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为王爵宗藩失和,得并州咸阳获利

却说关东之事。

九年正月初,晋王刘志远率左右游巡花灯,嬉闹享乐。

是夜方回王宫,志远忽中风不语。翌日天明,已近病危,左右忙来拜问。

并州都督林绩问志远传位何人。

志远目示其子刘承,须臾而亡。时年五十四岁。

众官会意,拜泣毕,于堂前拥刘承嗣位。

刘承将刘志远葬于睿陵后,方遣使入邺都相告。

齐帝听罢大怒,拍案喝道:“刘贼欺我,竟欲做秦衡之!”

于是降诏问责,并以赵晋为并州牧,携印绶往晋阳赴任。

报至晋阳,刘承等众惊惧不已。

众官商议过后,决意闭门不纳。

未几日,赵晋抵至城下,欲入城宣诏。

刘承不理,倚城头骂道:“家父生前厚馈金银于大臣,未料尸骨未寒,朝廷便要废我王爵。欺孤并州无人乎!”

说罢,承便调府兵出列拒之。

赵晋见不得入,只好退回邺都上报。

听闻所述,帝与百官皆怒,遂定伐晋事宜。

早有细作将事报至咸阳。

秦相王彪大喜,上表杨英请遣使入齐,告知代齐伐晋之事。

英忧道:“若齐不允,奈何?”

彪笑道:“此行不过通告。齐廷允与不允,秦必出兵,何必多虑。”

英见王彪胸有成竹,遂不多问,只依彪意而行。

未几日,秦使进至邺都,报于齐帝,以为朱清宇报仇为由请命。

齐帝宇文颂不悦,未及答话,却听裴祖先声道:“此乃齐国之事,不劳贵邦相助。”

颂正要点头附和。

未料文鹏宗出声辩驳,直言可应允。

颂与众官生疑,问是为何。

鹏宗道:“辽国势盛,倘晋寻其为盟,则齐将两面受制,取之不易也。今秦王有心相援,陛下何必拒之?”

颂颇以为然,便令左右先引秦使往会宾馆暂歇,议定相告。

待秦使去后,裴祖急问道:“若是如此,可以秦军为援,何必允其代我?”

宇文颂令鹏宗详谈。

鹏宗答道:“凌霄之乱耗国力甚重,今当歇兵养民为上,岂可轻起刀兵!况秦经变革渐强,狄人亦被其破,若不制之,他日必为大患。今允其代我出战,既耗其力又可示好于其,何乐而不为?待齐国力复起,陛下若取并州,只需遣一上将东出轵关,尽收河东,便可断二州之系,事易济也。”

颂抚掌称善,依从其议。

裴祖见状恼怒,讥讽道:“文相谋略深远,反显我等徒据高位矣。”

颂不悦,斥责裴祖道:“何故出此酸言!既知不可徒据高位,何不以文相为师,多习其长,为朕谋事。”

裴祖惶恐,连忙称是,心中更恶鹏宗。

文鹏宗亦有所察,二人嫌隙复生。

且说咸阳城中,使者回报后,秦王大喜,遂令王彪布做东进事宜。

十月,杨英引百官于郊外誓师,王彪在旁相佐。

祭毕,彪以谢道淼为帅,以左御极、朱靖武为将,率兵八万出征。

信入晋阳,刘承大惊,忙召前将军林绩计议。

林绩进言道:“秦势颇大,恐难力敌,不如遣使往齐、辽两国求援。”

承称善,又道:“黄河天险,亦不可轻弃,孤欲以将军为帅,督师拒秦,何如?”

