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逆的拉斐尔前派

“拉斐尔前派”（Pre-Raphaelites）是新艺术精神的另一个前缘性奠基。1848年，英国几个年轻画家组成了一个小团体，他们通过倡导对意大利著名画家拉斐尔（Raphael,1483—1520）之前艺术精神的回复，来表达对当时人文精神形态的不满。这个画派规模不大，活动时间也非常短。由于成员之间的意见分歧，拉斐尔前派作为一个有组织的团体到1854年就解散了，但他们的艺术理念和艺术实践对于19世纪英国绘画的变革具有很大影响，对于工艺美术运动以及后来的新艺术运动都起到了一定程度的奠基性作用。了解拉斐尔前派，不但有助于理解英国工艺美术大师约翰·拉斯金（John Ruskin, 1819—1900）早期的艺术立场，也有助于理解后来的新艺术运动的某些特征。

19世纪中后期的英国画坛，主要由当时的皇家美术学院所主宰，学院派们主要致力于承袭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理念，缺乏变化和创新意识。这种状况引起当时许多新一代有独立艺术追求的艺术家的不满。英国工艺美术运动的主要发起人拉斯金曾发表评论：“古代和文艺复兴盛期的艺术包含了过多的肉欲主题。”因此他对文艺复兴之前一个时期里的艺术给予了较高的评价，而这正好与拉斐尔前派的艺术追求不谋而合。拉斐尔前派最初由三名年轻的英国画家发起——约翰·埃弗里特·米莱斯（John Everett Millais, 1829—1896）、但丁·加百利·罗塞蒂（Dante Gabriel Rossetti, 1828—1882）、威廉·霍尔曼·亨特（William Holman Hunt, 1827—1910）。他们非常活跃，不但组建了团体进行有计划的绘画创作，还通过组织展览、创办刊物等多种形式扩大影响，倡导拉斐尔之前时代的艺术精神，他们主张应该回归到15世纪意大利文艺复兴初期的艺术精神，回复能够显示大量细节并运用强烈色彩的画风。拉斐尔前派在当时被看作艺术中的前卫派运动。不过他们自己却对这种说法持有保留态度：他们虽然重视以古典历史和神话为主题，但在其中却大量融合了对自然之物的表达。

拉斐尔前派的艺术理念主要包含如下4个原则：强调艺术表达的含义的实在性；对自然形态给予足够的重视；对所表达的对象做到主客合一、感同身受，避免机械艺术；作品需要有高尚的形式和内容。拉斐尔前派的这些原则都相当谨慎地力求避免教条化，强调艺术家的个体性能力和个体艺术责任，他们将自由和个体责任视为不可分离的结合体，坚信艺术是达到某种非世俗目的的重要手段。拉斐尔前派坚持写实主义的方针，他们坚持绘画中的每一个物体都应该来自写生，主张尽可能细致入微地对文学上、历史上或《圣经》中的主题进行重新塑造，强调鲜明的形体、细致的细节、明亮的色彩，并提出在艺术创作中加入心理学和考古学的因素。其作品甫一问世便在民众中引起了强烈反响，但大多是负面的评价，大众普遍认为这帮青年艺术家无非是想标新立异、故弄玄虚以博取名声，认为他们的作品除了明亮的色彩和古怪的想法之外别无可取。

虽然有诸多非议，然而俨然已成为拉斐尔前派理论性代表人物的拉斯金却公开表示支持，他曾两次写信给当时对拉斐尔前派的批评最为严厉的杂志，认为他们刊载的评论过于无理和苛刻。拉斯金认为当时的人们“长期以来已非常习惯于观赏没有任何目的和意图的绘画了，因此当一件艺术作品出乎意料地含有某种意义并需要观者去费神思索时，这在最初显然会被看成一种苛求”。他对拉斐尔前派的作品大加赞扬：“拉斐尔前派画家的每一幅作品的价值，至少相当于任何当代画家作品的价值的三倍。”拉斯金的支持无疑极大地改善了拉斐尔前派在社会上的名声和处境，他们的艺术理念后来逐渐得到社会较大程度的认可，并赢得了一大批追随者。借由拉斯金以及威廉·莫里斯（William Morris, 1834—1896）等人的关系，拉斐尔前派的理念后来影响了许多室内设计师和建筑师，并直接引导了后来的工艺美术运动，成为新艺术精神的重要来源之一。

如前说述，维多利亚时代的英国社会形态经历着巨大的变革：冒着黑烟的工业烟囱取代了如诗如画的田园景色，无数失地农民从乡村涌入城市成为拥挤在贫民区的工人，急功近利的商人取代了温文尔雅的贵族成为城市的主人。虽然如此，但经济、技术和科学领域的一系列革命也同时带来了崭新的视觉革命，例如照相术的产生等一系列技术进步导致了绘画中对光与影的观察方式和表现形式的重大革新。在这样一个功利而乏味的时代，在这样一个革新层出不穷的时代，拉斐尔前派这样一些理想主义者以艺术为武器，奋力搏击工业社会所带来的实利主义和平庸意识，但他们的艺术之路是一个从怀旧、浪漫到象征、唯美的发展过程，他们没有让自己去适应时代，他们是以反叛的姿态和辉煌的梦想，在美术史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