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消失在人世微尘里的幻听（下）

大约是一个月后，公司年会。

华丽的舞池里，晶晶和一个男人久久拥舞。曲终之际，她被这男人紧紧揽于怀中。男人站在主席台上，握着话筒，向公司上下宣布，晶晶成为他的未婚妻。

这个男人并不是我的上司张大明。而是老板的独子，未来企业的接班人。

鲜花与掌声成为祝福，大家都举杯道贺。包括那些曾认为张大明喜欢伊晶晶的“明眼人”。他们现在认为晶晶和老板家的少爷才是相称相配的。

大明那日表情无甚异常。我在暗处看了他好久。他走到晶晶面前，与她碰杯，嘴角自然扬起弧度微微的笑意。

次日上班之后，一切如故了。经理最早一个来上班，最晚一个离开。他脸上无悲无喜，依旧从容，严肃，霸冷。

当我正以为风波已过之时，在一份人事部最新离职审批名单汇总表中，我居然看到了自己经理的大名。张大明。

这使我烦忧不堪。

一方面，曾经工作中那么大的攻击和试探都没有弄走他，现在这一小段感情挫折却要放倒他，这说明他对晶晶真的是动了真情吗?以至于心之痛苦，无法承受呆在同一家公司，抬头不见低头见?

另一方面，大明眼中真的从来看不到我，根本没把我当心腹，什么左右手，都是无稽之谈了，连朋友都算不上啊。他这要走的事，居然都没跟我提前说起过，那他到时真走时，难道连招呼也不同我打一声吗？

我以为的风波息平，不过了曲终人散的全盘凄凉。我当如何向他陈述我内心的这份不解与感伤？或者有必要与之进行一番对峙吗？但我有什么资格？......

那一天终于来了。

大明自己在办公室用收纳盒装他的私人物品，让我去人事部帮他交门卡，工牌及填交接单。

我呆呆地站在他的面前，装作不知情的样子问，“你这是要做什么？被哪家挖角走了吗？”

他没有抬眼看我，仿佛很认真地说，“嗯，是，去同行。你要不要一起？”

我愣了。他依旧没抬头。

“你也不用急着回答我。如果要继续跟我的话，等我再那边稳定后，我们再联系。”他认真地说。

“不要。”

“......”

他没有问我为什么拒绝。就像我也没有问他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晶晶，或是不是因为晶晶才离职的。我不知道我用一种什么样的身份问他，或者问他又有什么意义。我们在一起共事的五年时光，直到他要走的那一刻，我才仿佛真正清楚了，自己在他心中几斤几两。

他就那样走了。

北方第一轮沙尘暴来袭，强度颇大。正午时分，大风裹挟着细沙吹打在二十八楼的落地窗，扑扑作响。我站在窗边，透过玻璃，看着楼下人来人往，已经渐渐模糊。大明的身影终于在楼下大门口出现了。他如风中微尘一点，慢慢地走向花坛对面的停车场，钻进小车内，消失在风尘之中……

下班时拉开抽屉，发现之前借给大明的那把星星雨伞，它不知何时安静地回来了。

大明离开公司后三个月，我才在晶晶的婚礼上见到他。

他坐在亲友席上，依旧那么英俊潇洒，风度翩翩。我没有过去和他说话，只是远远地看着。我十分确定，他那深深目光，有朝我这边久久望过来过，隔山隔水，恍若隔世。

那次酒席间，我才知道晶晶是大明的亲表妹。她早在进公司前，就已是董事长儿媳的候选人。

那之后，我没有再见过张大明。他仿佛真的消失在了人世的微尘里。

次年，我升职为公司销售部经理，统管第二十八楼的所有事务。

耳边却从未停止过“Iris! Iris! Iris!”的幻听。

坐在张大明曾经坐过的旋转靠椅上，透过敞开的房门，我的目光总是能刚好落在外面的助理格子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