绩不愿往,推辞道:“晋阳事重,臣不可轻离。然王上所言亦是在理,臣荐一人,可担此任。”

承问是何人。

绩道:“安南将军常辰也。其乃臣之心腹,素善用兵,定可胜任。”

承忧道:“先王曾告于孤,言常辰骄纵轻狂,非大将之才,恐难成事。”

绩忙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常辰受臣敦促,每日潜心修身,早已今非昔比,此去定不辱命。”

刘承虽有疑虑,见状亦不好多言。

议定后,刘承遣使往齐、辽两国求援,并以常辰为将,领兵三万往河东拒敌。

时谢道淼已引军进驻河西,寻机东渡。

未几日,细作回报道淼,报称晋将常辰屯重兵于蒲州、风陵及龙门渡口。

道淼听罢略作思量,心中已有计议,即调遣众将行事。

一连数日,数万秦军渐聚蒲州对岸,故布疑阵。

晋军斥候忙将事回报临汾。

常辰知晓后自喜,觉秦军不出所料,定从此来,遂调令三军皆至蒲州,以备秦军。

细作报回河西,谢道淼见晋军中计,便急率左御极等将,领精兵万人自龙门尽渡。

事成后,道淼于河津分兵,以左御极为先锋,领精骑奔袭临汾;道淼自领大军南下,会攻蒲州守军。

御极得令后昼夜兼行,次日子时便进抵临汾城下。

晋军大惊,忙报知常辰。

辰登城头查看,见难知敌情,便谓左右道:“天黑不可轻动,待明日再议。”说罢,又令众人戒备,防敌夜袭。

秦军得以歇息一夜。

翌日,左御极拍马叫阵。

常辰见来军不过千骑,遂不以为意,开城率军出列,欲加剿灭。

御极见之暗喜,笑谓葛文道:“常辰果是骄狂之徒,其见我兵少,便生轻敌之心。现不倚城坚守,反与我军野战,临汾今朝可得!”

文附议称是。

未几,两军对垒。

左御极御马上前,喝道:“汝等多为朱帅之旧部,昔日朱帅为刘贼所害,汝等不思报仇,反与贼子合流,岂不自愧!我军此来是为复仇,汝等若识时务,当早弃戈归顺,莫要从贼相抗。”

常辰闻言大怒,即令三军齐上。

葛文不及下令,飞马直入敌阵。

方一接战,葛文犹如杀神,双锤连打数将,好似入无人之境,遇之者皆溃。

秦骑士气高昂,随文冲击。

未出半响,晋军大乱,四散败走,秦军追戮极多。

常辰见势不妙,忙引残军溃逃。

左御极乘胜而进,挥兵紧追。

常辰恐为秦军所擒,慌乱中弃城东逃,奔往上党,临汾易主。

且看谢道淼一路。

自分兵后,道淼便率军南下,直赴永济。

临近城下,道淼令人鼓噪呐喊,故做声势,使晋军知晓。

晋将刘施玄大惊,恐秦军阻断归路,于是挥兵应战。

双方连战数日,互有胜负,一时僵持。

河西朱靖武见晋军已接战,无暇西顾,于是趁机强渡。

两军夹击下,晋兵无力相抗,纷纷溃逃,刘施玄亦率部投降。

得胜后,谢道淼率师入永济休整,分遣斥候往临汾探查。

翌日,左御极差人来传捷报。

道淼听罢大喜,率军进临汾会师。

时已临近春节,谢道淼便使三军暂休,自召众将计议进军良策。

未几,左御极等将奉令皆至。

道淼告道:“今有细作来报,称刘承往辽求援无果,可见贼气数已尽。我欲年后进兵,直捣晋阳,唯恐上党有敌袭后,故欲分兵再行,不知谁人愿往?”

方说罢,朱靖武即出列请命。

左御极恐其有失,忙劝道:“上党易守难攻,敌又布有大军,此去恐难成事。朱帅唯汝一子,倘若有失,末将愧矣。”

靖武却是不从,执意欲往。

道淼见状,亦不好再劝,转言道:“亦非夺之。只需驻军于险关,保河东不失即可。”

靖武答道:“上党地势险峻,乃兵家必争之地。灭晋之要当收此郡,不然纵得并州,亦将失矣。故末将请往取之,永除此患。”

道淼惊其言,点头称是,并告道:“切莫操之过急,待我得胜来助。”

