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清月醒来时微微一动浑身便疼得厉害,像是被人用锤子砸碎了周身骨头一般,她勉强睁开眼睛看了看头顶灯饰,又闭上眼睛回忆起这几日的噩梦,现下梦终于醒了。
那个孩子,在她腹中七个多月,一朝出世,她都没有听见她的哭声。
如果她不是凌家的孩子,如果她不是流着她与凌允惟血脉的孩子,她一定会像一个母亲那样拼尽全力护她一世安好的。
眼泪从眼角溢出,顺着一侧脸颊无息地流着,下一秒就有带着薄茧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给她擦去眼泪。
像是被针扎了一般,佟清月身体猛地一颤,睁开眼来挣扎着要坐起身来,凌允惟唯恐她伤了自己,小心扶住她轻声道:“慢些。”
“出去。”佟清月紧皱着眉挣了挣,“你别碰我。”
“清月。”凌允惟稍稍松开手,久久未眠泛红的眼睛垂眸看着她,他想和她说说话,却已经不知道可以说什么了。
佟清月伏在软枕上喘了两口气,唇色因为牵扯着的疼痛而更加惨白,她咬着牙抬起头来看着凌允惟,如果手边有一面镜子,她一定也会被她此时眼睛里的恨意震惊。
她怎么会这样看着他,她始终爱他都胜过自己。
佟清月撑着双臂稍稍挪动向他,紧紧盯着他闪烁的眼睛,他若是问心无愧,为何不敢看她呢。
“为什么,为什么骗我瞒我?”佟清月眼眶里含着眼泪,她深深吸着气以求不在他面前落下眼泪来,咬着牙恨声问道,“你明明都知道,知道爹爹是怎么死的,知道大嫂是怎么死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看着我叫杀父仇人父亲,看着我尽孝仇人膝下,看着我怀上流着仇人血脉的孩子,凌允惟,你看的快活吗?”
凌允惟短暂默然,而后沙哑着嗓子道:“我瞒的辛苦极了,可我更怕极了,怕你知道后,会和大嫂做一般计量。”
佟清月又靠近了些,撑着双臂仰头盯着他,“那你们就不怕,那些葬身在你们凌家这无休止的权柄争斗中的冤魂夜夜来向你们索命吗?”
凌允惟不语,他只怕一件事,怕她抽身独去,留他一个人在这万人之上无人之巅。
“那楚徽然呢,你爱她吗?”佟清月声音低了些,她身体虚空的厉害,心中也是同样。
她身子绵软下去被凌允惟抱住,他的臂就揽在她身前,收紧了些又微微松开,他低下头下巴抵在她发间,“当然不爱。我们只是互相需要,清月,我所爱所求,从始至终都是你。”
“你们凌家的男人,都是要做大事的人。”佟清月低低冷笑一声,已经耗尽力气的身体只能被他抱着,她扳着他的臂死死咬住他,淡淡的甜腥味在口腔中散开,让她疲乏的大脑更加麻木。
这话,她而今愈发地明白了。
凌允惟只轻轻闷吭一声并没有松开手,反而还轻轻摸着她的头发,这一点痛,与她的痛相比不过是微不足道而已。
佟清月渐渐卸下力,缓慢而不甘地闭上眼睛,她没有力气了,“凌允惟。”
“嗯?”
“亲手杀了自己孩子的感觉如何?”佟清月嘴角牵动了一下,她明白她的话会伤他多狠,可她偏偏就是要这样做,“凌允惟,我爱你,可是为什么要骗我呢?为什么……你是凌震南的儿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