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斯大林想要的不只是斯大林格勒

“巴达诺夫将军,继续前进,这是我们的契机!”——旅程结束于塔钦斯卡亚——坦克出现在曼施泰因的指挥部前——罗斯托夫,百万大军的逃生舱口——第1装甲集团军后撤——告别伊谢尔斯卡亚——26英里的冰面——从山口而下——克拉斯诺达尔,库班河上的中转站——40万大军的困境

时间是1942年圣诞节。“顿河”集团军群司令曼施泰因元帅的指挥部设在新切尔卡斯克(Novocherkassk),位于下顿河后方12英里处。元帅和他的参谋人员看上去一脸疲惫。第6集团军的命运令他们深感沮丧。

但在他们对斯大林格勒的情况倍感焦虑之际,还有个更为严重的事态。苏军最高统帅部显然将对战争的这一机遇加以利用,更确切地说,希特勒的错误决定使第6集团军前伸得太远,其虚弱的侧翼缺乏足够的掩护,这就使苏军有可能获得一个更大的胜利,而不仅仅是歼灭一个集团军。

自1942年11月19日起,苏联的三个方面军便一直在伏尔加河与顿河之间不停地发起进攻,他们已将斯大林格勒团团围困,并在意大利和罗马尼亚人的防线上撕开一个60英里的缺口,但他们的目的绝不仅仅是解放斯大林格勒并包围保卢斯的集团军。这一行动的背后是苏联最高统帅部一个更大、更惊人的计划。他们精心准备了很长一段时间,以极大的牺牲为代价,损失军队,丧失领土,几乎已达到输掉整场战争的地步,但他们终于要发起庞大的反击了:将从伏尔加河,从苏联祖国的发源地,从布尔什维克革命的圣地发起这场反击。过去丧失的一切现在将被夺回,他们即将对对抗希特勒的这场战争发起庞大的反攻。一如当年击败拿破仑,德国人将被消灭在苏联广袤的土地上。斯大林打算粉碎东线德军的整个南翼。对一百万德国军队来说,这将是个“超级斯大林格勒”——这就是斯大林的计划。他将投入总计八个集团军的兵力来实施这场庞大的行动,他们将从顿河中游和卡尔梅克草原向罗斯托夫和下第聂伯河攻击前进,借此切断并歼灭德军的南翼——辖七个集团军的三个集团军群。

军事史上从未有过与之类似,规模如此庞大的作战行动。另外,这个计划似乎已获得成功。一个小时接着一个小时,越来越令人震惊的报告被送到曼施泰因的地图桌上。他该如何,又该用什么去阻挡这股红色大潮呢?他怎样才能封闭顿河与顿涅茨河之间巨大的缺口呢?德军最高统帅部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险。


“安静。”将军说道。他那责备的目光落在正与一名传令兵说话的勤务官身上,受惊的少校沉默下来。此刻,唯一的动静是农舍中炉火的“噼啪”作响声——苏军坦克第24军的指挥部设立于此,现在是1942年12月23—24日的夜间。

将军把电话贴到耳边。“是,是,好的。”他轻声笑着,再次说出自己的名字。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将军汇报道。“意大利人似乎已望风而逃,他们根本没有在其第8集团军的后方区域实施抵抗。我的部队进展顺利。我们已深入到敌军腹地,一天内推进了大约30英里。我们的先头部队已到达塔钦斯卡亚(Tatsinskaya)。”坦克第24军军长V.M.巴达诺夫少将显然为自己在电话中向近卫第1集团军司令员所做的汇报感到自豪。库兹涅佐夫将军的声音听上去也很愉快:“非常好,巴达诺夫同志。我会把您取得的成绩向上级汇报。但您得继续前进,一直向前,这是我们的契机。”

这的确是巴达诺夫的契机。他的坦克第24军被分派给近卫第1集团军,此刻远远地冲在苏军进攻楔子的最前方,而主力部队正穿过意大利第8集团军支离破碎的防线,向顿涅茨河推进。巴达诺夫几乎没有遭遇到任何像样的抵抗。部署在意大利防线纵深、奇尔河下游地区的拦截部队,在苏军攻势的冲击下很快便崩溃了。大炮和车辆被遗弃,许多军官扯掉军衔标记,试图更顺利地逃生。既然这样,普通士兵为何要逞英雄呢?于是,他们丢掉武器,也跟着逃跑了。

