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这鱼飞了多久。
只知道周遭从阴暗到微明,底下的一切仍全为昏雾所遮,一无所知。
头顶却澄澈不少,深青色的光依稀可见。
等落下之时,低处云开雾散。
面前,一座乌黑的塔耸立,不见顶端,几尽捅入青空,不知为何,塔身竟有多数粗壮的铁链缠绕,阴鹜不已。
“原来刚刚看见的柱子,竟只是塔的一部分。”
兰羡尔叹为观止,荒境之中,离奇的事倒真是不少。
只是,那几只向她涌过来的家伙又是……
幽幽青衣,长发墨黑,垂在两侧,脸廓模糊不清,连男女都辨不出来,只知道他们围过来一众有高有矮,统统笑着,还有,他们也同样有着幽紫的眼睛。
有些刚刚从乌塔上荡下来,也齐齐向这里涌来。
“这些,倒更像是凶煞之类的。”
兰羡尔强制性把大鱼塞进来铃铛,看向在枯地上缓缓荡来的煞。
不对,凶煞无疑是待在境底的,所以,刚才战泽西留下的地方是他们的藏身之所没错,可为什么,有这么多都来了这里?
难不成,在他们之前,有人越过坑洞,凶煞便追来这里?
雪鹿倒是有几分运气,才能从坑洞逃走。
只是,这凶煞可不像哑兽,它们无影无形,利器可伤不了,只能用灵力硬抗。
兰羡尔握紧了玄冥珠,这一次,定要平安回去才行。
她周身漾出冰蓝色水光,运灵召出冰蓝火鸟,空中肆意翻飞,一阵光波扫灭面前凶煞。
“又是这样!”
兰羡尔恼怒不已,看见一层又一层的煞从塔身上爬下,都是密密麻麻的青衣与黑发,快将塔身目光所及之处铺满。
他们守着这塔,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不过,她真是来对了,恐怕这里的一切,都与这塔脱不了干系。
“你们竟那么想守住塔吗!”
兰羡尔冷笑一声,双手运灵,水波纹样流淌在手中,奇异的符咒隐约跳动。
掷出最后一击,冰蓝火鸟震天嘶鸣,响彻黯空,身旁众煞皆靡。
但塔身上却还有源源不断的煞爬下来,接替刚刚那一群煞,向她涌过来。
一个个瞳仁空洞而幽紫,脸上笑容满面,兴奋不已地荡过来。
她灵力不足,疲然后退,瞥一眼身后通天黑塔。
古塔啊古塔,你究竟有什么秘密,竟能让荒境中的一切为你所用,又为何不顾一切要赶走来者?
不知何时,一只苍白的手从身后伸出来,刚触碰到她的肩头却迅速弹了回去。
兰羡尔诧然回眸,只见众煞皆失去笑意,茫然惊慌地看着她。
塔上正在爬下的煞也突然掉落,塔下一片狼藉,等他们爬起来,也只是站着,张着苍白的嘴巴,静静地看着她。
一切仿佛静止一般。
从塔空看到这一幕的素衣女子倒是云淡风轻,只拨弄着手中的棋子,黑白不定,看向身后的怪物。
怪物也望向她,疑惑与惊讶让他滞在原地。
“你没弄错,她身体里,有兰水华的一魄,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她再也不具有主宰者命格了。”
女子满意地看向底下的紫衣女孩,但想起她是古神沉苍选中的人,便不打算告诉青鸟浮山上的老头子。
毕竟,作为扶持主宰者最忠心的人,他可不希望从这女孩嘴里听到和沉苍一样的话:
“无主宰者,天界也可太平。”
兰羡尔见众煞静止,不再犹豫,选择进塔,在这里搞不好什么时候这些煞就会活过来。
抬头一瞧,黑漆漆的塔门紧闭,周身只有铁链盘绕,看来,不能用平常的方法进去。
等等……有铁链?难道这塔有什么大的破裂,非要有铁链固定才行?这样一来,顺着塔链,搞不好就能进去!
