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怎么办,扛着他,我就打不过它们了。”
北翊轩一手拦腰扛着那锦衣华服包裹下的瘦弱少年,一手握着月白色的长剑。
周围哑兽一点一点逼近,嶙峋的脊骨随着步伐隆起,只是,那个缺口仍然被刻意避开。
兰羡尔目光一紧,这次如若不冲进去,那接下来,只会难上加难。
“战泽西,帮我个忙。”
兰羡尔脱口而出他的名字,意识到不对也没时间纠正了。
“你说。”
兰羡尔拿出腰间的铃铛,银辉熠熠,星火石的光投射进少年眼中,恍若朗朗天神。
“这些哑兽,不像是平白无故来攻击我们,倒像是受人操纵。”
“所以,你觉得是天泽秘术?”
兰羡尔点点头。
“哑兽应该喜欢光,不然我们就不会引来那么多。”
“所以,你想引走它们?”
两少年相对一眼,似是在做决定,匆忙之中,兰羡尔转头看向两个黑衣女子。
“两位,荒境中你们再熟悉不过了,待会我将众兽引开后,麻烦将他们带到安全些的地方。”
闻言,星洲两个却不干了,异口同声抗议起来。
“不,我们……”
两个黑衣女子终是看不下去,将兽刃抵在他们脖间,两人硬生生将话憋回去。
兰羡尔双手合住玄冥珠,运灵,再张开,冰蓝光芒乍现掌间,褐色的长发被玄冥珠的灵力波吹起,逸散在空中。
周遭众兽皆滞,痴迷一般望着那耀眼的光。
黑衣女子怔在原地,这是,古神沉苍的灵器,玄冥珠!
心下一阵惊叹,她们重新打量面前这瘦弱的女孩一番,灵力不高,却能轻而易举地操控古灵器。
“我需要,到高空去。”
“这里低处有哑兽,高处有煞雾,根本飞不走。”
黑衣女子道,兰羡尔叹口气,看向战泽西。
“那便飞得低些,只要不踩着它们便好。”
秘术也好,踩着叱云银剑也好,让她飞上去就好。
只是兰羡尔没想到,他竟然一手托起了她的腰,将带着她飞到半空。
兰羡尔惊讶写在脸上,运的灵都险些出差错。
冰蓝火鸟顺势而出,冰羽如丝,火尾修长,清脆嘹亮的啼声响彻暗夜,振翅疾飞在墨色半空。
随着它的移动,众兽皆朝那方向聚过去,兰羡尔望向底下黑压压的兽背,不一会就有些眩晕。
“停下吧,够他们逃走了。”
战泽西看出兰羡尔灵力几尽,却还在勉强。
底下的兽群还在跟随,她不知现在落下去,会是什么样的境况。
但,出乎意料的是,最前面的哑兽跟到一处,竟然突然停下,调头走了,身后哑兽皆效仿前面一众,统统调头离开。
“这是……”
“先停下再说。”
四周旷然,黑色渐渐褪去,更为准确的说,飞起坠落的是青白绒火,将这里完全照亮,只是昏黄雾色浮沉萦绕,浑浊不清。
“少殿,你发现这里有什么异样么?”
兰羡尔看向指尖触底,周身银瓣飞散的少年。
战泽西神色异样,看向兰羡尔,猛地站起,不可置信转身。
凄风呼过,远处模糊略微清晰。
“雪鹿!”
兰羡尔惊住,混雾弥散,那通体雪白的鹿轮廓渐渐清晰。
“这是真的雪鹿。”战泽西道。
“这里这么远,这鹿定是走了很久,难道一开始,小少殿身边的鹿就是假的?”
雪鹿看见兰羡尔,欢快地蹦过来,这必定是真的没错。
“不,你记不记得,他用了鹿角球?”
兰羡尔点点头,明白他的意思,那时候戚璃就已经知道不对,所以掷出鹿角球,一探虚实,那,为什么戚璃会昏过去,又为什么鹿会走丢,出现在这里?
疑惑之时,战泽西却又提出一个问题。
“只是,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能让哑兽望而却步。”
对啊,她记得古书上记载,生生相克,难不成,这里存在着让一众哑兽都惧怕的什么?
她想起那段话,古荒境,斩荒者殒命,古兽奇煞……等等!
