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视频是真的

医院太平间的温度没有冰库温度低,尸体的寒冰消融后,开始变软发臭。

毕竟已经六年了。

沈嘉禾到现在还是很难接受,躺在这冷冰冰的床上,脸上毫无生气的人是那个对他笑,和他撒娇生气吵闹的小女孩。

戴着塑胶手套的手缓慢地摸上女孩肌肉已经松弛掉的脸颊,闭上眼,连呼吸都是颤抖的。

“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

沈嘉禾此时此刻无比痛恨那一年因为收到“中戏”录取通知书而高兴的自己,无比痛恨自己选择了这样一条路,害己害人。

“沈哥,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范小天十分能明白沈嘉禾此刻的心情,他也悔恨和愧疚,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到多年前的那个下午。

他一定管住自己的嘴,绝不向那个朝气蓬勃,尚未涉世的女孩说出那么残忍的事情。

这样就不会有如今的一切种种。

“你没有错。”沈嘉禾收回手,眼泪顺着鼻沿滑落,眼尾潮红,竟有种破碎的美感,“错的是我,从一开始就错了。”

“到了。”门外传来细微的声音,紧接着两扇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个护士领着一老一少的两人走进来。

老人穿着黑色燕尾服,胸前垂挂着个有些年头,昂贵的怀表。

至于青年对沈嘉禾范小天两人来说并不陌生,正是谢衡,相比老人的正式,他穿的就有些随意,双色衬衫搭配黑色裤子。

“沈先生,范先生,尸体原是在极低的温度下才能保存完好至今,我们医院太平间的雪柜没有原来的低,恐怕很难保存尸体,这外面的温度更是没雪柜低,不宜在外放太久。”男护士铺垫了一大段,然后才说出意思,“您看你们看完了吗?看完了我给推回雪柜?”

沈嘉禾没说话,范小天知道了,转头朝男护士道:“麻烦您了。”

沈嘉禾站在原地,看着护士将尸体安稳地放回雪柜,彻底看不到的时候,这才转身离开。

范小天连忙跟上,临走时看了眼站在灯光下,身形安定如山的谢衡。

他似乎有所感应,偏眸看了过来,目光在空中交汇。

那具尸体年龄看着也就三十五左右,周海宁的老婆是h市曾经赫赫有名谢氏财团的谢家大小姐,后来失踪下落不明。

所以,这是他姑姑?

……

时刻有明亮的光线照在眼皮上,顾檬睡得并不踏实,恍然惊醒。

目光迷茫地看着周遭,手一动感觉被什么东西堪堪地压着,眼珠子向下看,瞧见了件冬季款的黑色外套。

眼底掠过一抹惊喜,一边拿掉外套,一边环顾不大的客厅、浴室。

难道在房间?

为什么不喊醒她?

一个接着一个的疑问蹦出来。

顾檬想不清,直接朝房门紧闭的卧室走去,手抓着门板向下转,缓缓推开门,客厅的光立马漏了进去,在地板投射下不规则的几何体。

手摸上门框边的开关,正要开灯。

“别开。”男人的声音似乎压抑的久,十分的沙哑,还隐隐带着害怕。

顾檬接着客厅投射的光,隐约看见床头上的一团黑影,抱膝蜷缩着,摸上开关的手慢慢垂下,人走进房间,反手将门关上只留一条很小的缝隙。

他不想见光。

顾檬摸黑走向他,试探性地喊他:“沈嘉禾。”

“是真的。”黑暗给了他安全感,像过去的某一段时光那般,沈嘉禾把埋在大腿与前胸之间的头抬起来,看不到她在哪里,大概看了个位置,将那难以启齿的秘密在这黑暗中如数说出来,“是真的,视频是真的。”

他很脏。

任凭他怎么刷洗,都洗不干净。

网友说的没错,他恶心、烂透了。

顾檬在他说出“是真的”的时候,脚步顿了下,在他第二遍重复时,继续走向他。

她多少能感觉到的。

哥哥在车上欲言又止,她何尝不懂。

她那时候就在心底问自己:如果真的是那样,顾檬,还爱吗?

答案是爱的。

就像范小天话没说完,她就坚定地答应了一样。

不犹豫,不迟疑。

无论怎样,顾檬都爱沈嘉禾。

“不怕。”顾檬走到了他面前,摸到了他冰凉的手背、他红彤彤的鼻头,微湿的眼眶,最后落在他的头顶上,“不要怕,都过去了。”

“我爱你。”顾檬又上前了一步,弯下腰,把额头贴在他松软的头顶,右手环绕过他的脖颈落于肩头,四指无节奏地拍打着,若此时有道光,这会是十分温馨的一个画面:“我爱你,无论你是光芒万丈,还是普通而平凡,我都爱你。”

“这世界对你的所有不好,都由我来补偿你,所以,不要推开我好不好?”