巴达诺夫的坦克军所要做的只是继续前进。1942年12月23日夜晚前,该军的先头部队已到达塔钦斯卡亚,这是个重要的前进机场,也是为斯大林格勒提供补给的中心,位于破碎的意大利防线后方150英里处。5天的时间,坦克第24军完成了这段行程,这是一场参照德军传统所完成的闪击战。5天,150英里,路程和速度都类似于战争第一周中曼施泰因的得意之作:对陶格夫匹尔斯的装甲突袭。十八个月前,他的第56摩托化军从蒂尔西特东部地区赶至陶格夫匹尔斯,4天内完成170英里。从那以后,俄国人学会了许多东西。

1942年年底,随着顿河中游德军防线的崩溃,斯大林看到了取得决定性胜利的机会。他打算发起一场庞大的钳形攻势,夺取罗斯托夫,从而关闭退出高加索的大门。他甚至打算以一场更大规模的行动来包围德国的“顿河”和B集团军群。

巴达诺夫将军放下军用电话,转身对他的参谋长说道:“上校同志,您怎么看,我们是今晚就对敌人的基地和机场发起进攻,还是等到明天?”

上校慢慢地摇了摇头:“明天,德国人会欢庆圣诞——这将是他们最伤感的一个节日。他们会准备小礼品,往杉树上插上小蜡烛,并为平安夜做准备。这会令他们疏于防范。我们也许会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巴达诺夫点点头。然后,他向各级指挥员下达了命令。计划获得了成功。12月24日凌晨的浓雾中,巴达诺夫的坦克出发了。他们隆隆向前,径直冲入塔钦斯卡亚机场的跑道。

第8航空军当然意识到逼近中的危险,但第4航空队并未下令疏散这一重要补给基地及其庞大的仓库。命令是:“守住!”可问题是,塔钦斯卡亚位于奇尔河德军主防线的大后方,面对苏军的一个坦克军,他们如何能守住?120人,1门88毫米高射炮和6门20毫米高射炮,这就是塔钦斯卡亚机场德国守军的全部家当。

在回忆录中,巴达诺夫将军记录下苏军坦克先头部队的发现:德国人的炮位和据点根本无人把守,机组人员也待在他们的掩体中。“所有人都在呼呼大睡。”将军写道。根据他的记述,苏军的一个迫击炮连发出进攻信号。几小时后,这个为斯大林格勒包围圈提供补给的重要基地未早德国人的激烈抵抗便落入苏军手中。巴达诺夫指出,他们缴获了350架飞机以及大量物资、食物和弹药,还包括完整的货运火车。

塔钦斯卡亚这个重要的基地,防御力量如此薄弱,这当然是个严重的失误。但还有一样是肯定的:巴达诺夫所说的缴获飞机的数字并不准确。机场上只有180架飞机。尽管有大雾,但大多数飞机还是冒着敌人的炮火起飞了。其中的124架安全飞抵其他机场。

尽管如此,这对德军来说仍是个可怕的打击。塔钦斯卡亚不光是斯大林格勒的补给中心,还是个交通中心,它是从罗斯托夫和顿涅茨地区而来的重要铁路线的终点站。对“霍利特”集团军级支队来说,形势尤为严峻。这支部队仍在塔钦斯卡亚东面很远处的奇尔河上,现在却发现自己的后方遭受到威胁。希特勒顽固坚守的灾难性策略将再次付出代价。坚决不许投降,守住,守住,守住,不惜一切代价守住!

不可否认,霍利特在奇尔河上据守的阵地相当重要,第48装甲军将从那里支援霍特对斯大林格勒的解围进攻。出于这个原因,前线这一有利的突出部似乎对国防军陆军总司令部有用。但希望和现实并不相符。危险一天天加剧,成功的希望变得越来越渺茫。可希特勒却拒绝正视这一危险。曼施泰因要求增援时,希特勒的回复是:“我派不出任何援兵。”曼施泰因指出战略后撤不可避免时,希特勒哀叹道:“失去高加索的石油和顿涅茨的矿产,战争就再也无法打赢了。”

曼施泰因的处境相当困难。他不仅要跟苏军作战,还要应付元首大本营。换做其他人早就认输了。但曼施泰因想出了办法,他采取了一种巧妙的战略轮换体系。

在这方面,他得到三位经验丰富的战地指挥官的鼎力帮助,他可以依赖他们——霍特大将,他的第4装甲集团军仍在顿河东南面奋战;霍利特将军,他混编的集团军级支队霍利特的集团军级支队是以第17军军部组建而成,1943年3月6日改为第6集团军。位于顿河河曲部,控制着格尼拉亚河(Gnilaya)和奇尔河上的主防线;弗雷特-皮科将军,他率领着新组建的集团军级支队皮科的集团军级支队实际上是以第30军军部组建而来,1943年2月3日重新更名为第30军。,试图在米列罗沃与卡里特瓦河(Kalitva)之间建立起一处拦截阵地。

