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性

为了给人深刻的印象,执行必须突如其来。马基雅维里赞扬乔万尼(Giovanni)和劳伦索·德·美第奇(Lorenzo de’Medici),称他们的执行迅捷(FH VII.6,VIII.36)。我们称赞执行人积极进取、刚毅果断、精力旺盛,证明突然性颇具效力,能够引起我们注意,使常规的(或日常的)程序戛然而止。马基雅维里脍炙人口的几段话描述了这种事件:一举成功(ad uno tratto)。有魄力的执行人能够一举成功,扭转局面。民众懂得,他们无法仰仗熟人(十杀一的罗马酷刑由抽签决定[D III.49]);因此,他们必然依靠君主。君主凭借令人难忘的一举,更新其权威,俨然成为一个新君主。他的个人权力,并未湮没于法律和日常程序的规则,而是有目共睹的;他的行为,倘若充满抱负,便能获得“自身的伟力”,让批评沉默(FH I.pr.)。软弱的佛罗伦萨处理皮斯托亚的敌对派别时,不懂得采取第一种最可靠的方法,即直接杀掉首领,“这个举措包含了伟力和大气”(D III.27)。

马基雅维里复述李维的一段文字,应该为每个君主、每个共和国品味琢磨,他说,倘若对他人想做什么暧昧不明,难以确定,便找不到言词表达;然而,人的决心一旦确定,知道应该“做”(executed)什么,便能轻而易举地找到适当的言词(D II.15)。人们必须让言词适应行动,而不是行动适应言词;这样做必须首先行动起来,以便让他人面对新局面。马基雅维里谈及罗马的独裁官,认为必要时,独裁官表现出直接实施的优点(D I.49)。然而在这里,马基雅维里并非应对必要性,而是提出为他人创造必要性。他说,缓慢的深思始终有害(D II.15)。这尤其适合于阴谋。策划阴谋时,恐吓比实施更危险(D III.6,p.200b)。实施阴谋的危险部分来自胆怯者(FH VII.34),这可以通过加快实施步伐予以避免,让怯懦者来不及经历良心的折磨(FH II.32,D III.6,p.208a)。马基雅维里列举两个例子,说明对阴谋的对象采取行动以前,首先要针对同谋人采取措施。同谋人被告知,他们必须联合起来对付暴君,不然便被指控为叛逆之罪(D III.6,p.204a)。在这种情况及一般情况下,实施者利用“不留时间的必要性”(D III.6,p.206a),即来不及后悔。

马基雅维里的执行人与亚里士多德政制之间的区别,没有哪方面比突然性更明显了。在亚里士多德看来,政制的核心部分是深思(deliberative),尽管深思不等于缓慢,然而,缓慢意义的深思是精明意义的深思之端。因此,深思部分经过选择和授权,采用各种各样的形式,其普遍意图就是强制展开适当的过程,缓解人类意愿的草率。[18]相反,马基雅维里则将深思纳入决心(在那个时代,diliberazione的意义是双重的:既是深思,又有决策之义),因此,好的深思引发决策,好的决策是决断的(D II.15)。事后,决断才为人所知,为人所晓;尽管突然不等于精明,却是精明的必要补充,好像意愿出现,使精明得到遵从。马基雅维里的执行人穿越了亚里士多德小心强调的形式。这样做,使共和国——依照马基雅维里的解释,诸如罗马共和国——可以不再遭受过量程序造成的缓慢运动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