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佛教史》

2000年初的一个晚上,汤一介先生打来电话说,他和季老将组织一部分学者撰写多卷本的《中华佛教史》,内容不仅有汉传佛教在中国的发生与发展,而且涉及西藏、西夏、西域和南传,以及佛教的东传的历史,还有文学、美术、文献考古等等,计划十余卷。先生详尽地介绍了《中华佛教史》编撰的宗旨、内容、形式、方法,以及计划参加的人员,并邀我负责近代史卷。毫无疑问,这是一件将中华佛教包罗殆尽的系统制作,是传往圣之学、功垂后世的大项目,也是中国佛学研究对21世纪重大的文化献礼。当时我刚从美国回来不久,初到珞珈山,《中国近代学术史》已经完成并付梓,六卷本的《民国学案》也在紧锣密鼓的组织撰写之间,原本打算倾全力于中国学术史研究的我,还是毫不犹豫地接受了先生的信任和邀请。如此,我花了五年的时间,完成先生的重托,并同汤先生及其他同仁一起,花了十五年的时间,最终于2014年夏,迎来了《中华佛教史》的出版,实现了先生的愿望,也告慰了季老的在天之灵。

《中华佛教史》的写作,由季老和汤先生主持,作者有王尧、金维诺、方立天、张公瑾、孙昌武、杨曾文、方广锠、王邦维、魏道儒、洪修平等十余人,大体上一人负责一卷。季老2009年仙逝之后,所有工作都由汤先生统筹运作。一部划时代的大部头制作,毕竟需要全体人员的通力合作,加之,先生还承担着《儒藏》的繁重任务;其间,个别作者的更换,内容的调整,每卷稿子进度的把握,乃至书稿的催问,都仰仗先生不辞辛劳,事事关心,事必躬亲,才使得《中华佛教史》成功问世。虽然直到最后,西夏、敦煌卷终未成篇,西域卷也因季老手稿的失落仅成追忆,但先生夙著辛劳地耕耘,还是收获了丰硕之果。记得在2010年前后,先生在电话中特地同我说起,季老生前亲自撰写的三万多字的西域佛教史的手稿不翼而飞,先生希望能失而复得。我们也都曾在西山编辑会议上有幸目睹,今之失落,令人痛惜。这不仅使季老关于西域佛教的真知灼见湮没无闻,自然使得《中华佛教史》相形失色。先生为此深感遗憾,焦虑之情,溢于言表。为了弥补这一缺憾,先生不惮繁难,从季老的著作中,认真选取中国佛教的一些论文,编成《佛教史论集》一卷,从中略可窥见季老关于敦煌、吐鲁番以及西域地区佛教的一些见解,成就了《中华佛教史》的这一规模。

先生平日的话不多,讷于言而敏于行。对于撰写的具体内容,先生既能兼听而从人之所长,又能发现问题而不姑息,同样给予我们不少的指导和谆谆教诲。在我汇报关于熊十力《新唯识论》的编写计划时,先生随即指出,还应当有不同的意见,有对《新唯识论》的批判。如此显然更加困难,也增加了篇幅,但无疑开阔了学术视野,更加精准地体现了近代佛学,以及近代文化多元发展的整体态势。于是也就有了现在“破破新唯识论”的多向度的思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