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里播放着聒噪的音乐，闪烁的光束，放大了空洞的灵魂。
他们找了一角落，坐了下来。
夏成才至今还不适应酒吧这种氛围。
之前几次和朋友到酒吧，总有一种“中年人进入幼儿园”的异常感。除了低头喝酒和不停说话之外，似乎做别的任何动作都有违和感。
最近一次去酒吧，夏成才是跟单大康一起。那里氛围与深圳酒吧完全不一样，有很多老外在旁带动气氛，也有有很多主题酒吧可供选择。相反，深圳的酒吧文化不算浓厚，很多人来酒吧都带着目的。在深圳，酒吧充其量也就是一个见面的场合。
“夏总，喝点啥？”杨丹的唇角涂抹着淡淡口红，反射出点点的亮光，大声问道。
“随便，跟你一样。”夏成才根本不认识洋酒，内心真实想法是：随意点一杯酒，不至于聊天时手里空然无物。
“随便？夏总也有随便的时候？好吧，让你随便一次......”
空气中充满了挑逗的气味，杨丹本能地拨弄了下头发，鼻尖淌下了几颗剔透的汗珠，野性满满。
“那么，咱接着聊闫烟和沈昊吧？”
“为哈不聊张蕊？从结果反推过程，岂不是更简单。”
不用往深了去想，夏成才立刻明白这话中的所包含的意义，反问道，“咋样倒推？”
“张蕊是受害者，最有动机去推动事件发生的人是谁呢？利益指向又是什么呢？”杨丹问道。
若有所思的杨丹，突然停止发问，调皮地咬着嘴唇，盯着眼前的男人看。
“我也想过，如果这件事是人为的，那最有动力的应该是常民的利益竞争者。”
酒吧里多了几对情侣，有说有笑，还有人肆意碰着杯。清脆的玻璃撞击声，在慢摇舞曲节奏的衬托下，异常滑稽。
站在吧台交谈的是一位金发美女士，身着单薄衣物瑜伽服，在哪不停地扭动着身体，伴随着滔滔不绝的英语发音。
杨丹调皮地拍了下夏成才的胳膊，说道：”快看，那边！”
应着这提示，夏成才懵然扭头看了下，被这美女瞄过来的眼神碰了个正着，对方很热情地回应道：“嗨，晚上好！”
这场面引起了杨丹的窃笑，她看着夏成才尴尬的表情，忍不住继续调侃道：“火辣吧，总裁大人。”
“别闹了，我们聊回张蕊和常民。你说，最希望常民出事的人，会是谁呢？”夏成才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扶了下眼镜框，抿了口杯里的酒。
“有没有可能，常民和张蕊都只是被人利用了，最终指向却是别的相关人呢？”
“问得好。从逻辑推理角度，这个可能极大。但，得有证据。”夏成才突然站了起来，是要去上厕所，“稍等下。”
顺着酒吧过道挤过去，吧台的右后边有一个共同卫生间。门口站着两位装扮奇异的年轻女士，她们在抽着烟，其中一人还轻佻地在抚摸着另外一人，画面极其不入眼。
看到这场面后，夏成才本能地躲闪着，慌乱中准备另寻别的厕所。突然短发美女开口说道：“大叔，别找了，只此一间，进去吧。”
在两人注视下，夏成才轻手轻脚地钻进厕所，几乎不敢发出任何动静。
刚一出来，他接到了常钻来电，对方欢呼雀跃地宣布了一则消息，是关于常民案件的最新进展。大意是：常民这几天就可以办理取保候审，检察院认为涉嫌的危险驾驶罪、强奸罪两罪名都存有疑点，暂时不会向法院提起诉讼，待进一步补充侦查。
听到这个消息，夏成才的内心变得复杂起来。他察觉到这个结果非同寻常，隐藏着某些不为人知的“过程干预”和“人为耦合”。
“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夏成才喝完了最后一口酒，严肃说道，“明天还得上班呢。”
“成才，你......今天，可以不......不回去吗？这里离我家和公司都近，挑个地？”说完这话，杨丹迅速将双手伸进裤袋，慌乱地搓揉着，头埋得很低。
“没必要，杨丹同学。你的好意，哥心领了，但是，这样不方便，我也不是这样的人。”
“不要你心领，要你实际的行动，我要，你给不给？”杨丹吼道，“说实话，是不是嫌弃我被人侵犯过？”
“不是这样，杨丹，我们的事情，不着急，给彼此点时间，顺其自然，可以吗？”
大概是争吵声过大，旁人纷纷开始注视着他们，就连服务员都过来打听发生了什么。
这次聊到凌晨的酒吧之约，最后不欢而散了。
杨丹带着几分醉意，恼羞成怒地冲出了酒吧。夏成才追出去时，发现杨丹已经跑到了斜坡尽头。
凌晨的街道，依然人影攒动，明亮的路灯把地上爬行的蟑螂照得发紫。马路边轻声吟唱的歌手，也席地而坐，一边吃着炒面，一边举起大瓶装矿泉水，吞咽着。
夏成才走了过去，对着光头歌手问道：“兄弟，可以唱一首吗？”
“随意，你自便，唱啥歌，自己搜。”
偶尔鸣着警报的带有“公安”字样的车辆来回行驶着，穿着凉拖、怀抱小孩、伫立街边的年轻男女也不在少数。大家都在夜的隐藏下，出来释放不安分的心。
每个人都很忙碌，每个人也都很空虚。整个城市没有半点黑夜迹象，所有人似乎不想让睡眠麻木了生活一样。
“陌生的城市呀，熟悉的角落里。也曾彼此安慰，也曾相拥叹息，不管将会面对什么样的结局。在漫天风沙里，望着你远去......”
在CLUB音响的扩放下，歌声在街道回荡，旋律异常动听。
吃完宵夜的年轻歌手，忍不住鼓起了掌，“好，牛逼，高手！”
夏成才也记不清有多久没这么肆意地夜半歌唱了。
这一次，他将内心的苦闷，借助这首喜欢了多年的老歌，毫不保留地释放了出来。
唱者有心，听着无意，随着这音响的再次歇息，街道又再现平日那寻常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