靖武拜伏领命。

左御极仍是担忧,便令葛文随朱靖武同往。

为袭敌不备,谢道淼于是广布消息,言于春后进兵。

常辰听闻虽疑,但见上党坚厚,遂不以为意。

十年正月初,内线将信传回。

谢道淼知常辰无备,便令朱靖武引一万精锐先行东进。

靖武得令即行,一路连战连捷,未几日便至长治城下。

常辰大惊,急率晋军据守。

靖武围城后,攻打甚急,仅一日光景,城头便几度易手。

常辰恐难久持,与众计议后,便定诈降之策以拖时日,欲待归乡余部来援。

翌日,常辰遣使入秦营告明降意,并讨要降后官禄,以期取信于朱靖武。

靖武听罢便知敌谋,暗道:兵法云‘攻城为下,攻心为上。’今可将计就计,以赚此城。

思量毕,靖武拍案而起,大骂道:“常辰为人臣子,不思报答反欲献城求荣!如此不忠不义之徒,我安肯受之!”说罢,便令左右齐上,将来使斩杀。

毕后,靖武差人将尸首送还,并故张声势,诈称常辰欲献城后引秦兵屠不降者。

晋军闻知后皆是惶恐,动乱之下,先将城门打开,引秦军入城。

常辰知晓后大惊,心知已无力回天,便于府中面北而拜,自杀殉国。

捷报至晋阳,谢道淼大喜,赞道:“朱靖武有其父之风,他日必成大器。”

左御极连连称善。

未几日,朱靖武率部与大军会师,并将常辰首级献上。

道淼便差人将首级送入城中,以解敌势。

刘承见之惊惧万分,不知所措。

林绩亦是大惊,思量道:晋阳虽是坚厚,但只保一时无虞。今二郡皆失,秦兵复来,旦夕可至,此城实难长久。若投效辽国,又无异屈做贼奴,齐秦并力北伐,我定成弃子。与其身败名裂,不如复投于秦。凭此投诚之功,纵不得富贵,亦可留全性命,可行。

念及于此,林绩出列劝道:“前部已失,精锐尽丧,外无援军,城内粮草将尽。今大势已去,王若早降,以换军民性命,想来亦不失富贵矣。”

众官闻言,齐声附和。

刘承见状,只好依从,献印降秦。

谢道淼入城后,张榜安民,封禁府库,待得诸事皆毕,方欲处置俘虏。

未几,众人齐至振武城楼。

道淼不理刘承,转告朱靖武道:“昔日刘志远杀害令尊,今贼子遗孤在此,我欲授权于汝,杀刮皆听尊便。汝意若何?”

靖武连忙推辞,只道不敢。

道淼稍显不悦,疑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汝无意报父仇乎?”

靖武答道:“父仇乃私怨,灭晋是为公事。倘王上欲留刘承为他用,今我却为泄私愤先杀之,岂不贻误国事!故须由王上发落。”

道淼转愠为喜,点头称善,赞道:“朱兄后继有人!可惜我无子嗣,不然定使其与汝结义。”

靖武拱手做礼,忙道谬赞。

道淼又转斥刘承道:“若非靖武所言,今必为朱兄杀汝。”

刘承、林绩等众颤栗不止,连忙拜谢。

捷报传入咸阳,杨英大喜,传诏升左御极为镇东将军,并州都督、晋阳侯,留镇并州。

数日后,谢道淼押解刘承等众班师归朝。

秦王杨英知晓振武门之事后大喜,赞道:“靖武识大体,通韬略,真王佐之才也。”

赞誉毕,英封授众将,升谢道淼为尚书令、长安侯;朱靖武为尚书左丞、安阳乡侯。

并依王彪之言,改临汾为平阳,授葛文为河东司马、平阳乡侯。

翌日,王彪于府中宴请谢道淼。

席间,彪见道淼不住称赞朱靖武,于是附言道:“昔日柳志才告我访吴之事,嘱我恐朱靖武卖主求荣时,我便奇靖武之才。此子未及弱冠,便能得他主赞誉,必非池中之物也。”

道淼道:“柳志才不过妒忌之言,不必当真。然靖武非池中物,我倒信矣。”

彪笑道:“汝与清宇私交深厚,又无子嗣,不如收靖武为义子,留心培育,以全余生之憾,何如?”

