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会有办法?我会有什么办法!”我抓乱了头发,苦恼着为什么师弟总是不听劝?
藏萃苑那晚发生的事是雍王故意为之,他不会猜不到师弟自那之后早已经脉俱损难以周转体内真气,再用朽心诀就是必死无疑。但他还是故意提出让空亡出战,拿“亲手报仇”作为奖励诱惑山门众人上钩。这么一场决斗表面上是阴阳两本朽心诀的公平对垒,实际简直是摆明了要把师弟往死里整。
人心实在坏透了。
师弟则抓住我的胳膊,温言细语的解释道:
“就是因为清楚阳本朽心诀是怎么一回事,我才相信也许还有机会能赢。空亡是怪物不假,可他绝非不死,只是必须要击穿心脏或是斩断头颅一类的既死伤而已。姑娘别忘了,决斗当中并没时间给他更换肢体。”
这话占点理,但我人还在气头上,遂拨开他的手:
“我没说空亡,我说的是你。”
师弟的回答相当任性:“没有内力又如何。俞大人亲眼所见,花老宗师当年只靠外功剑法照样能使柳残风伏诛。他所自创的剑谱想必还在花家手中,二小姐与山门同样憎恨雍王,应该不会拒绝帮我们。”
我苦笑:“叶公子最近挺飘啊,这就敢自比花老宗师了。决斗日期定在两个月之后,即便是花二小姐肯拿出剑谱,你又如何用这么点时间如何掌握花老宗师留下的高深武功?人家有一甲子一现的天赋龙血,你有什么?”
“我有姑娘呀。”师弟的笑灿烂夺目,看的我一阵失神。我开始后悔之前说让他多笑笑的话了,毕竟面对这么张脸实在很难开口驳斥什么。
“而姑娘还有师父留下的笔记。我知道以你现在的本事,一定会找到办法帮我修复经脉。而且也不用完全修复,只要足够撑完一场决斗的程度就足够了……”
说的轻巧。临时修复的经脉在朽心诀那种变态心法的高强度冲击下鬼知道能撑多久,一个时辰?一炷香?那要是师弟和空亡大战个三天三夜呢?这么比下来,即便是万幸最后活着赢了空亡,那他余生最理想的情形也只是成为当初老不修一般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废人,再无任何一丁点重头修炼的可能性。
“姓叶的你给我听好了,我不是师父也没那么神,你少给我戴高帽。好好养伤,雍王那里自有掌门和尉宗师他们长辈会想办法出面。咱宁可这个仇不报了,不能让你以病躯勉强应战。你要是胆敢背着我乱来,我……我……”
我浑身乱摸一通,本来是毫无头绪的想找点什么打人不太疼的东西给师弟点教训,却一手摸到了暗坠在衬裙里的掌门令上。想起山鬼在去长闲路上威胁他给自己保密的事,索性连绳子一并扯下来如法炮制:
“老娘暂时还是掌门!敢乱来的大不了以后你别在我千重山门里混了!”
师弟大概全然没想到我会态度强硬到掏掌门令相逼,瞬间站直了身子:
“姑娘当真不同意?”
“还是那句话。此事绝无可能,你想都不……唔姓叶的你干嘛!!”
师弟在我说出拒绝的瞬间猛然低头在我嘴角轻轻啄了一下。我被他搞的莫名其妙,心中更是气极:
“别打岔!你师姐我早不是什么纯情少女了咱俩之前又不是没亲过,这招不顶用!反正今天随便你说什么,不行就是不……靠啊你还没完了是吧!!”