眼下最主要的威胁是巴达诺夫——苏军近卫第1集团军的先头部队。因为从塔钦斯卡亚到罗斯托夫只有80英里。曼施泰因知道,以目前的情况,一个大胆的坦克指挥官可以在三天内完成这段路程。巴达诺夫当然是大胆无畏的。如果他对罗斯托夫发起进攻,情况就真的危险了。倘若苏军成功地关闭罗斯托夫这扇大门,切断高加索A集团军群麾下各集团军唯一的陆上通道,800000名德军将士将被困住,而第4装甲集团军也将遭遇相同的命运。曼施泰因元帅清楚这一点,巴达诺夫将军对此同样心知肚明。

苏军的9个集团军直扑罗斯托夫。最深的突破由近卫第2集团军达成,在态势图上,该集团军的行动宛如一条九头怪蛇。

新切尔卡斯克,曼施泰因元帅和他的参谋长舒尔茨少将以及作训处长布塞上校坐在一起,冷静地判断着形势。现在是做出大胆而又重要的决策的时刻,也是一名将领必须决定他能对自己的各级指挥官和士兵抱以多大期望的时刻。曼施泰因了解自己部队的能力,也知道拉伸这种能力所受到的限制。这正是他作为一名将领的高明之处。

霍特集团军位于“顿河”集团军群的南部战线,仍在进行对斯大林格勒的解围行动,曼施泰因要求他拨出一个师,以挽救塔钦斯卡亚。霍特完全明白眼下灾难性的状况,他义无反顾地调出麾下最强的一个师——劳斯将军指挥的第6装甲师。在去年的攻势中曾担任过曼施泰因参谋长的许纳斯多尔夫上校许纳斯多尔夫担任过第15摩托化军和第3装甲集群的参谋长,是霍特的老部下,跟曼施泰因似乎没什么关系。,现在在该师指挥来自帕德博恩的第11装甲团。

在一个寒冷的夜晚,该师转身向北,赶往“霍利特”集团军级支队的防区,在那里,该集团军级支队顽强而又极具创造力的参谋长温克上校,已经用五花八门的部队构建起一道薄弱的防线。这是个艰难而又重要的决定,曼施泰因和霍特承担起这一责任。霍特的战线距离斯大林格勒30英里,随时可以恢复对第6集团军的救援性进攻,但随着第6装甲师被调离,霍特守住自己饱受重压的阵地的微弱希望就此丧失。

但这一救援性进攻,尽管开始时被报以极高的期望,可在当时的形势下,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就算不对巴达诺夫发起一次成功的打击,霍特的状况很快也会变得难以为继,因为他也将遭到被合围的威胁。他的唯一选择就是在较大和较小的灾难间做出取舍。

如果这种情况真的发生,较大的灾难倒是可以避免,但只能通过曼施泰因的计划。此计划基于如下考虑:奇尔河防线上,霍利特仍拥有的唯一真正的装甲部队是巴尔克将军来自西里西亚久经考验的第11装甲师。自12月中旬起,该师一直在霍特集群的左翼与渗透进来的苏军坦克进行着小规模交火。该师的第15装甲团由伯爵席梅尔曼上校指挥。

诚然,他只剩下25辆坦克,但巴尔克将军能人所不能,他以装甲掷弹兵、工兵和高炮单位加强这支装甲力量。并与卢赫特将军的第336步兵师相配合,在一场运动战中歼灭了苏军两股强大的突击力量,他们击毁65辆敌坦克,自己却无一损失。在这场战斗中,步兵也做出了出色的贡献,五天内,第336步兵师干掉了92辆敌坦克。

这一胜利使曼施泰因得以将第11装甲师调出。12月23日夜间,冒着零下20摄氏度的严寒,该师彻夜行军,赶去对付巴达诺夫的坦克军。他们将与同样经历着强行军的第6装甲师一起去阻止巴达诺夫将军大胆而又危险的突袭。

