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允惟的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佟清月看着碗里寡淡如水的白粥和一小蝶子看不出是什么菜的绿叶子低头淡然笑了笑,这一天还是来了,她是一个没有娘家可以依靠又被丈夫厌弃的女人,她的归宿会和所有失去丈夫恩宠的女人一样,在这四方宅院之中,孤苦渡过。
这样也好,他厌弃了她,她也放弃了他。
佟清月上到二楼去,从卧室窗边悬挂的笼子里抓出鸽子,泛灰却依旧修剪得体的指甲轻轻划过鸽子背上的羽毛,它可以在这淮远权势最集中的帅府自由来去,她却不可以。
纸条上是她用左手写的“婚宴起事”四个字,有些歪斜,丝毫看不出她那手漂亮的簪花小楷的影子,又刻意说的严重了些,纵然信鸽被劫,也没有人会怀疑到她的头上来。
绑好字条把鸽子放出去,佟清月站在窗边久久看着后院因年久失修而破败的那堵花墙,可能早就没有人记得这里还有一处荒废的侧门了。
再过几个时辰,她就会从这里离开,永远地离开。
门上风铃响了,佟清月知道应是家安来了,她快步赶下楼去,果然那粉团似的小人儿正一摇一晃地向她走来。
佟清月抱起他在沙发上坐下,仔仔细细给他理好了领口和帽子,垂眸看着他圆溜溜的眼睛不自觉地抿着嘴浅浅笑了,他长得愈发像钰贞了,再过些时日,就能跑能跳了,再就该去学堂念书去国外留学,再要成家……
“娘亲。”
家安一声轻唤惊醒了佟清月,她低下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似乎又觉得不够,再亲了两下才抱着他贴在自己心口处低头沉默良久,她带不走他,她只能把他留在这里,凌允惟会将他视如己出这一点她从不担心,只是,她唯恐他日后也要搅进这淮远的风云之中。
可是,她没有办法了。
佟清月眼泪顺着眼角悄然滑下,她最后在家安头顶亲了一下,抱着他坐好看了看他懵懂茫然的样子,从额头一直看到脚,仿佛这样就可以把他的样子牢牢记住。
“把他抱走吧。今天这样的场合,他虽然人小,却也不能不在。”佟清月把家安塞到乳母手中,跌坐回沙发中顺势抹了一下眼角的湿润,“出去吧。”
也许感知到了什么,从来不会哭闹的家安突然一下撇了嘴,而后放声大哭,乳母刚走出去两步的脚又停下,为难地转身看着佟清月。
佟清月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把桌子上的茶具都拂落到地上,竭尽全力喊道:“抱走!把他抱出去!走!”
乳母逃命似的飞快抱着家安跑出楼去,门口卫兵探了个头看了一眼又站回去,佟清月看着乳母的背影完全消失不见,而后伏在沙发扶手上手紧紧攥着胸口衣襟艰难喘着气,她怕,她怕再抱一次家安,她就真的舍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