“从现在开始,姑娘每说一个‘不’字我就吻你一下——直到你同意为止。”
我觉得自己这是遇到青皮了,不能强攻只能智取,连连后退留出点距离使劲搓脸:
“你……你离我远点容我一个人先静静,想下对策。”
师弟又笑了,有模有样冲我行礼道:“多谢掌门人。”
他人高腿长,只一步便跨到我面前,趁我不备飞快的又在我唇上啄了一下这才抓着手中两封信翩然而去。这个人自下山以来越来越不像话,他非要当烈士那随他的便吧,我不想管了。
师弟居然会觉得我有办法帮他在两个月内恢复武功,他肯定是个疯子。
但现在的问题不在他,而是我居然也觉得我会有办法,肯定我也疯了。
我见掌门和六师叔从房里退出来的时候情绪还算稳定,匆匆上去见礼,捡重点复述了傻子信上有关信州战局的情况,雍王的混账提案以及师弟的荒谬想法。后者我不说,稍晚师弟也会把信交到他们手上主动请战,还不如我一并说了,顺便先下手为强表达一下自己的反对意见。
六师叔是当世主修刀法剑术的名家,听完我的话后也大加反对让师弟应战:
“能够压制朽心诀的外功剑法?这怎么可能?再怎么精妙的招式,没有内力注入就只能是缥缈无力虚招,与高手交战时根本构成不成伤害。更何况叶师侄向来是以拳脚见长,不说这套剑法是否真的存在,想要在两月之内改拳修剑,这也未免……”
“怎么没有?柯兹你进来。”
我房间的门被打开了,山鬼小小身躯从里面走出来。我直到这时才猛然想起她和花老宗师几乎可以算是同时代的人,难道她是见过那套剑法的不成?
送走掌门和六师叔,我急匆匆的蹿进屋里把门窗都关紧:
“你认识花老宗师?”
没有别人,山鬼的汉话又换回了她觉得自在但实际较真过度的奇异发音:
“剑南花忘庸嘛。当年中原武林里的头一号,拿一本东拼西凑自己瞎编的剑谱就娶了冷家小姐。那年曼还是柯兹的年纪,曾陪一位故人不辞千里前往白露山庄一睹风采,见识过他所谓的‘无为剑’。”
我从未听说过“无为剑”的名号,好奇道:“无为剑?花老宗师的成名剑法不是万花剑吗?”
山鬼使劲撕扯着自己总是打结的棕色卷发:
“倒是也没有亲见。只听前去切磋的故人说,当时花忘庸刚刚创造出了一种慢慢吞吞、看上去毫无特点的古怪剑法。结果他却被那样平庸的剑法打了个惨败。”
我丝毫不怀疑山鬼的故人会是什么资质寻常的泛泛之辈,只能猜测无为剑的“慢慢吞吞”和“毫无特点”正是由于没有注入内力的缘故。我对剑技一道仅仅懂些最浅显的皮毛,想着如果不需要相应的内功真气进行配合,在短时间内钻研出个大概的架子说不定还真有希望。
山鬼看着我满脸纠结的样子,悠闲的伸了个懒腰:
“曼知道你在意姓叶的臭小子。他那副身子骨是老天赏饭,除了经脉相通,天生就比别人要抗揍的多。老和尚冲你去的那爪分明下的是死手,可你看臭小子这才过去几天就又能活蹦乱跳了?”
我黑着脸:“那也不能因为有人会医就可劲糟蹋自己吧,我真的不想再看他弄的满身伤回来了。”
山鬼听到我说师弟总“弄的满身伤回来”时似乎想起了什么陈年往事,旋即笑笑:
“练武就像是生火。通常来说,柴禾足火才能旺。可空有一堆柴并不一定能架的起火,你明白曼的意思吗?”
“所以内力是驱使武功的‘柴禾’,而作为‘火种’的招式本身则必须从外界获取?”
山鬼拍起了巴掌:“正是如此!近水楼台,臭小子在武林盟中肯定是接触了不少门派的顶级武学秘籍。若没有足够的悟性将众家精髓融会贯通,光凭半本朽心诀可成就不了逐月楼叶公子。难得啊,他虽说不是龙血之身,但这样的奇才属实是让老和尚捡到宝了,就像当年的白樯……”
她提起空亡时的语气自然无比,反应过来后自嘲的摆摆手:
“算了。以后不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