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云:
门前不改旧山河,
破虏曾经马伏波。
今日独经歌舞地,
古槐疏冷夕阳多。
何奇舵觉得这一个漂亮女子和一个破落书生在一起实在有些突兀。正在何奇舵迟疑间,陶录到了跟前,客气而温和地问:“不好意思,打扰了二位,我们可否在此桌喝口水休息一下?”
那书生神情似乎不大情愿,还想打发走他们。这时候那姑娘说话了:“不碍事,你们坐下便是。”那声音宛如莺啼,让人听了觉得说不出的舒服。
陶录拱手道谢,赶紧示意众人坐下。何奇舵瞪了一眼那书生,不过也向那姑娘拱了拱手。那姑娘微微点头,却也不再说话。何奇舵似乎还想要和姑娘说什么,然而陶录却冲他微微摇头。何奇舵想了想,也不再说什么,只是装作打量四周,眼神时不时从那姑娘身上滑过。后来他又瞟了一眼李四狗,发现这家伙也在贼眉鼠眼偷瞄这个姑娘。其实不止他们,连旁边几桌的人也在偷看,看到何奇舵瞟向他们,却又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也不管书说到哪里,直冲那说书人叫好。
陶录泰然自若,叫来茶博士,点了一壶淡茶,几份点心。
吴瑜坐的位置正面对着那姑娘,于是他有些不好意思,眼神不知何处安放,脸都有点红。到了后来,干脆扭过身去,看着那说书人。
那姑娘虽不理会众人,但看着吴瑜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干脆大大方方笑嘻嘻地看着他。吴瑜感觉到之后更加别扭了,脸色通红,汗出如浆。
陶录此时示意吴瑜喝茶吃点心,吴瑜看向师父时,看到师父镇定清澈的眼神,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神情自然了起来,渐渐不再在意这个姑娘。
过了一会儿,这个姑娘觉得无趣,叹了口气,起身叫那书生一起离去。等姑娘身影消失在门外,茶楼里一半的人都露出怅然若失的神情,看陶录他们的眼神都带了些不满。吴瑜这下算是放松了,他不禁长出了一口气,专心那瞽者说书。他从来没见过说书的场面,第一次就被吸深深引住了。
何奇舵往前探了探,看着陶录,朝门口示意。
陶录摇摇头,轻声说:“我们在意那二人,那二人同样在留意我们。而且现在我们什么都还不知道,我们还是小心些。”
何奇舵点点头,“这二人太奇怪了,我的好奇心都被他们引出来了。”
陶录说:“的确如此,如此一个姑娘,带着一个书生,实在诡异。我们得多加小心才是,不可贸然行事。”
何奇舵点点头。此时,那说书人醒木一拍,原来是一回书说罢。那说书瞽者朗声到:“诸位,此时已经入夜了,该各自回家安歇了。明天下午再来听老朽书接前文。”
“再来一段,再来一段!”众人依旧意犹未尽,仍想让那老翁再说一回。同时不断有人掏出几个赏钱奉上。
吴瑜也着急,这隆中对刚说了一半怎么就结束了?不行,我得听完。于是,他掏出一块碎银子,在众人吃惊的眼神中,放到说书老瞽的面前。
那瞽者察觉有异,伸手摸了摸那块银子。有人居然送上了银子!这老翁马上又来了精神,一拍醒目:“谁言今古事难穷?大抵荣枯总是空。算得生前随分过,争如云外指滨鸿。暗添雪色眉根白,旋落花光脸上红。惆怅凄凉两回首,暮林萧索起悲风。上回书说到……”
周围人指指点点,“这小子,听说书还真下血本啊!”
陶录也面露疑惑,问吴瑜,“你小子哪里来的银子?”
吴瑜不禁又涨红了脸,像犯错了一般,“这都是我自己平常一点点攒的,没告诉师父……”
陶录还待说什么,此时,一个身影飘到吴瑜对面,就在刚才那姑娘的位置坐下。“我同意了吗你就往下坐!”旁边的何奇舵眼也不抬,没好气地说到。
李四狗站起来就往上冲。那人却一摆手,“各位切莫着急,我只说两句话,说完便走。”
陶录示意李四狗坐下,打量起那人。那人大概三十岁左右的样子,虽然相貌堂堂,眉宇间却流露出一丝猥琐。
只见那人说到,“鄙人姚五,乃龙脂县的本地数一数二的人物。我看诸位乃外来客商,可曾遇到什么麻烦,我姚五可为诸位排忧解难,诸位只需给在下一点小小的报酬就可以了。”
李四狗听得火起,站起来就要撵人。何奇舵看了看陶录,又拦住了李四狗。陶录笑笑,点点头对姚五说:“不瞒这位壮士,我们确实遇到点麻烦。原本我们听说来边陲之地向胡人贩卖货物获利颇丰,于是攒钱凑齐货物来到边境之处,谁想目前边疆局势吃紧,没有了渠道,眼看这批货就砸在手里了,心内焦急。不知阁下可有路数为我等解困?”