兰羡尔想着尽力一试,只求自己能飞到超过塔门的高度,让她到塔身上去便可。
谁想,这一试便成功了,竟然还高了些许。
底下的煞依旧静止着,她一早便怀疑是天泽秘术,可又有什么样的秘术,竟能一次操纵如此多的古兽和凶煞?
不再犹豫,她攀着乌黑粗大的巨铁链,手脚并用,螺旋向上爬去。
现在,她只求,别让任何人,任何活物,看见她现在这副狼狈样子。
突然,她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惊呼。
“羡尔!你来了!”
北翊轩?兰羡尔当下一惊,险些没抓稳掉下去。
转头一瞧,那双星眸明亮地眨巴着,从塔身裂开的一条细长的缝隙中透出来,欢快地看向紧紧扒在铁链上的兰羡尔。
“你是怎么进去的?”
兰羡尔吃力问道,北翊轩的声音从那缝隙中挤出来,模模糊糊只能听到两个字。
“上面。”
难道是在提醒她再往上一层?兰羡尔慢慢爬上去,更加后悔没有学会飞,要是战泽西,肯定早就上来了。
“裂了?”
她双手先放开塔链,覆上塔身,瞧见这一层外面果真有一个极为明显的破洞,不像是一朝一夕慢慢形成的,倒像是用刀劈开的。
起身一跳,一气呵成,定定落在塔内,便被塔中的气味搞得想作呕。
不过,只一刹那,脖间又不偏不倚的抵上一个冰凉的东西。
再一瞬,褐瞳就对上一双幽紫的眼眸,面前黑衣女子手执兽刃,正威胁着她。
“怎么,恩将仇报?”
兰羡尔挑眉问道,回想起刚刚塔身上巨大的洞,难不成是这兽刃划开的?
面前黑衣女子不发一言,只将捂着鼻子的她,胁迫到捂着鼻子的北氏两兄弟旁边,雪鹿竟也趴在一边,好像……还少了谁。
“小少殿呢?”
兰羡尔看一眼周遭,破开的洞将微明的光带进来塔中,照出眼前这一片败落。
断壁残垣没落阴暗之处,塔中冲天的臭味实在让人难以忍受。
“不知道去哪了,刚进塔,就跟那群穿青衣的打起来,打着打着那群家伙就跑了,我还以为没事了,没想到,她们又拿兽刃架着我们,到这坐着,我们才发现他丢了。”
北翊轩捂着鼻子,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上气不接下气,却又不敢直接把手取下来。
黑衣女子的分身将兽刃架在北翊轩身旁,而她的本身,便在兰羡尔身边。
兰羡尔顶着臭味开始思考,青衣煞跑,是因为自己来了,被他们感应到了,但他们也没理由放下里面这么多人不对付,就惦记着她一个人的十魄啊。
还是说,那群煞,更想拦住她?
如果是,那又是为什么呢?
“你们刚进来,就有青衣煞么?”
“对,好多好多!”
不对啊,这样来说,在他们没进塔之前,这些凶煞就已经来了,所以,不是他们将这些煞引过来的。
难不成,在她和战泽西没到坑洞之前,就已经有人将凶煞从那里引进塔内了?
那么早,会是谁呢?
“对了,你们来的时候有看见一个很大的坑洞么?”
“有啊,怎么了?”
“那里有青白色的火绒?”
“什么?我只记得,那里一片灰蒙蒙的,穿过那里不久,我们就看见了塔。”
兰羡尔一怔,当下心慌起来,捂着鼻子低头,脑中不停思考各种可能。
这么说,战泽西早就灭完坑洞旁的青白火绒了,或许自己在来半路上就能看见他,那为何他至今都未出现?
是出了什么事,还是,他赶在之前进入了塔中?
要是这样,那她在塔下召出冰蓝火鸟的时候,他必然会出现,可他没有,所以,他定是在半路上遇到了什么。
想到这,兰羡尔抬眼望向未被照明的暗处,忽觉这黑暗竟如此沉重。
眼前,黑衣女子幽紫的眸空洞望着她,没有一丝神采。
兰羡尔这才想起,这紫色……与哑兽眸中的紫竟是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