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读道魁的《现代礼仪教程》,因礼仪的话题而想到了青少年时期的两件事,即两件与礼仪相关的事。

第一件事发生在我读小学五年级的时候。那一年暑假,家里宴请一位尊贵的客人。席间,爷爷让我为客人敬酒。在叔伯兄弟几人中,爷爷对我一直比较偏爱。从爷爷的举动中,我隐约感到了爷爷对客人的看重,但没想到,事情最终还是被我办“糟”了。我听从爷爷的安排,兴冲冲大步跑进上屋,见一张八仙方桌,坐满了客人。我直奔右上首的客人,斟满一盅黄酒(米酒),放下酒壶,转身便走。随即听到爷爷的感叹声“唉,这孩子真不懂事”和客人的劝慰声“没事,没事,他小孩家,不懂”。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后,我才知道,我应当依次为席间所有的客人斟一遍酒,方可退下。这件事发生后,说实话,我开始烦此类有关礼仪的事,我感到了它对我的约束,并自此凡“礼数太稠”的事儿往往都采取逃避的态度。

第二件事发生在我高中毕业之后。那时我已回到家乡务农,一次到镇上办事碰巧遇见了一位高中同学,他因接父亲的班而到了道班(公路养护段)工作,成为“吃皇粮”的正式工人。我俩在镇东头碰面时,他突然伸出左手,同我握手。我有点手足无措,慌乱中,只见他左手腕上的手表闪闪发光。“凡事须得琢磨才会明白”,事后我终于想通了:这位同学是为了让我看到他戴的手表。手表肯定不是什么好手表,但那是在物质生活极为贫乏的20世纪70年代初期,自然它所代表的意义就不同于现在。这件事引起我极为复杂的感情体验:我先是感到有些愤然,因为我觉得他是在向我炫耀,心想,同学之间,何必如此?!过了一段时间,待平静下来后,又原谅了他,而且,多少还有点同情这位太爱面子的同学。

两件与礼仪相关的事,使我后来加深了对礼仪的感悟和理解。即:要遵守交往礼仪的最基本的“游戏规则”,不能突破底线;礼仪应当成为个人圆满发展的催化剂,而不能过分地限制其成长,甚至成为遮蔽真诚的“面具”和“手套”。

我们不能武断地说,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社会里,不存在礼仪交往,但我们却可以说,一个充满活力的、开放的社会,人们对礼仪交往的重视、需求程度更高。改革开放以来,论述礼仪、公共关系的书籍大量涌现,即是最好的明证。

重视礼仪,是一个社会、国家和民族文明进步的标志,这一点我想是有共识的。但怎样使每个人都懂“礼”知“仪”,见地则未必相同。我倾向于这样一种看法:对于礼仪,应当“学”“用”并重,“内”“外”一致,“形”“神”兼具。所谓“学”“用”并重,不难理解,是说我们不能仅仅停留于礼仪教程的条文,而应当理论联系实际,使礼仪知识不至于仅停留于案头、口头;“内”“外”一致、“形”“神”兼具则不易表达得十分完整,更不易做得完美。这两点在大意上是相同的,但稍有区别。它们相同的意思是:在讲究礼仪、运用礼仪规则的过程中,实践者应当做到表里如一、形神兼具,即礼仪不应只是一种外在的、表象的、装饰性的东西,它应当渗透到一个人的言行中,成为其生命的一部分。而“形”“神”兼具较“内”“外”一致则有更高的境界。也就是说,礼仪应当是一种自然的、自在的、常态的东西。它在人际交往中,以一种行云流水般的形态表现出来,而不是刻意地、人为地甚至是生硬地表演出来。“形”似“神”不似,“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则更不能容忍。一个人如果品行、人格不端,衣着、举止再得体也于事无补,甚至会产生更坏的后果。前面我提到的不能使礼仪最终成为遮蔽真诚的“面具”和“手套”,讲的就是这个意思。

在礼仪的训练上,我们应当倡导“功夫在诗外”的做法——这里只是借用,即我们应当在学好礼仪规范的同时,用更多的时间、精力,从知识、教养、人格方面,充实、修正自己。从“外”而至“内”,从“形”似到“神”似,直到追求“神韵”。前段时间,我在接受一家媒体的采访时,讲过这层意思。采访结束后,他们以“人文素质教育:形与神,自律与他律”为题将谈话内容刊载于几家报纸上。我在接受采访时说过这样的话:当我们面对一个在礼仪方面“内”与“外”、“形”与“神”都修炼到家的人时,你会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从他的身上溢出的神韵,会令你倾倒,让你在不自觉中被他引领而得到精神的提升。我愿每一个人都能成为这样的智者、圣者。

道魁从郑州大学毕业后,一直没有放弃提高、提升自己,在繁忙的工作之余,他编著了不少有价值的书。这本《现代礼仪教程》显示了道魁新的知识储备。读者还可以注意到,他在书后又附加了许多同礼仪相关的知识,使之几乎成了一部有关礼仪的“小百科全书”。一册在手,享用不尽。相信《现代礼仪教程》的出版,一定会为社会的文明进步起到积极的作用。

对于礼仪,我的确所知甚少。门外谈礼,难免错失。好在这本“教程”不错,大家好好学习、实践就是了。愿我们一道知“礼”重“仪”,走向现代文明。

陈继会

2001年9月于郑州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