卡里特瓦与奇尔河之间冰雪覆盖的平坦草原上,德军各装甲团再次展示出现代坦克战术的意义。随着第306步兵师辖下的掷弹兵营从东面将这一重要的补给中心封闭,并派出第579掷弹兵团的突击队重新夺回部分机场,德国人发起了反击。12月24日,第6装甲师的一支先头装甲支队在突击炮的支援下,夺回塔钦斯卡亚的北部地区。12月27日前,巴尔克将军的部队已将塔钦斯卡亚的苏联坦克军牢牢困住。第6装甲师封锁了苏军的退路,将其补给线切断,并沿贝斯特拉亚河(Bystraya)设防,以阻止苏军从北面发起对该军的救援。

塔钦斯卡亚之战打响了。遭到包围的坦克第24军措手不及。巴达诺夫接二连三地向方面军发出求救信号。瓦图京让他放心,并敦促他一定要坚守。然后,他投入自己手头的部队(两个机械化军和两个步兵师)去营救巴达诺夫。他下决心一定要救出巴达诺夫,并让他的坦克军能继续前进。对苏军统帅部而言,太多的东西处在紧要关头:他们希望能赶至罗斯托夫。但在这个冬季,俄国人的力量也已是强弩之末。

劳斯将军带着他的第6装甲师抗击着苏军的进攻。巴尔克的第11装甲师,与英勇的乌恩莱恩上校值得一提的是,马丁·乌恩莱恩后来不仅出任第14装甲师师长,还在1945年担任党卫军第3装甲军军长一职,国防军军官出任这个职务有些奇特,而且,乌恩莱恩中将当时似乎并没有相应的党卫队“地区总队长”军衔,这是个很有趣的问题。所率的第4装甲掷弹兵团以及第306步兵师的掷弹兵们一起,将战斗演变成巴达诺夫在塔钦斯卡亚的一场代价高昂的惨败。

在这场寒风下的激烈的夜战中,苏军坦克第24军被歼灭。巴达诺夫的部队拼死抵抗,许多人打完最后一枪一弹。塔钦斯卡亚燃烧的粮仓和仓库照亮了幽灵般的战场——被击毁的坦克、被碾碎的反坦克炮、翻倒的运输车、冻死的伤员。

到12月28日,一切都结束了。残存的苏军部队从镇子北面突出德军包围圈,成功逃过贝斯特拉亚河。圣诞节前满怀信心地向罗斯托夫发起进攻的坦克第24军已不复存在。

苏军最高统帅部和最高苏维埃给巴达诺夫的部队戴上了英雄的光环。他们英勇地战斗到最后,更重要的是,他们前所未有的坦克突袭一直深入到德军防线的大后方,这对其他苏军部队来说将是个光辉的榜样。重新组建的该军因而被授予“塔钦斯卡亚坦克第2军重新组建的坦克第24军正式番号为“近卫坦克第2军”,又称“塔钦斯卡亚坦克军”。”的称号。巴达诺夫本人也成为苏军中第一个被授予苏沃洛夫勋章巴达诺夫获得的是二级苏沃洛夫勋章,第一个获得一级苏沃洛夫勋章的则是朱可夫。苏军的最高勋章是“胜利勋章”,受勋者寥寥无几,主要是元帅级。除“胜利勋章”外,等级最高的就算“苏沃洛夫勋章”。的军官。

德军以大规模坦克编队发起闪击战的方法,现在显然已成为苏军的作战模式。但到目前为止,这种打法并未给他们带来胜利。德军装甲指挥官在战术技能上依然占有优势,这一点在四天后再次被证实。元旦前夕,就在1943年到来前,苏军坦克第25军试图效仿巴达诺夫的打法,结果落入陷阱。错误和鲁莽使他们陷入了一场灾难。

坦克第25军突破意大利第8集团军南翼防线时遭遇到的抵抗非常轻微,这使他们产生了错觉,认为前方已没有值得一提的对手,于是没有派出侦察部队便长驱直入。他们。各坦克旅从贝斯特拉亚河北面的林间空地中冲出,开着大灯,在马里耶夫卡(Maryevka)附近向渡口而去。他们打算渡过该河向南前进,对“霍利特”集团军级支队的后方发起打击。

但德军第6装甲师派驻贝斯特拉亚河的前哨部队注意到苏军向渡口而来。劳斯将军迅速制订了发起一场夜战的计划。他命令师里的75毫米反坦克炮单位前移,以拖延苏军坦克的推进。第11装甲团接到警报后立即进入戒备状态。然后,德国人故意让苏军坦克第25军的主力渡过贝斯特拉亚河,进入到马里耶夫卡。渡口随即被德军做好准备的反坦克和重型装甲侦察车单位封闭。

