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衣对泣

有人说婚姻就像是一场巨额的交易，女人出售的是时光，男人出售的是家底。有个男性朋友跟我吐槽：“过去不都说‘谈钱伤感情’吗？怎么现在变成‘不谈钱伤感情’了呢？你不把房产存款交代清楚，姑娘们绝不跟你谈情说爱。”要我说哪里是现在，古人有一句俗话“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就点明了物质基础在婚姻中的重要性。战国时有个外交家，叫苏秦，就是游说六国一起抗秦的那个。他在事业成功之前，非常落魄，妻子不睬他，当他是空气，全家人都不给他好脸色看。苏秦受了刺激，决心发奋苦读。读书累得不行，他就拿锥子往自个儿大腿上猛戳，这一自虐行为留下了一个典故：“锥刺股”。后来苏秦果然发达了，兼任六国宰相，荣归故里。你再看他妻子的反应：“侧目而视，倾耳而听”，低眉顺眼，不敢正视他，而他说的话，一个字都不会漏听。苏秦由此感叹道：男人活在世上什么都可以没有，就是不能没钱没势，因为“富贵则亲戚畏惧之，贫贱则轻易之”。

不管是古代还是今天，在任何一段婚姻里，同富贵容易，共患难不易。然而正是因为不易，才更显现出它的珍贵。有一个成语叫作“牛衣对泣”，说的就是一对夫妻在贫贱中不离不弃的故事。话说汉代有个穷书生名叫王章，他很有才华，被推荐到京城去读太学。那时候的太学相当于最高级别的公立大学，毕业生大都会有一个光明灿烂的前程。王章怀揣梦想，离开了家乡，带着妻子一同到京城求学。他们的日子过得十分艰难：家境好的同学住“五星级宾馆”，而他们只能蜗居在一间小破屋里，常常连饭都吃不饱。用今天的话说，王章就是“蚁族”，虽然受过高等教育，生活却很穷困。尽管如此，王章的妻子从不抱怨，尽其所能地支持丈夫。有一年冬天，天寒地冻，王章病倒了，浑身冷得直打寒战。可家里穷得连条被子都没有，怎么办呢？就在王章住的小破屋旁边有座牛棚，里面养了几头牛。牛棚里有一样东西叫“牛衣”，就是盖在牛身上的蓑衣，是用乱麻和草编织而成的。王章感慨，连牛都有御寒的衣服，自己却没有。于是王章蜷缩在牛衣中，他浑身难受，觉得自己恐怕是扛不过去了，就抹着眼泪跟妻子说：我没有当官的命，估计快死了，你呀就别跟着我受罪，让我自生自灭吧。王章的妻子一听，生气地呵斥道：放眼你的这些同学，甭管是“富二代”还是“官二代”，谁的学问比得上你？如今你又穷又病，不自己发奋，振作起来，反而哭哭啼啼，像个爷们儿吗？说完这些话，妻子的眼泪也唰唰直流。一听就知道，这是在用激将法呢。这招还真管用，王章果然振奋了起来，不但挺过了疾病，而且顺利完成学业，官一直做到了“京兆尹”，也就相当于现在的首都市长。

从王章和妻子的首都爱情故事里产生了“牛衣对泣”这个成语，指夫妻共守贫贱，不离不弃。可是如今知道和使用这个成语的人越来越少了。我很赞成一个朋友的观点，他说一个词的使用频次跟社会的风气有密切联系。“牛衣对泣”的备受冷落是不是也从另一个角度说明：在一个注重物质利益的时代，能在贫贱中相濡以沫的夫妻是越来越难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