道淼心喜,道:“只恐靖武不愿。”

彪举杯道:“我亲往相告,想来应能成事。”

道淼连连称谢。

次日,王彪亲至朱府,将来意相告。

靖武受宠若惊,泣道:“家父遇害,家母后又亡故,正是谢世叔等人资我求学,方使我有今日。我常有此念,只恐旁人议论。此得偿所愿,岂有不从之理!”

于是朱靖武随王彪至谢府,行父子之礼。

未几日,忽有使自邺都而来,携齐帝诏书,责杨英包庇罪犯,要其遣散归齐。

原是灭晋之时,有识者认出葛文,回告齐帝知晓。

齐帝遂依文鹏宗所请,遣使入秦问责。

杨英不悦,差人将来使引入馆驿暂歇后,召来王彪计议。

彪听罢道:“葛文有功于秦,现居要职,怎可轻弃?齐帝欺人太甚!”

英称是,忧愤道:“孤亦不愿为齐所迫,然若不允,恐招兵祸,故求教于卿。”

彪思量后,道:“明日王召其来,臣自应答。”

杨英连连称善,依言而行。

翌日,齐使复来,将意再告,催促秦王捉拿。

王彪大怒,出列喝道:“昔日之事暂休不论,今葛文身为秦将,有功于秦,我王岂会弃之!齐帝所为,欺人太甚!”

齐使闻言一怔,冷声道:“秦相欲因一卒而致两国交恶乎?”

彪怒道:“凌云有功于齐,齐帝却将其屠戮,此为莫不使百姓寒心,众正斥责,良将外走以求生,贤臣出逃以避祸。秦虽弱,亦愿为民请命,容才栖身。古语云:‘天无绝人之路。’齐帝若逼人太甚,秦愿倾举国之力奉陪,誓为志士而战。”说话间,行至齐使身旁。

齐使默然,拂袖而去。

杨英见彪如此,忙起身道:“相逞一时之快,若招兵祸奈何?”

彪笑答道:“王多虑耳。齐处四战之地,吴辽皆在旁虎视眈眈。齐虽强但只可自保,已无余力来攻,何惧之!况秦因变法日盛,此番又得并州,与齐亦非无一战之力。今虽为葛文得罪于齐,却因之以获天下人心,安有不值之理?”

杨英道:“丞相大才,孤复何忧。”

葛文闻知后上表请罪。

王彪回信劝慰,嘱其莫疑,勤勉躬身即可。

齐使回报宇文颂后,颂大怒,欲发兵西征。

正做备时,边关忽有急报,称辽国陈兵边境,恐有所图。

齐帝方才作罢,调兵复驻于幽,以做防备。

辽帝耶律源得报后,收兵而还。

归朝后,源斥其相张朝信道:“汝言秦若伐晋,齐必出兵,今何使朕徒劳耳?”

张朝信道:“此臣之罪,实未料秦有此势。陛下若欲南图中原,不如交好于秦。”

尚未说罢,源抚掌称善,依言遣使入秦。

然杨英于辽只做敷衍,辽帝通商之请亦未应允。

耶律源虽知秦意,但为图谋幽冀,只得无奈坚持,但又恐事无果,心中不由忧虑,渐生顽疾。

元靖十年十一月初,有报自咸阳来。

耶律源听罢颇喜,谓张朝信道:“借此可获信于秦。”

朝信道:“非易事也。臣闻秦国常欲灭狄,只是难得其踪,不如将狄细情告知于秦,以此尚有把握。”

源不悦,道:“狄人乃朕盟友,卿岂忘乎?”

朝信答道:“国事为上,不可拘于一时。”

源忧道:“朕知相意,只恐谋事做空耳。”

朝信劝道:“但有一线之机,亦不妨一试。”

源不由称是,依计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