“不要和我分手。”

他没有回答,咸而温热的眼泪砸在手背,淌过指间。

他有多幸运?

一部电影就成名,家户喻晓,圈粉无数,名利双收,达到了许许多多人都无法达到的高度。

可谁又知他拼命挣扎,却还是难逃魔爪,清晰而真切感受着自己被奸污时的那种绝望。

那朵盛开在明艳夏日的花,一夜之间被狂风暴雨摧残的七零八落。

他恐慌、恶心、不知所措,慢慢的什么也不想了,躲在不见光的屋子的角落里,睁着眼,眼泪也流不出来,什么也感觉不到。

感觉不到饿,感觉不到难受,也听不见任何人说话。

他觉得自己死了,只是没有入殓埋葬。

……

范小天洗完澡出来,不可避免地就看到倚在沙发背上的谢衡,手夹着根白细的烟往嘴里送,烟雾缭绕,眉眼隐约可见的阴翳。

“你可真出息。”范小天几步走过去,轻而易举地拿走他的烟,低头吸了一口,“难吸死了,赶紧灭了,不然等会一屋子味,我可不待。”

“有净化器。”谢衡挑衅似地吐了一脸烟雾,嘴角带着邪佞的笑,下一秒拿着烟的拇指与食指一开,烟掉进白色的羊毛毯上,一脚踩灭,“不过确实难吸,我请你喝82年拉菲怎么样?”

“啧,又浪费一个毯子。”范小天递给他一个败家的眼神,大发慈悲地允了:“给你五分钟,去拿吧。”

“范小天,你现在使唤我使唤上瘾了是吧?”

范小天白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你酒放哪里?”

“行,你赢了。”

谢衡一副心悦诚服的样子,很快就把酒拿回来,顺带拎着两个高脚杯。

范小天原以为他说笑的,谁知说82年拉菲还真是82年拉菲。

两人坐在白色真皮的沙发上,举杯相互碰了一下,范小天想着要给这昂贵的酒最大的尊重,是以细细品了口。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里觉得贵的作用,还真品出了种这酒跟以往红酒都不一样,入口更醇香的感觉。

品也品过了,该做点正事,是以他放下酒杯,在手里弯着,穿着拖鞋的脚轻轻踹了下谢衡的脚腕。

“哎,那个就是你姑姑?”

谢衡偏头看他,原是想表现的若无其事一点,但最后还是没有伪装,轻轻地嗯了声。

“她结婚多年没有儿女,除了周海宁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剩下的爱大都放在我身上,大概是情感的寄托。”谢衡省掉一些不必要的事情没讲,只讲她的,“当时爷爷突然去世,遗嘱也没立,很多在公司干事的旁支亲戚仗着我少不更事,都暗怀鬼胎,最后是姑姑帮我出的计策,让我套现钱财,把我送到国外。”

“你姑姑还挺好。”好歹也是已故谢老爷子的唯一女儿,居然没想过分点家产。

像是听出他话里的弦外之音,谢衡淡然地道:“她不缺钱,结婚的时候爷爷陪嫁了上亿的嫁妆,她又把我当儿子宠着。”

像是想到什么,他眸光微暗。

范小天好歹跟在沈嘉禾身边好几年,是见过世面的,倒没有因为那上亿的嫁妆而表现的太震惊。

“逝者已去,你好好活着,才是你姑姑最大的愿景。”范小天说着忍不住微微俯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太难过。”

起身,忧心沈嘉禾现在的情况,想着要给他打个电话,一时忘了拿着的是昂贵的82年,仰头直接全喝了。

脚刚抬起,手腕忽然被人向下一拽,强烈的失重感袭来,内心只有一句“我擦”。

真他妈的硬,不愧是有六块腹肌。

高脚杯已经失手掉到羊毛毯上,滚到一边。

范小天手抓着沙发背,勉强撑起身子,然后垂眸看着被他压在身下的人。

“你是不是有病?好端端的拉我干嘛?”

谢衡静静凝视着他,没有说话。

范小天被看的不自在,心底还有点发毛的感觉。

“你别和我说你就喝了那么一点点醉了?”

说着用手指比了个很小很小的高度。

“你跟人接过吻吗?”

“哈?”范小天被他的语出惊人惊到了,“跟你有什么——”

我擦。

范小天遭受到了二十八年来最大的冲击,他这么直的一个人居然被另一个不知弯直的男人给强吻了。

“砰。”范小天挣脱开来,毫不犹豫给了他一拳头,“妈的,你是不是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