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沛见河内遣使来降,甚是欣喜。然转念一想,又觉其中有诈,难以信服,心中迟疑不定。
刘志远亦出言道:“令狐达不战而降,只恐此中必有欺诈,主帅不可轻信。”杨沛闻言犹豫更甚,随即传唤众人,欲驱逐来使。
使者韩仪见此,急呼道:“明帅请听我言。我主本是忠良之辈,非有大难必不背主。然前日未救长安,是因匈奴趁明帅收取雍州之际,出兵侵略河内之故,我主难以自保,更无余军相助。今匈贼攻城甚急,怀县危如累卵,故我奉主将之令携表归附,望明帅莫再迟疑,速发援兵相助。”言罢,伏地不起。
沛凝眉沉思道:“凭汝一面之词怎能教我信服,不知汝还有他物做凭否?”
韩仪出城匆忙,未携他物至此,故无法明证其言。
恐事不成,韩仪急道:“我可以项上人头做保,此事若有半点虚妄,便请明帅斩我头颅!”
见杨沛仍是不信,情急之下韩仪拔出佩剑斩断左臂,以剑撑躯,愤然道:“我以此臂证我之言,望明帅纳之。”众人见之无不骇然。
杨沛亦被其刚烈所服,道:“君乃刚烈之士,我怎可相疑!”
韩仪听闻此言,方才安心,再难忍断臂之痛,昏厥过去。沛见此赶忙令人将其抬往军医处救治,而后又谓众将道:“未料文人亦如此刚烈,我等当敬之。”众将拱手称是。
沛于是率军急往河内而去,路经弘农郡时,因不愿与华轩明相难,便遣谢道淼为使,前往劝降。
道淼入弘农后,拜往华府,以大势所趋为由,华家安危为要劝降华轩明。
轩明感念其城,又因未救得杨勤心生愧疚,遂决意归降。
而后共见华家主事华夏宏,谢道淼陈明利害,华轩明亦从旁规劝。
夏宏自知无法,道:“莫伤安儿性命,我便诚心投降。”见道淼应允,夏宏再无他言,易旗归附。
事济后,轩明携印与道淼一道共往河内寻杨沛而去。
且说杨沛一路,自获知河内境况后,飞马支援。大军行至野王时,正遇匈奴骑兵抢掠。
沛大怒不已,即遣程东启率其部三千兵马冲杀匈军。
初时匈军反应未及,被东启大杀一阵。然片刻后,匈军在其千夫长仆奕号令下渐成阵列,又起反攻之势。
沛见敌势强悍,心中不由大惊,叹道:“未料贼军竟如此凶猛!”言罢,急令朱清宇率军支援。
匈军攻势甚猛,东启渐不能敌。溃败之际,朱清宇率劲卒自左翼援来。
匈军腹背受敌,阵型大乱,夹攻之下终是溃败不敌,四散而逃。乱军之中,仆奕被朱清宇一箭射杀。
沛见此战已胜,即率军乘胜追击,赶往怀县支援。
次日晌午时分,大军抵至怀县城外,正遇匈军扣关。
沛见此景,亲率大军猛攻其后。匈军未有防备,被凉军剿戮极多,大败而逃。
令狐达见是杨沛解围,心中喜忧参半,自知大势已去,只得大开城门,将凉军迎入城中,下楼拜伏称谢。
沛扶其起身,笑道:“与将军相比,我此为有何谢哉。若非将军力挽狂澜,阻敌于河内一郡,恐贼军早入中原荼毒百姓,将军之功世出无二。今得将军胜取数关。”说话间,共扶入内。
进得大堂,文武分列站定,沛便问及令狐达匈奴近况,得知此次匈奴遣其右大当户沮渠光率万人南下。今日凉军所破者不过敌军前部,而大军已在武德城集结,将欲进犯河南尹。
沛闻此报大惊不已,因河南尹并无大军驻守,为防不测,沛急令朱清宇引劲卒先往阻敌,又授刘云锦、程东启先锋之职,派遣其各领本部兵马收复郡内失地,众将拜伏受命。
未几日,谢道淼等人赶至河内,见着杨沛回报近情。沛大喜过望,嘉奖毕后,遣人于城中寻得华轩安。
知其颇有谋略,沛便亲迎入庭,扶其上座,言词诚恳劝其归降。然轩安自持出身世家,对杨沛颇为不屑,直言拒之。
沛心中恼怒,但碍于轩明之面,不便发作,只是将其遣还弘农,再未录用。
事毕后,沛留刘志远引军驻守城关,自率大军前往武德助战。
且说朱清宇率军阻敌,赶至武德城下时,正遇敌军将欲出关南侵。
当下两军对圆,清宇策马出阵,持枪大骂道:“匈奴贼子,安敢犯境?”
