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颜挎着塑料提篮,里面放着十来个糯米糍粑,白酒,饼干之类的礼物。
前方就是她大姨家所在的村庄,越来越近。
不时有载客的三轮车经过,发动机“突突”地响动,所过之处留下一溜呛鼻的黑烟。
莫颜不慌不忙地走着,眼下时间还早,她并不着急。
前面一辆三轮车留下的废气还没有完全散尽,身后又响起发动机的声音。
她往旁边挪了挪,尽管本来就是沿着路边在走。
满载乡民的三轮车从身边驶过,卷起路上的尘土,灰扑扑的颗粒夹着黑烟像行走的龙卷风般,肆虐着向前。
莫颜再一次屏住呼吸,衣袖掩嘴鼻,皱着眉头看渐行渐远的罪魁祸首。
三轮车经过改装,装上棚子,车子的两边坐满赴宴请的乡民。
她觉得坐在最外面的那个人很眼熟,他的五官似曾相识,非常像一个熟悉的人。心里面起了疑心,但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到的人。尽管她心中有很大的把握能够确定。
三轮车消失在视线中,车尾的废气渐渐散了。
她首先去的是姑奶奶家,将提篮中的礼品分出一份放进卧室内,然后
在堂屋里陪老人家边喝茶边吃零食。
姑奶奶是莫颜爷爷的堂妹,两位表叔与父亲相善,关系不错,每年春节会彼此互访。
坐了一会儿,比莫颜小一岁的表妹,就是姑奶奶的孙女,拉着她一块儿去村子里的广场上去玩。
拿摔炮在擦火皮上一蹭,快速地将冒火星的一端插进新鲜湿润的牛粪中,然后四散跑开。
随着“砰”地一声,牛粪炸开,四周飞溅开来。
路上,房屋的砖墙上面,到处留下痕迹。
小孩一边检查自己身上有没有中招,一边叽叽喳喳地笑开。
经过的大人看见了,免不得嘴上要骂两句。
广场边的祠堂内正在准备放电影的事情,高台上的幕布已经挂起来,两边架着的木梯上,分别站着两个人,正在调整幕布的高低。平台下面的人站在正中间审视,不时出言指挥木梯上面的人进行调整,确保高度合适,两边一致。
表妹带着她晃悠了一圈,挂念着今天事情多,父母亲可能需要帮忙,所以两人往回走。
客人越来越多,她跟着表妹表哥在屋里来回窜,洗菜,在客人到达后放鞭炮,炸小吃等等。
过了没有多久,父亲也到了,嘱咐她去大姨家吃饭。莫颜本想将近午饭时再去,听了之后,只能揣上东西出发。
姑奶奶见她出门,嘱咐道:“就去坐一坐,中午饭一定要回来吃啊。”
她随口答应着,不太乐意启程。
大姨家建了新房,上次去莫颜家时,告知说在山脚下的果园内,一直朝着进山的路走,肯定能看见她家的房子。
更小的时候,莫颜常常上大姨家,放学后与村里的小孩子跑了个遍,所以她对此处还算熟悉。凭着印象中的果园位置,边找边走。
一直走到村后,将要行到山脚下,才远远看见前方一座红砖的新房子,坐落在一片桃李树中。
山脚下独此一家,应该不会弄错。
等她刚走到果园的篱笆边,人还没有进去,一条狗吠叫着直冲过来,声嘶力竭地“汪汪汪”。
莫颜立马就想转身,生怕它扑上来。
她的脚往后退了几步。
“阿黄,不要叫!”
大姨从屋里走出来,发现了她,“没事,阿黄不咬人,你进来吧!”
她的脚步没有动。
开玩笑,这是一条畜生,我怎么知道它咬不咬人。
万一被咬一口,倒霉的还不都是她。也不会转移到别人身上。
屋里又出来一个人,正是她之前在三轮车上看见的那个老头,莫颜的外公。
原来那个似曾相识的人确实是曾经的熟人啊!几年不见,她快要忘了。
大姨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杈子,一边说“放心,阿黄不会咬人,它最多叫两声”,一边过来引她进去。
叫“阿黄”的狗见到主人后,摇摇尾巴,屁颠屁颠地跑回屋子墙根下。
靠近房子后,她才发现另外一条被锁链拴住的黑狗,见到陌生人,立起来,瞪眼观察她。
这才是一条会咬人的狗,莫颜心想。
屋内只有大姨,大姨夫,以及外公三个人。
她和外公是客人,两人尴尬地对坐在地桌旁沉默。
大姨夫妻俩准备饭菜,一会儿在水池边收拾食材,一会儿上果园里转一圈。
早知道就在姑奶奶家多呆一会儿,眼下的情形真折磨人。
过了一会儿,外面又传来狗吠,接着是一个男人大声的呵斥,相对比之前莫颜的怕狗,这一位仁兄则毫不在意。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一边高声说话,一边大步踏进来,大喇喇坐在大姨夫旁边。
几个人互相简短介绍后,中年男专注于跟姨夫聊天,另外两个人别撇到后边。
看样子中年男是姨夫的朋友,今天就是来叙旧,谈论些近况。
自从他加入后,嘴上的话题就没有断过,屋内的氛围自然不少,起码不用在没话找话和斟酌语句中度过。
渐渐地到了中午,表哥、大舅相继从村中开赌的地方回来。
地桌中央的炭盆燃得正旺,把铁锅架在炭火上,周围再摆开几道菜,大家围在一起开饭。
外公夹起一个鸡腿,筷子伸到她的碗上面,“这个鸡腿你吃吧。”
莫颜有些不自在,然而还是接住了鸡腿,说:“谢谢!”
大姨在一旁说:“要叫外公啊!从进门到现在,你都没有叫人呢!”
“我叫了。”她否定道,“一开始就喊了。”
虽然只是口齿模糊地低唤了一声,但确实在进门时就已经唤过。
对每个人都打了招呼,总不好独独遗漏某一个人吧!那样也显得太小家子气。
怎么说也有好几年没有见过外公,没有叫过人,当然会不习惯。
外公忙说道:“喊了,刚才喊了。”
大姨夫接腔说:“不管怎么说,晚辈要有礼貌,尊敬长辈,这是做人的根本。”
那他们做人的根本在哪里呢?莫颜想道。
外公又挑了些菜,堆在铁锅内的边缘,刚好正杵在她的位置面前。
莫颜忙阻止道:“不用了,你不用给我夹,我想吃什么自己会夹的。”
开玩笑,一桌人当中,她的年纪最小,外公把那最嫩的给挑出来,都放到她面前,这种菜不是那么容易消化的。
大姨说:“你看外公对你多好,他可想你了,常念叨呢!”
既然这么想,为什么不把我们家钱还了。
莫颜撇撇嘴。
大姨,舅舅,谁TM不比她家有钱。
说到底,他们最多也不过用上下嘴皮表达一下自己的“相思”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