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御沉默片刻，“不要问太多。”
一句话将莫沉烟刚有的错觉打散去，她本以为今晚两个人关系更近了一点，南宫御此刻却提醒她，全是假的。
莫沉烟不想再同他说，只加快手上动作，想着治疗结束让他赶紧离开。
南宫御摆弄着莫沉烟的针具，忽而开口，“你的丫鬟都直接自称「我」来同你说话么？”
莫沉烟头也没抬，“我心里认惊兰做妹妹的。”
“你不是有一个好妹妹了么。”南宫御对着月光看银针，做工极妙。
莫沉烟噎语，在不妨事的位置多给他扎了两针。
“莫小姐心太狠，本王可是相信你的医术特地前来求医。”
今儿个南宫御确实收到信儿，说莫家大小姐晚上请他过去一趟，还叮嘱要到小门见。
他觉得不是莫沉烟的作风，没放在心上。
不料，晚上意外受伤，恰好来到莫家附近，只得求助莫沉烟，阴差阳错倒成全了莫如雪。
“但是你怎么知道哪间是我的房间？”听南宫御分析完，莫沉烟不由狐疑。
莫家传承百年基业，前庭后院，各院家眷下人住所和客房加上各种厨房杂物间祠堂等等，数来足有九十八间之多，南宫御就这么巧，一下选中了自己的房间？
“有莫家的地图，还算什么难事。”
莫沉烟错愕，“你在调查我？”
“本王总不能平白就让不认识的人来为自己解毒罢。”
花灯会一面后，南宫御即刻将莫沉烟和她周遭的一切查清楚，确认没有威胁，莫沉烟若是有心骗他，当晚就会身首异处。
“那现在信得过了？”莫沉烟没声好气地问。
“嗯，自然，现在是合作关系，公平交易。”南宫御侧目清光落在她脸上，“你帮我疗伤，我帮你除掉你的好妹妹，可划算？”
“不必了，”莫沉烟面无表情，稳稳把最后一针扎上，抬头看着南宫御，
“有的人，须得死在我手上。”
莫如雪也是，祁晟也要，这是她命里的倒刺，带着毒，她得亲手拔掉，撕碎了他们，一片一片碾碎化成灰去，这是他们命里欠她的，欠莫家的。
深秋冷风习习，吹得蜡烛光减去一半的亮度，浮动的云遮住月亮，屋子暗下来，看不清人脸上的神色。
南宫御闭上了眼，认可般点点头，“行，莫姑娘气度卓然，本王佩服。”
莫沉烟起身半躺在榻上，圈过一张毯子看起书，“你莫动，过半个时辰我给你拔针。”
南宫不声不响，乖乖坐着。
此二人不相顾也无言，未婚嫁男女在一个屋里头，彼此倒没觉得什么不妥，一个坐在木椅上，一个躺在软榻上，生出一种夫妻生活了多年的安适。
看了一会子书，莫沉烟眼皮愈发沉重，因着对方才意乱情迷的事心有余悸，她怕自个儿睡过去再生乱子，撑起来同南宫御说话，“你怎么不问我求亲的事为何反悔？”
“你怎么不主动说说你为何反悔？”
同南宫御说话就没有顺心的时候，莫沉烟又暗着翻了个白眼，把书举起来，不同他说下去。
良久，才听见南宫御说道，“你自有你的考量，我已征得你同意，你迟早会成为我的发妻，早一日晚一日又有何妨，并不影响你我之间的合作关系。”
莫沉烟以为南宫御在暗示她两人不过合作关系，不是真正的夫妻，坦言，“我既已答应便不会食言，我不能让父母疑心，所以事情要按着我的法子走，你也不必担忧，待你我各自的事尽数了结，我便主动同你和离。”
“你要同我和离？”南宫御低沉语气，神情不辨。
莫沉烟笃定地点头，“本就是你我假意做戏，你放心，我绝不会占着你发妻的名头，扰了你往后的生活。”
南宫御看了她一眼，平平静静，莫沉烟蓦然微怔，两人一时无话。
不知道听了刚才的话南宫御在想什么，莫沉烟躲过他的眼神，翻身对着墙胡乱翻书。
莫沉烟的心思没在书上，划拉着纸张神思游走，一直到灯油燃尽，屋里暗黑一片才注意到。
她从榻上翻身下来，仅凭一抹窗外照进来的微弱之光翻箱倒柜，平素添灯燃火之事都是惊兰来做，莫沉烟一时寻摸不出来。
翻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现下有些尴尬把时间越拉越长，莫沉烟硬着头皮继续找，身后传来轻叩桌面声。
回头是南宫御无声看她，指了指床沿。
一排新蜡烛和火石。
莫沉烟尴尬讪笑，“原来在这儿，是我疏忽了。”
擦火燃灯，屋里亮堂起来，南宫御依旧在闪烁的灯下合目端坐，昏黄的灯光将他好看的眉眼趁出另一番滋味，莫沉烟蓦然心一动。
“你方才说的交易还作数么，我这里倒真有一遭难解之事。”
“作数。”南宫御漫不经心轻言。
莫沉烟盖上灯盖儿，“你能帮我寻一味药材么？”
“什么药材，是你这个醉心医术的医女搞不到的？”南宫御睁开眼微微挑眉，觉得稀奇。
莫沉烟瞪着眼睛看他，“我是医者，不是种药的，我会制药，但不生产原材料，我可以上山采药，可不是所有药我都能采过来。”
“好了，知道你嘴巴厉害，什么药材且说来听听。”
“东瀛的银眉草。”
“你要银眉草做什么？”南宫御常年为解胎毒，遍历不少名家大医，见过听过无数珍贵草药，自然知晓这银眉草。
银眉草的价格要在世间的所有药材堆里都能排上前五，倒不是因为它能治多少大病，有什么奇效。
而是由于这草药只生长在东瀛洲属地，又得东瀛洲的专门湖泊周围，得十年天地日月精华才能长成那么一株。
莫沉烟沉默片刻，她犹豫要不要告诉南宫御自己中毒的事。
南宫御见她犹豫，大度开口，“不说也没关系。”反正自己也没说受伤原因。
“说了也没关系，”莫沉烟冥冥之中觉得南宫御值得信任，“我中了木枭花毒。”
南宫御磨搓手指，“莫如雪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