“难不成,这里有凶煞?哑兽定是怕这里的东西。”
语罢,她看向这周围青白绒火,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
凶煞爱好噬魄,有两种活物会落在他们手中,一是灵性极强的活物,最容易被引来,煞类还擅长营造假象,刚刚将雪鹿引过来后,便又造了一个假的雪鹿幻影。二是十魄不全的活物,一般天家弟子十魄俱在,所以不易成为目标。
这鹿显然是灵性极强的,那么,晕过去的神月小少殿又是怎么一回事?
“羡尔,你看这雾。”
战泽西提醒道,再抬眼,两人便发现这雾在散去。
雪鹿叼起兰羡尔的紫袂,直将她向另一方牵扯过去。
想起哑兽群留下来的那缺口,正如戚璃所说,是赶他们走的,那么现在雪鹿去的这方向,也八九不离十是离开的。
“你自己去吧,你要逃命,我们只想进去。”
兰羡尔笑笑,她知道,这里即将又会有一场恶战,将面前这个毛茸茸的家伙打发走也好。
本以为这鹿有几分血性,会留在他们身边,谁知她说完这句话,它便掉头走了。
她叹口气,望向旁边的银袍少年。
“少殿,现在,我们该向哪里走。”
他没着急回答她的问题,只抬眸看向她。
“不必叫我少殿,叫我姓名便可。”
兰羡尔也没再多推辞什么,本来,也就只是一个称谓罢了。
骤然之间,她发现周遭雾气已全部消散。
青白的火绒从干枯的荒境表面冒出,不断升起,越发明亮起来,周遭渐明,星星点点的光照出了所在之地全部轮廓。
这时,他们才发现,这地方竟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坑洞!
就在他们旁边不远处,刚刚被雾遮住的地方,是黑色的坑洞中央,干裂无比,张开几个口子,喷出的青烟发出令人作呕的气息。
“朝鹿的反方向走。”
耳边传来战泽西的声音,他又揽过自己,直奔中空飞去。
可,那些青白火绒也会飞,它们渐渐过渡成青黑色,齐齐跟上天来。
不过一瞬,火绒便将两人的上下左右全部包裹起来。
“凶煞应该还未出来,这些东西,怕只是追着我们的魂魄来的。”
战泽西搂紧了她的腰肢,她便知,他要冲出一条口子。
叱云萧刃横在空中开路,银辉撼动,震开团团青白焰绒。
不想,与那哑兽的情况一样,天上地下,这东西多的根本灭不完。
这样下去不行,她想,凶煞会出来,而且越来越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对的地方去。
“羡尔,把你的鱼叫出来。”
战泽西沉声道,另一只手挥出银莲影翳,又震开一大片青白火绒,只是一眨眼,那些东西又涌上来。
“你要做什么?”
“你先走,到安全的地方,这里结束我便去找你。”
想到自己不会飞,也帮不上他什么忙,还不如去前面探探路,兰羡尔便摸出腰间铃铛。
依旧肥肿的乐跃鱼便从中跳出来,战泽西分出好几个来,统统召出银莲影翳,护在大鱼周边。
不再犹豫,兰羡尔跳上去。
“你也当心些,我等你过来。”
说罢,她便转身,凭着自己多年来骑鱼的经验飞速离开,却没瞥到,刚刚她说等他时,那银袍少年微微怔神。
扶桑天河之端。
老仙官又扶着自己的肚子,翘着白胖的大腿,躺在巨树扶桑下哼着歌,看见了来人也只是抬了抬眼皮,并没有什么情绪。
“兄长。”
白衣女子颔首叫道,老仙官瞥了她一眼,本不打算说话,但又想想,在这天界中也只剩阿漾和她同为青鸟浮山遗留下来的人了,想了想,他叹口气道:
“阿沅呐,我告诉过你,那老头就占了个卜术至尊的名头,其实啥也不是。”
战阿沅垂下眸子,不言语。
“算了,就知道你不会相信我……”
“兄长,泽西之事,你应该知道了吧?”
老仙官眯眯眼,开口道:
“你说的是驭灵还是主宰者命格?”
“不,是他身边的女孩,我们都知道,拥有命格的人,要杀掉其余拥有命格的人,才能成为主宰者,她是沉苍古神选中的人,会不会……”
战阿沅还未说完,老仙官就打断。
“不会,你忘了沉苍主张什么?”
战阿沅沉思片刻,道:
“是……无主宰,天界也可太平。”
说起古神沉苍,老仙官眼中充满着赞赏和崇敬,他欣然道:
“那么,她选的那个女孩也一定和她一样,不信什么主宰命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