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往直前

2004年12月7日下午,我才离开老家赶回武汉。在武汉天河机场候机期间,我又看到一大堆关于中国航油事件的报道,其中,有很多文章都把矛头指到我的头上。有朋友告诉我,新加坡的媒体也猜测说我将会返回新加坡,都称我此行凶多吉少。有的说,陈九霖因为中国航油事件可能要被判19年有期徒刑,有的说得更邪乎,认为是90年有期徒刑,因为新加坡是个严刑峻法的国度。

不至于吧!太夸张了吧!不知怎么的,这反倒有些激发了我的斗志。在武汉机场我又即兴写了一首打油诗,并引用了荆轲刺秦王之前所写诗歌中的两句作为开头: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还。

人生终有不归路,何须计较长与短。

我这首诗就是想说,不要在意生命的长短,而要在意生命的意义。生命的长短不能衡量一个人的价值,在关键的时候能够挺身而出,勇于担当,这才真正体现出一个人的品质,真正体现出一个人的价值所在。

告别的旅途是漫长的。我从北京飞到了武汉,又从武汉飞到广州,然后,再乘坐南方航空的航班前往新加坡。

当晚,在广州白云机场贵宾休息室,我遇到了当时南方航空的负责人,他要飞往澳大利亚。闲聊之中,不可避免地聊到了中国航油事件,但他问得比较细,因为当年南方航空也从事石油期货,也造成过巨额亏损,可能他心里也不舒服,想看看中国航油事件会怎么演变。其实,在2004年,也不止南方航空一家在做期货,国航、东航、深南电(深圳南山电热股份有限公司)等都做石油期货,事后证实,这些公司都有不同程度的巨额亏损。但唯有中国航油的巨额亏损,因为危机处理不当等原因而变得万众瞩目。2010年,我就任中国葛洲坝集团国际工程有限公司副总经理时,拜访了老朋友、时任中国五矿集团董事长周中枢。他在他的办公室里对我说,就在2004年那一年,中国五矿在澳大利亚做期货赔得比中国航油更惨。周总说:“九霖啊!是你们自己人没有处理好,才让你受了那么大的罪!”这是后话。

思绪回到南航候机休息室。我与南航集团领导正在闲聊之时,南航领导被通知准备登机了,而我乘坐的飞往新加坡的航班却延误了。谁能想到,就在南航领导临要登机的时候,工作人员又告诉他说飞机出故障了,要换飞机。这样,我们又坐在同一个休息室继续聊天。

我的第六感非常强。我要做事情的时候,如果出门顺顺利利不打回头转,那么,去做的那件事情一般也是顺顺利利的;如果我打了回头转,一定会遇到不好的事情,或者原本要做的事情会进展得不顺利。那个时候,我就联想到无论是新加坡的律师也好,还是我身边的朋友也好,无论是媒体上连篇累牍的那些报道也好,还是新加坡富豪给我打的那通电话也好,全都在说此行凶多吉少。因此,我猜测,前行的道路可能确实如此。

坦率地说,在那一刻,我产生了一丝犹豫,想打退堂鼓,这种犹豫在我一生中是极为少有的。正好飞机也没有来,我完全可以拖着行李就离开机场,返回老家去伺候我的母亲。我在休息室里来回踱步,心里在想,还要不要去新加坡呢?

片刻犹豫一闪而过,最后我还是咬咬牙,坚定了要返回新加坡的决心。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既然答应了新加坡方面我会返回,那么,我就要去履行我的承诺,就要去承担我应承担的责任。哪怕是前途莫测,哪怕是万丈深渊,我依然决定纵身一跃,义无反顾!

情绪平静之后,鉴于当时考虑到可能出现的种种事态,我还是从休息室往新加坡打了一个电话,请朋友帮我安排律师到新加坡机场接我(事后证明,我的考虑不是多余的)。

此时此刻,朋友在电话中声音颤抖地建议我取消行程,返回老家。我则引用了地藏王菩萨的一句话,作为我的回答:“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地狱不空,誓不成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