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清月站在凌震南书桌前,微垂着头不说话,等待他的安排。
“月儿,你回佟府去一趟,安排好府上的事,莫辜负了你爹爹临终前对你的嘱托。”凌震南双手撑在颔下,沉声道,“记住,如今还不到可以公开你爹爹死讯的地步。”
佟清月目中看不出什么起伏,面前这人不过是她丈夫的父亲而已,说的凉薄些,他本就不该悲伤她而今的悲伤。
“是,月儿明白。”
佟清月背挺得笔直坐在妆镜前,看着点墨把素白色绢花簪进她发中,如同提线木偶一般抬起手摘下绢花,打开桌上一个金丝楠木匣子,哑着嗓子道:“用这套红宝石头面吧,挑两个簪在显眼的位置上。”
“好。”点墨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从匣子里拿出一支赤金掐丝牡丹短簪来插进她发髻上端,“格格今日想穿哪件衣服?”
“就……那套绛红色的袄裙吧。”佟清月手里紧紧掐着素白色绢花,而今,她连给爹爹带孝都不能,算是什么女儿呢。
用木簪簪尾轻轻挑了一点赤色口脂在唇上晕开,妆镜里的人顿时便显得气色好了许多,佟清月抿了抿唇,左右看了看盘的一丝不苟的发髻微微颌首:“走吧。”
黄包车拉着佟清月在淮远最繁华的街市上跑过,所过之处都引得众人注目,从前只是听说过从前的清月格格而今的少帅夫人是绝代风华,这亲眼所见传言果真不假,鲜衣红唇嘴角带笑,果真是凌家二少奶奶的气派。
佟清月脸都笑僵了黄包车才在佟府外停下,点墨抚着她下车来,主仆二人望着门口高悬的牌匾心中皆说不出是哪般滋味。
管家出来把人迎进去,接过点墨手中的一摞彩盒问道:“小格格怎的一个人,主子没回来?”
“爹爹临时有事,没同我一并回来。三姨娘呢?”佟清月扶着点墨手臂的手紧紧握了起来,笑意吟吟地问道。
三姨太房外没有伺候的人,佟清月把点墨留在了外面守着,进屋见三姨太坐在妆台前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却看她未施粉黛,发间还斜簪了一朵白玫瑰。
佟清月一怔,紧绷着嘴角低头捏住衣角噎声道:“您都知道了?”
“格格的墓地前两日有人去修缮过了,我派人悄么声地去看了看,便明白了。”三姨太眼角滑出一滴晶莹,盯着镜子轻声道。
佟清月轻咬着下唇,从她发髻中取下白玫瑰,换上妆台上的一支五色彩羽雀头金钗,又把红纸递到她手中:“姨娘跟了额娘这么多年,自然应该知道分寸。这钗子是爹爹送给姨娘的,簪上吧。”
三姨太扭回头仰面看着她,哪怕是清晨沾露的玫瑰都比不及她娇艳,可这脂粉扑得却比寻常厚重几分,遮住这些天来哭红了的眼眶和泪痕。
“姨娘……”佟清月仰头用手指轻轻抹去眼眶溢出的些微湿润,“我没有爹爹了,不能再没有您了……”
三姨太微微偏过头,闭上眼睛任由眼眶里的眼泪滚落出来,半晌才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