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并州四少

诗云:

“天下一席占王侯,而今繁华此并州。

锦绣江山多金玉,千古名爵公为首。

南北商客如烟流,百川犹有海纳收。

翡翠重山拥珠玑,极目帘幕万家楼。”

这首诗说的正是李唐并州城的新景况。当时并州最繁华当属城东,多数为达官显贵之府邸。城南多集市,平日都是车如流水马如龙,熙熙攘攘人来人往。本单元得从这一家面摊说起,只见高竿挑着一面皂旗,书写“源味”二字。底下摆开十几张木桌,挤满了过往商客。这家面摊远近闻名,正宗并州特色小吃。

东北角上,坐着两个年轻公子跟一个青衣姑娘。那瘦脸公子衣物华丽,桌上搁着一柄纸扇,正埋头吃着一大碗海鲜面。另一个浓眉书生模样斯文,吃着香喷喷的肉笋炒面。那姑娘二八年纪,手里抱着一只小可爱,通体雪白的花狐貂,桌旁放置一把宝剑,剑鞘十分华丽。

瘦脸公子突然开口道:“老大,你听说了么?最近并州城里传闻,西山神龙显灵的消息……”那浓眉书生很是好奇:“什么神龙显灵?”

那青衣姑娘插话道:“我好像有人听说过,还挺邪乎呢。”浓眉书生道:“你们怎么都听闻了此事,我却一无所知?”青衣姑娘笑道:“谁叫你整天不出门,读书都读傻了,嘻嘻。”

浓眉书生道:“你们给具体说说呗。”瘦脸公子解释道:“据说不久前在西山附近,这天上突然掉下一条蛟龙来,砸坏了不少庄稼……”浓眉书生道:“还有这等事?这可真奇了。”

青衣姑娘提议道:“小虎,要不我们去瞧瞧?”浓眉书生颔首道:“世上竟有这等怪事,我们自然要去弄个明白!”瘦脸公子道:“等我吃完这面,一道走吧。”

不待回应,突然街巷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呼救声:“啊!救命啊!”这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妙龄少女,正披头散发,跌跌撞撞的在人群里奔逃。其后有十几个凶徒追逐她。恰逢集市日子,小贩商客占满街市,买卖吆喝声嘈杂,整条街弄好不热闹!

遽然出现这一幕,众人尽皆避之不及。这期间还掀翻了不少菜摊子。那些商贩大多平民出身,面对那些库府恶奴,无人敢出头,更别提上前劝阻。不料,那个少女刚跑出百余步,却给脚下石头绊了,扑的摔在地上。

于是,身后那一干家丁赶上前:“抓住她!”于是七手八脚,老鹰捉小鸡似的逮住那个少女。接下来,不论人姑娘如何哭闹,如何挣扎,都难以挣脱。

便在这时,人群那头出现一位瘦骨如柴的公子哥,喘着气:“等等等……我……我……”那公子长得真磕碜,眼窝深陷,颧骨突出,一副皮包骨,直似一条野狗瘦脱了相,浑身上下也没个几两肉,跑起路来更是气喘吁吁,体虚的不行。在他身旁,还跟着几名护卫跟八字胡的狗头师爷。

那丑公子见了花季少女被束缚,顿时一脸**道:“哟,小娘子,你倒是跑呀,你还能哪儿去呀!本少爷说了,本少爷今天要办了你,就是今天办你……你们几个不错嘛,是谁抓到的?本少爷我重重有赏!”

一个家丁忙道:“小的,是我是我。”其余家丁纷纷请缨:“少爷,还有我!我!”

那丑公子得意大笑道:“哈哈,不错不错,都表现的不错!今天本少爷我一定多赏你们几个酒钱,跟着本少爷绝对不会亏待了你们,哈哈哈!”接下来,这个丑公子当众猥亵,伸手在那少女脸上、身上一通乱摸,嘴里更是污言秽语,淫词浪调。

那些小贩都围在远处,谁也不敢上前。他们都知道这个丑公子乃是并州地头蛇,并州恶霸之一,朱府二公子朱子雄,没人敢去触他霉头。这时候,哪还有人敢上前一步,更别提劝阻了。

不料,在人丛之中有人出声冷笑道:“光天化日之下,你这厮强抢民女,可知还有大唐法度?”那朱师爷当即怒叫道:“是谁?是哪个小王八蛋胆敢来管我家二公子的闲事?活得不耐烦了么!”