敌将沮渠光大恼,遣副将仆仁出战。清宇见此,飞马迎上。
二人交战十合,清宇突刺一枪,便将仆仁挑落马下,转向匈奴示威。
沮渠光大怒不已,怒骂间,持锤杀向清宇。交战三十合,清宇见难取胜,于是佯装不敌,引军后撤。
沮渠光见此大喜,赶忙率军追击。不多时,清宇被逼至黄河岸边。
眼见已无生路,清宇面向劲卒,拔剑急呼道:“我等披甲持戈,奋战多日。将欲功成名就、衣锦还乡之际,岂可因此而败!此地死战,绝处逢生!”劲卒受其感召,无不心怀斗志,复起勇力杀敌。
清宇遂令众军掷盔卸甲,持矛上马迎敌。半日交锋,凉军三战三捷,匈军溃不能敌,争相逃命。
沮渠光见败局已定,只得连夜引残部北遁并州,武德得以光复。
数日后,杨沛引大军赶至,见朱清宇已破敌军,心中大喜,设宴庆贺后,与众将计议北进之事。
沛笑道:“今日清宇大破匈奴,迫敌远遁,扬我凉州军威。值此士气正盛之际,我欲乘胜进军,光复并州,诸将若有良策,可尽道来?”
谢道淼阻道:“主帅出征多日,军马早已疲惫不堪。今既克雍州,自该班师回朝,以息战养民为要,实不该再起刀兵。”众将亦多疲惫,闻言尽皆附议。
东启出列驳道:“今日破敌,若不乘胜追击剿灭贼势,便会如扬汤止沸般,徒劳无功。待其复来之时,我军前数之功,只尽毁矣。”
沛点头称是,道:“东启所言正是我之所想。且近日已有斥候回报,称宇文泰已率师北伐,与金国相争冀幽二州。我料匈奴此刻必以大军镇守东境,无力与我军相抗。如此良机岂可坐失?”
道淼道:“虽是如此,然半载用兵,我军粮草早已不济。只恐与敌交战时,我军有兵变之危,望主帅斟酌行事。”刘云锦、朱清宇等将亦附言相劝。
沛见此心有不甘,又问华轩明如何思量。
轩明拱手献言道:“宜从将心而行。暂歇甲兵,强而后战。”沛知事不可为,于是修书一封,遣人送往并州,欲息兵修好。
数日后,使者回报杨沛,匈奴伊呼单于因立储之事心生忧虑,见杨沛信至时,欣然应允此议。
至此双方罢兵言和,互通修好,忠后知此事,亦赞杨沛文武兼备,心怀大局。
雍州战事已毕,沛便班师回朝,行至长安时,杨忠有信传来,令其勿屠百姓,妄开杀孽。
沛已是身心俱疲,在轩明等人劝慰下,遵了杨忠号令,未再滋事。
开平二年六月中旬,沛引大军归至灵武。忠知晓后,早于城外数里相迎。
见大军凯旋,忠大喜过望,亲扶杨沛起身后,引大军入城,设宴庆贺。
灵武人声鼎沸,张灯结彩,数万百姓夹道欢迎。三日后,犒军方毕。
忠与众将计议道:“今我手握雍凉二州,西北尽在掌控。有此强盛之势,何不为王乎?”
华轩明闻言大惊,急劝道:“明公克取雍州,盖因行举义遵王、顺命讨伐之事。今既得之,自当恪守人臣之礼,奉正统而施德于民,如此方可长久。万不可再蹈尔朱荣覆辙。”
廷尉杜威驳道:“主公顺天讨贼,行举大义。今克雍州可见天命所归,大业当成。焉可不为王乎!”
华轩明怒目视之,喝道:“君臣之法乃天定也,岂可擅加僭越!旧主已是前车之鉴,汝欲使明公再为此乎?”
众将各附二言,相争不断。杨忠迟疑不定,转问王彪何意。
彪道:“今虽攻得雍州,然我军已是疲惫不堪,粮草空乏。值此时机,切不可图王侯虚名,以免招祸。”
忠然其意,问王彪有何计议。
彪献言道:“主公尊元恭为王,与其合力破敌,成果显著。今可再奉其为主,以稳后方。待他日兵力强盛之时,便可谋略天下,无须计此一方王侯之名。”
沛然其意,附言道:“王公所言极是,此便是缓称虚名,实图霸业。”
忠闻言大喜,抚掌称善,遂用王彪之计,遣使往成都报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