让我当你司机吧!”陆其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然而于宛童早已大笑着跑进了卧室。
七月二十日,大晴天,明天要去植物园!今晚熬夜做准备!明天要化一个美美的妆,让陆其琛给我多拍点照片!这几天住在小陆家,展示了一下手艺,嘻嘻嘻!邵渊那个狗腿子没想到吧,现在我也是能够独当一面的童姐了!不过看在邵渊打了赵铭源一顿的份上,我就不把他刷爆我信用卡的事告诉爸妈了,留他一条小命!
于宛童写到一半,又笑嘻嘻地合上日记本,躺回床上。
之前和赵铭源谈恋爱的时候,对方只喜欢让自己带他出入高端酒局,即便要旅游也是打卡国外网红景点,哪去过什么植物园呢。
她对植物园的记忆,还停留在小学春游的时候。
这还是第一次和别人去植物园玩呢……
这叫约会吗?
于宛童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这句话,她猛然惊醒,抓了抓头发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这样于宛童,你要把持住自己啊!”
小陆把我当室友,我却还想泡他!
这样不好,不好!
一墙之隔的主卧,陆其琛戴着黑框眼镜,撑着头在日记本上写写画画:
七月二十日,晴,明天去植物园,被于宛童死皮赖脸拉着去的,但是看见她那么想去,我就勉强同意吧。
他望向窗外的圆月,明日铁定又是一个好天气。
想了想,陆其琛又在日记里加上一句:
不过那天敲门的人到底是谁,于宛童为什么要骗我说对方是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