那出言之人站起身来,打了个招呼:“你不用找啦,我在这呢。”说话者正是那个浓眉书生,十五六岁模样,一身白衣黑裤。这人身材颀长,五官清秀,看去浓眉大耳尤为醒目,十分有富贵相。这个少年姓狄,名仁杰,字怀英,乃是并州城里通文馆里的读书人,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今天恰巧夫子生病,他才与这两个发小一道出来街上吃面。

那朱师爷觑着对方年幼,当即皮笑肉不笑道:“他妈的,大爷正愁寻你不着,倒是你这个小王八蛋自行站了出来,好得很呐!”说罢,朝那帮跟班使了眼色。当即辄有五六人团团围住浓眉书生,一个个虎视眈眈不怀好意。

狄仁杰凛然不惧,大声质问道:“你们朱府的人平日里都是这么嚣张跋扈么?真是欺人太甚!”朱师爷冷笑道:“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你们几个还愣着干嘛?给我往死里打!”

不等对方近身,那狄仁杰凌空飞踢一脚,当场一人被撂翻在地。他又使个急转身,双手灵活,按住身后另外两人的脑袋奋力相撞。那二人齐发一声惨叫,立时头破血流的瘫在地上起不来。

其余恶奴见状,不知是谁发一声喊,众人一拥而上,想要群殴狄仁杰。可这人身手委实矫健敏捷。没等对手欺身而来,他拳脚并用,纵跃自如。不过眨眼工夫,一共打翻五六人。想来那帮恶奴多是乌合之众,唬人还管用,却招架不住狄仁杰的雷霆拳脚。

朱师爷越看越心惊,一面怂恿众家丁:“上!都给我上!打死他!给我打死他!”

那狄仁杰本身是个练家子,可他孤身一人,双拳难敌四手。兼而以前碍于家教,未曾打过架,以致毫无对战经验。须知武功再高,也架不住人多。他既凭力打趴了十多个恶奴,自己也身中数拳,一度被逼至墙角,正待做个困兽犹斗。

谁成想他同桌的瘦脸少年委实看不下去了,随手拎起那碗汤面,淋在一个专注打架的恶奴头上。那人当场捂脸惨叫,直如杀猪也似。余人尽被唬了一跳,纷纷触电般闪避开去。

那瘦脸少年拍拍手,一面取笑道:“老大,你不行了吧?”狄仁杰偷空擦汗道:“还好。我是第一次打架,没给咱们通文馆丢脸罢?”

二人谈话间,同桌那青衣少女起身嬉笑道:“小虎,要不要姑奶奶我来帮你?”狄仁杰道:“你一个姑娘家就不要了罢……”

那青衣少女却不乐意了,噘着嘴说道:“我也没打过架呢,今天正好找他们练练手。”说罢放下手中白貂,唰的一声抽出那把青锋宝剑,直直刺向身边的恶奴。

那人万万没想到这个美貌少女说刺就刺,真是心狠手辣,急忙躲闪过去。但青衣少女仍然不依不饶,挥舞剑花与其纠缠。

那瘦脸少年血气方刚,一步一步踅过去。不论是谁上前阻挠,他直接拳打脚踢,一拳一个,活生生打趴了这帮恶奴。顷刻之间,瘦脸少年孤立当场,脚下全是滚动哀嚎者,其中便有那个朱师爷。他无端挨揍,自是怒火难平,当场手指瘦脸少年又惊又怒道:“好、好小子,你、你……竟敢打我?”

瘦脸少年耍威风道:“我打的就是你!本公子不光要打你,我连你的主子也一块儿打!”说罢,拎起那个丑公子朱子雄的衣领,当面对他扇了两嘴巴,骂道:“你朱府就了不起么?今天本公子照打不误!”随手一甩,只见得那瘦骨如柴的朱子雄直接砸塌了旁边那张小木桌,卧在地上惨叫不止,想必这一通折腾,摔断了他好几根骨头。

朱师爷顿时慌了,四肢着地爬过去,扶着朱子雄叫唤起来:“二少爷!二少爷……”朱子雄顿时给痛得昏死了过去。朱师爷抬头怒视眼前人。

瘦脸少年怒目圆睁,喝道:“你还敢瞪小爷!小爷今儿就让你瞧个明白……这位就是咱们‘并州四少’中的老大,狄仁杰!小爷排行老三,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小爷便叫方文斌,绰号‘恶贼克星’……你们几个,还不抬走你家窝囊公子!快快滚蛋!”临了还不忘补了朱师爷一脚,骂一句:“日后别再让我见到你们!”

那朱府恶奴全都争斗不过,一个个灰头土脸,与先时那副嚣张跋扈简直判若两样,如今看着并州二少如同老鼠见了猫,众恶奴慌不迭架起朱子雄遑遑开溜。

行人见状,纷纷拍手称快:“好!”这也怪只怪那朱府仗着朝中有人,平日里在这地方上横行霸道惯了。以往都是朱子雄欺凌乡邻,乡里百姓对这个丑公子无不痛恨万分。奈何朱府权势滔天,豢养着一群恶奴,谁也动不得。须知这些恶奴,实为并州城中的地痞流氓,一贯无人敢惹。难得今日有人不畏强势,一并收拾了朱子雄,自是大快人心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