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未到,温折草就被窸窸窣窣的声响吵醒了,折开半昏睡的眼,只见大通铺一列婢女,都起来收拾與洗了。
王婆守了上半夜,疲乏着身子跨进了门,瞥见通铺上还有一身影未动,不由得指着怒骂,“你这懒骨头,还不快些起床做活,误了早饭时辰,有你挨罚的!“
温折草此时早已无睡意,平日在家中,也是卯时起惯了的,只是昨日搬东西累得疲乏,又挨着跪了两个时辰,整个身子骨都是酸软无力的。
无声的坐了起来,温折草摸找着自己的外衣,想起自己还未分到衣服,便壮着胆朝那已瘫倒在床铺上的王婆道,“王婆,我还没有分到衣裳。“
回答她的是一声沉沉的打鼾声。
默默叹了口气。
突然视线一暗,一长衫扑到了她脸上。
温折草扯下衣衫,竟是深蓝色的厨娘装。
从头顶上方传来一冷淡女声。
“快点换上,你来得迟,误了领衣服的时间,这正好剩了一件,你先穿着吧。“
“等天亮了,去管事那报一声,让他给你拿套衣服,一共四套,春夏秋冬各一套,别领岔了。“
温折草点头还未开口道谢,那身影早已离了去。
不过,她认得这声音,是给她馒头的那个女孩。
利落的换了衣服,洗漱,温折草出了大通铺仆人房,借着记忆,过了一个园子,看见载有凤尾树的地方左拐,绕过长廊,直走到尾,从小门进去,便到了。
厨房里点着灯油,亮堂堂的,此时已开了火,烧饭的婆子忙着烧火,切菜,洗菜;地上罗着昨日收桌剩下还未洗的餐具。
做饭的婆子,和打杂的婢女忙进忙出,温折草站在屋厅中央不知该做些什么。
“喂,你,别愣着,你出去把水缸担满,然后过来烧火。“
一手上正忙着切菜的婆子,指着温折草吩咐道。
“哦,好。“
温折草笨手笨脚的找到了门后放着的木桶。
“去后院那个井水里挑,千万别去前院阿。“
温折草应了声,担着水桶迈出了门。
后院,,一般井水都不难找,温折草想了想,这大户人家打水井的位置肯定是有讲究的。
她回头看了看,见厨房大门是朝南的,东面并没有其他的房间和屋子,那这水井肯定是设在西面了。
迈开脚步,温折草担着水桶便向西边方向走去,过了一个小花园,迈进一个叫“静竹“的园子,温折草刚踏进去,便看见一口水井气定神闲的怵在那。
果真没错!
她放下担子,拉过水井上的轱辘绳,绑住水桶,抓住绳柄缓缓将水桶放下。
一桶水刚被揺上来。
温折草拿着另一个水桶,就要放下,这时,耳边突然传来几声断断续续的杂声。
温折草将水桶放在地上,寻着声音往前走去,迈出“静竹“相对的一扇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条蜿蜒的石子路,石子路两旁载着郁郁葱葱的竹子,竹叶青翠茂盛,那一片竹子左侧是一处废弃了的厢房。
那声音就是从那废弃厢房处传出来的,温折草皱着眉,见那废弃厢房处的竹影有些晃动。
她站在原地,没有再上前。
可那处声音却听得清晰了。
一娇弱的女声,似乎推搡着,说着,“哎呀,不行,不行,这里不行,一会天就大亮了。“
声音极低,带着微喘。
她推搡的那股力量很是强大,那竹影被晃得越发摇了。
“梧桐,我想死你了,平日里见你一面都难,好容易趁你家主子睡得安稳了,偷跑出来。还不让我好好一解相思之苦?“
那男声焦灼又急切。
女子始终是欲迎还拒,半推半就着。
温折草悄悄的往后退了退,要离去。
忽地,那被男子脱了上衣,半露香肩的女子,迎着挂在空中,薄透的月光,瞥见了那道面过身去的背影。
女子着了急,拍了拍身上还在兴奋的男子,“阿离哥,有人!有人看到我们了。“
“什么?“
男子浑身一震,慌忙推开正抱着的女子。
梧桐指了指对面的一道园门,“就在那,刚刚那人就在那!“
温折草踏进园中,担起水桶就要走。
可那身影一瞬,刚刚隐在黑暗中的男子,一下将她挡住,阻断了她的去路。
梧桐已快速穿好衣服,疾步走了过来。
一见温折草正是她昨日掌嘴罚跪的那女子。
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她盯着面前着发育不良,脸色蜡黄的女子,威胁道,“今日之事,你若敢说出去半个事,我就让你把你卖进窑子,永不能翻身!“
温折草不与她对视,低低道,“我今日只是来打水,什么都不曾看见。“
“好,记住我今天说的话,你不过是一个下贱的奴婢,我要整你,有一万种法子,所以乖乖闭上你的嘴!“
“是,我知道了。“
梧桐很满意这孱弱的女子对着自己低眉顺手的样子。
转身看向男子,娇嗔道,“阿离哥,都怪这个不长眼的东西,今日时辰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伺候了。“
那魁梧的男子愤愤的瞪着温折草,竟敢,扰了他的好事!
“阿离哥,你也快走吧,一会有人来,让人看见就不好了。“
男子收回视线,不舍的摸了摸眼前女子嫩滑的脸,“梧桐,那我先走了,记住,下次老地方见!“
“嗯。“
男子走后,女子又理了理自己的衣衫,昨日的绿色衣衫已褪下,换的一身浅粉色百褶裙,是上等丫鬟才能享用的穿着。
温折草低垂下眼,保持着姿势,不曾动过。
那女子理完衣服,连带着白了一眼那瘦弱的女子,“做你的粗活去罢。“
窕窕身影走后,温折草这才又把水桶都给提满了,担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