接着,劳斯将军在马里耶夫卡与罗曼诺夫(Romanov)之间发起一场坦克夜战。向前疾进的苏军部队遭到来自两侧和后方的打击。俄国人措手不及,做出的应对混乱而又紧张。但劳斯却像下棋那样,冷静地指挥着战斗。

燃烧的T-34照亮了战场。苏军坦克各自为战,一次次试图强行杀出陷阱。谁是友军,谁是敌人?这个问题只有在极近的距离内才能弄清。愤怒的苏军坦克车长们试图用坚固的T-34撞毁拦路的德军坦克,但德军四号坦克的机动性以及车长们丰富的经验此刻发挥了作用。这一点充分体现在苏军坦克群在新马里耶夫卡(Novomaryevka)发起的突围尝试上,守在那里的是博士贝克少校率领的第11装甲团第2营。

贝克手上只有10辆四号坦克,再加上很少的步兵。凌晨3点,苏军坦克冲了过来,并突入村内。一场坦克对坦克的战斗在农舍间爆发开来。以茅草覆顶的木屋很快便燃烧起来,闪烁的火焰制造出奇怪的阴影。

村内停放着一些损坏待修的德军坦克,这为贝克的小股战斗群提供了意想不到的帮助。透过村庄燃烧所发出的摇曳不定的光亮,苏军将那些损坏的坦克误认为是完好的德军坦克,一次次将他们的火力集中于这些停顿不动的诱人目标上。这使贝克率领的坦克获得了进入最佳射击位置的时间和机会。最后,他将自己这支小小的队伍从坦克残骸与农舍间撤出。

在这一脱离接触的过程中,贝克的指挥坦克——与其他指挥坦克一样,他的指挥坦克上只安装了一门木制假炮,因为坦克的内部空间必须留给体积庞大的电台设备和地图桌——与一辆T-34迎头相遇。苏军立即转动炮管准备开炮。“撞毁它!”贝克命令道。但这样一来他也很难保住自己的性命。救星是第7连连长格里克上尉,他的四号坦克埋伏在街角处,早已做好开火准备。格里克及时发现了那辆T-34, “开炮!”直接命中!

在村外重新集合时,贝克发现自己只剩下6辆坦克和25名步兵。一旦天亮,苏军便会明白他们的优势,那就糟了。出于这个原因,必须利用夜幕发起一场反击。在夜间实施欺骗是有可能的,黑夜有利于弱势一方。趁着夜色,通过灯光和噪音,可以让6辆坦克看上去像是一整个装甲营。

贝克少校将他的6辆坦克部署在村子四周。按照事先安排好的信号弹同时发起进攻。25名步兵在坦克间排列开,扯着喉咙高呼“呼啦”,并尽可能地用手里的轻武器猛烈开火。6辆坦克也拼命制造着噪音,并用曳光弹猛烈射击。这一虚张声势获得了成功。

贝克迅速赶至村中心。对方怀疑这是一场大规模反击,于是向贝斯特拉亚河退去。但在那里,他们将被正等着他们的德军反坦克炮逮住。


90辆苏军坦克渡过贝斯特拉亚河。天亮后,90辆被击毁的T-34散落在冰冷的战场上。就这样,坦克第25军,苏军近卫集团军的第二个攻击楔子,被消灭了。

德军第6装甲师的损失总计为23辆坦克。但由于控制战场的是德国人,大多数损坏的坦克可以由维修连修复。

随着苏军两支坦克部队被歼灭于“顿河”集团军群的北部防线,从东北方对罗斯托夫形成的迫在眉睫的危险得以避免。

苏军第6和近卫第1集团军从缺口北部边缘经米列罗沃向顿涅茨方向的推进造成了同样的危险,但这一威胁却被“皮科”集团军级支队麾下虚弱的部队成功消除。

对弗雷特-皮科将军手上可用于封闭近120英里缺口的部队来说,“集团军级支队”是个相当大的称谓。在米列罗沃,第3山地师的一部坚决而又成功地抵御着占据优势的敌坦克部队。一些战地训练团和仓促拼凑起来的营,与冯·兰肯残缺不全的装甲战斗群冯·兰肯少校带领的是第138装甲营,这是个独立装甲营,1943年4月被解散后并入第27装甲团。一起,抗击着苏军数个坦克师的进攻。

