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局长不是都和你说了嘛!现在特殊时期,我的人手不够,要从你这组调点人。”张士铭的语气较平常软了许多。
“说是说了,但我这组也就这么点人,你要去了,我上哪找人破案去啊?你要真想要人,让局长正式下个命令,就说整个警局把手上的案子停一停,所有人听候你张探长调遣。”谢老九没好气的回答他。
张士铭还想给他说说,但谢老九已经起身往外面走去,嘴上说还要去忙案子,看到他这样,张士铭也没了办法。
其实这要说起来,也怪张士铭平时太死板,干起活来也太认真,加上为人正直,眼里揉不得沙子,有什么不平的事都管一管,也不论是不是在他的管辖范围。人家做了那么久的探长,肯定有自己的线人,也有自己的利益群体,不把那些人喂饱了这个探长的位置也坐不长久。
张士铭和其它几个组长相比是个例外,不收钱不受贿,有时候较起真来刘申都要让着。日常办案的时候难免触碰到其他人的奶酪,人家给他面子派人说情也好,送礼也好,他一概不理。久而久之,大家知道他就是这种性子,尽量让手底下的人不去惹他,即便搅在了一起,也自认倒霉了事。
现在他张士铭摊上一堆烂事,大家都看在眼里,但没几个真想帮忙的,甚至有些人就像看着他栽在这些事上。
张士铭在座位上坐了没多久,褚学信就把旅馆老板带了过来,张士铭一看这人穿着白大褂,走路小心翼翼,对进来警局后看到的人都客客气气的,心想这老板还挺会来事儿。
人到跟前,张士铭开头也客气,边问他的个人信息,好有个大概了解。
这老板叫胡万利,一听名字就是个做生意的人。岁数五十上下,脸型圆润,留着两撇胡子。老家确实是胡家泉村,但十几岁就跟家里人来了本县,现在做旅馆酒店的生意。
张士铭一看这人到了这儿还听老实,那些恐吓的话也就可以省了,直接问起那天和他起冲突的人的情况。
“哎哟,那人我给你说长官,可没把我气坏,提起来我就来气。”
一提到那人,胡万利本来还笑嘻嘻的脸顿时乌云密布,也顾不上处处留笑脸了,连整个人都激动起来,就差没从凳子上站起来。
“别急别急,慢慢说,把那天发生的情况仔仔细细,完完整整的告诉我。”
张世明让外头的人给他端了一杯水,亲自接过来递给他,好让他放松下来。
“那天他们有六七个人,具体我也没数,但就是这么个数。来到我店里之后就要了三间房,还说要住半个月。我一看这是来了大买卖,你别笑话,对我们店来说这还真是笔不小的买卖。我赶紧让小二又是倒茶又是上瓜子,生怕怠慢了。后来听到其中一人说话的口音很熟悉,我就多注意了一下,你还别说,就是胡家泉村的口音。”
张士铭听到这虽然有些疑惑,但马上也就反应过来。胡万利说那人操的是胡家泉村的口音,他还奇怪,怎么一个村就是一个口音。但他马上想到这不是在北方,一个地方很多方言极为正常,有时候两个村明明挨在一起,但用的方言却不是一种。他是北方人,刚来的时候还有点不习惯,好在后来见的多了,也就慢慢适应过来。
“我离开村的时候比较早,原来还时常回去探亲,但后来成了家,开了店,也忙了起来,虽然隔得不是太远,但也不常回去了。加上临县的要住店的不多,我这店一般是乡下来县里的人住个一两晚,或者是路过县城的外地人,像他这种临县过来投宿的确实少。我听他说起家乡话特别亲切,就要上前套近乎。但那一伙人直接把我推开,还让我们没有任何吩咐不要去打扫他们的房间,也不要同他们说话。我一看吃了闭门羹,就小声嘟囔了几句,谁知他们听见后就要来打我,幸好被其他人拦住了,你说说,我这热情还热情错了。”
听完胡万利前言不搭后语的回忆,张士铭终于明白了当天发生了什么。
“他们几人中就你说的那人操胡家泉村的口音吗?其他人是哪的,有印象吗?”
“对,只有那个人是胡家泉村口音,其他人都是外地口音。”胡万利想了一下之后给出了答案。
“叫什么名字你还记得吗?”
“账本上记着,要是没记错的话是叫曾三金。当时我还觉得奇怪,明明说的是胡家泉村的话,但却不姓胡,要知道胡家泉村没有外面搬过去的人家,每家每户都是这个姓。”
“你还记得他的长相吗?”
“记得,记得,化成灰我都能认出来。”
胡万利一听问他记不记得,以为要认人,激动的赶紧确认。
“那麻烦你给我们的人说一下长相,小褚,进来下。”
褚学信听到张士铭叫他,赶紧小跑进来。
“听说你学过画画,能画人像吗?”
“可以。”褚学信回答的很干脆。
“那好,你根据胡老板的描述把像画一画。”
褚学信点头答应了,随后又凑近张士铭耳边说道:
“尸体找到了,已经运到解剖室了。”
张士铭点点头,然后让胡万利好好给褚学信描述那人的长相,自己往解剖室去了。
他来到警局大楼后院,从一楼一处阴暗的角落里推开双扇门进去,借着墙上的灯光找了找位置,然后顺着一个楼梯走了下去。
往里面走了差不多三十级台阶才到底,迎面是一个既长又窄的走廊,走廊的尽头有一扇排气的窗户,从哪里透出一点光亮进来。
他走到走廊中间,左手边又是一扇双开门,推门进去后是一间巨大的停尸房,手下正站在旁边休息,一张床上放着一局泥泞的尸体,不用想,这就是张士铭要找的那个人了。
“都幸苦了,这里交给我了,你们先走吧!”
那几人互相看了看,不敢相信张士铭让他们先走。刚才运尸体进来的时候,好几个大老爷们儿在一起都觉得这里面瘆人,本来还想要不要多呆一会儿,陪着张士铭一起。
“没事,都是些死人,不会起来的。你们也辛苦一天了,先去吃点东西。”
那几人见他坚持,也没什么话说,向张士铭问了好都走了出去。
张士铭站在尸体旁定了定神,随后围着尸体看了看,好在及时找到,尸体还没有腐败的迹象。只是全身都是泥土,从脸来看只能看出大概的脸型,长相无法辨认。
想到这,张士铭走到角落拿起一个盆,从一个缸里打上水,走到尸体旁边又看了看。随后用力从包裹尸体的长布撕下一条,在盆里浸湿之后给尸体擦脸。
“你看看你,人家说死得其所,你连死了进棺材的资格都没有,瞧把这一身弄得,全是泥。”
张士铭对那些手下装也要装的什么都不怕,虽然他胆子不小,但真的一个人呆在这样的环境里,心里还真有点打鼓。为了克服心里的恐惧,他不由自主地对尸体说起话来。
“我现在给你洗面,净身现在就我一人,肯定做不来,等到这件事完了,我给你买口棺材,让你安安心心上路。我知道你死的冤枉,对不对?放心,有我在,一定将害死你的人绳之于法。”
张士铭边给尸体擦脸,边自言自语说话。随着脸上的泥巴被洗干净,整个人的样子也逐渐显现出来。他对这个人有些印象,但又说不准在哪里见过。从面相上来看,年纪也就四十左右,而且眼角和脸颊有擦伤,张士铭不确定这些伤是如何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