姚五眼珠一转,喜笑颜开,“这好说。诸位信得过我的话我这就带你们找买家。不过咱们事先说好了,事成之后得分我一成的利。”
看何奇舵,吴瑜,李四狗有些疑惑的眼神,陶录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对姚五说:“没问题,只要我们的货物能出手,二成也行。”
姚五听了马上站起来说:“那我们现在走?那些家伙也是晚间活动,咱们现在去正合适。”
陶录看了看吴瑜,对姚五说:“且等一会儿,等我这位小兄弟听完这回书。我这兄弟攒钱听书不易啊……”
吴瑜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没问题!”姚五大大咧咧地又坐了下来,“小兄弟好好把这段儿听完。”说完也不理会何奇舵和李四狗,毫不客气的拿起盘中的点心就吃。
待四人随姚五从茶楼出来,亥时已经过半。夜晚的龙脂县起了风,陶录等人不禁裹紧身上的衣物。姚五却毫不在意,大大喇喇摇摇摆摆朝前走。四人在姚五的带领下,几人从大路拐到小街,从小街拐到小巷,越走越远,越走越偏。眼看着周遭越来越偏僻,也越来越黑,众人只能依靠天上的星光勉强看到脚下的路。
几人走到偏僻的一处废墟边,何奇舵终于忍不住了,问前面的姚五:“喂,我说,你先等一等。我们还要跟你走多久?”
姚五慢慢站住了,转过身说:“就这里吧。”
何奇舵有些恼火,“你说什么?”
姚五慢悠悠地说:“几位对不住了,我之前和诸位撒谎了。兄弟我最近手头紧,想借几位的钱财一用。待我姚五某日发达,一定加倍奉还诸位。”
李四狗在旁边大怒,挽起袖子走上前来,口里说:“你这小子真是活腻歪了,抢到我们身上来了。看我狗爷现在就弄死你!”
姚五在黑暗中笑了起来,“哈哈,几位初来乍到,恐怕还没听过‘龙脂三绝’吧?”
李四狗没好气地说:“‘龙脂三绝’是什么玩意?”
姚五耐心地说:“不瞒诸位,这龙脂县中有三绝,在方圆数百里十分有名。话说这第一绝为棍,棍棒一出手那叫天昏地暗,与之接手的人没有不倒下的;第二绝为枪,那一把亮银枪舞弄起来就如满天流星一般,与之接手之人受伤没受伤不知道,衣服上多十来个破洞是免不了的;第三绝最为厉害,那是一道影子。其实那是一把刀。因为那刀使得太快了,与之交手的人直到倒下都未看清过那把刀。”
李四狗不禁问:“那你是第几绝?”
姚五嗤笑一声,“你们这些外来之人有眼不识泰山,我便是那龙脂三绝!也就是说我一个人有这三绝。之前谁告诉你们这三绝是三个人了?”
何奇舵气得都快笑出来了,“我看你这廝是被教训得少了。这两天没人揍你么?”
姚五嘿嘿一笑,悄悄往墙根的阴影之中挪了挪,“你们这些庸人,我懒得和你们费什么口舌。告诉你们,我今天也不用刀、枪、棍棒这三绝,就用我这双肉掌,也能把你们治得服服帖帖的。”
何奇舵和李四狗气的不打一处来,也顾不上以多打少传出去不好听,二人朝着姚五就冲了过去。待二人冲到了跟前,姚五说一声“来得正好!”只听黑暗中突然传出破空的“嗖嗖”两声,同时姚五喊了一声“看镖!”话音刚落,只听一声闷响,何奇舵和李四狗二人同时倒下。李四狗声都没吭就摔到地上,何奇舵则“哎呦”叫出声来。
原来姚五用那暗器伤了二人,李四狗头上中了暗器,何奇舵则躲了一下没有躲开,肩膀上也中了暗器。
姚五兴奋地刚“嘿嘿”笑了两声,突然一声惊呼“咦——”,接着话音未落一声闷响。原来是吴瑜出手了,就在刚刚姚五喊“看镖”之时他就向上轻飘飘纵出,在空中一扭,跃向姚五之处。吴瑜往姚五这一跃实在太快了,又轻轻地没有声音,姚五一点防备没有,被吴瑜踹中膝盖,头朝前栽倒。随即吴瑜压住了不断挣扎的姚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