最终,德军第304步兵师从法国调至苏联前线。这个师一直在平安无事的“大西洋壁垒”执行海岸守卫任务,在东线投入战斗仅仅12个小时后,师里的几个团便几近崩溃。但一个不容忽视的事实是,弗雷特-皮科与该师经验丰富的师长西勒少将,成功地安抚着这些步兵和炮兵在初次面对敌人强大的坦克部队时所产生的惊骇,并在短短几周内将他们打造成顽强的战士,这是个了不起的成就。幸运的是,弗雷特-皮科手上还有两个经验丰富,久经战火考验的装甲师——来自图林根的第7装甲师和来自下萨克森的第19装甲师,他们顽强的反击减轻了步兵防御作战的压力,另外,他们还保护了受威胁的前线的北翼。就这样,尽管“皮科”集团军级支队实际上只是个实力大打折扣的军级部队,却成为顿河与顿涅茨河之间一道成功的“防波堤”,他们采用弹性防御阻止了兵力比他们多20倍的敌人意图达成的战略突破。弗雷特-皮科正确地指出:“这是一场步兵士气的胜利。”

德军在顿河与顿涅茨河之间防御作战的成功,为仍在高加索地区抵御着苏军铁钳北部颌口的德国军队撑住了敞开的大门。

但此刻,曼施泰因敏锐地感觉到,在其防线南翼,霍特第4装甲集团军的作战区域内,顿河与马内奇河(Manych)之间,由于缺乏可用的兵力以阻止这种危险,灾难正威胁着那里。

在这12月的最后几天里,每天清晨,霍特大将都会搭乘自己的装甲指挥车赶至麾下各个实力严重受损的师,并去师部拜望他们的师长。许多团已缩减为虚弱的营级单位,而营的实力则下降至连级力量。第4装甲集团军可投入战斗的坦克只剩下50至70辆,正常情况下,这还不够装备一个营。

夜幕降临时,这位意志坚强而又充满活力的集团军司令官便会筋疲力尽地返回自己的指挥部。他的参谋长范格尔上校正带着作战态势图、曼施泰因发来的电报以及电话交谈记录等着他。这是一场毫无希望的战斗,第4装甲集团军已在代价高昂的防御战中耗尽了自身的实力。

他们在夜间商讨的只有一个主题:第6装甲师被抽离后,第4装甲集团军如何能以剩下的小股力量守住自己的防线?希特勒拒绝让第16摩托化步兵师回到第4装甲集团军的建制内,所以,该师目前仍守在埃利斯塔的阵地中。而A集团军群答应从高加索地区调出的党卫军第5“维京”装甲掷弹兵师,此刻仍在途中。

范格尔上校每天都向集团军群询问自己该如何是好。每天他都从曼施泰因的作训处长布塞上校那里得到同样的答复:我们一直在要求希特勒尽快将第1装甲集团军调出,置于我们的指挥下,但却毫无作用。国防军最高统帅部无法决定任何事。

一步接一步地,从一道防线到另一道防线,霍特带着他的部队慢慢向西南方退去——从梅什科瓦河(Myshkova)到阿克赛河(Aksay),再从阿克赛河到萨尔河(Sal),再到库别尔列河(Kuberle)。通过突然发起的猛烈反击,他不停地骚扰着在身后紧追不舍的敌人。顽强、巧妙、别出心裁、不懈追求和英勇无畏,这些素质使这位大将得以用其虚弱的第57装甲军抵御着苏军三个集团军的优势兵力。他始终牢记着自己的下一步作战职责:他必须阻止苏军从东面和东南面向罗斯托夫推进,就像霍利特和弗雷特-皮科已消除了来自北面的威胁那样,他必须为仍在高加索地区的德国军队的后方提供掩护。


终于,12月底,希特勒批准高加索地区的德军后撤。但第1装甲集团军的后卫部队仍在捷列克河(Terek),距离罗斯托夫尚有400英里。

作战态势图上,东线德军的南部战线看上去相当可怕。到处都是红色箭头,标明了苏军的推进,把代表德军防御阵地的细细蓝线淹没在这片红色海洋中。霍利特与霍特的部队间已不存在任何安全联系,因为在1月中旬,第4装甲集团军已被迫赶往东南方的马内奇河。顿河与萨尔河之间出现了一个危险的新缺口,足有25英里宽。叶廖缅科方面军麾下的近卫第2集团军和第51集团军进入这一缺口后,正向前高歌猛进。

他们不停地向前。他们小心掩护着自己的左右侧翼,但两个集团军的主力却势不可挡地向着罗斯托夫挺进。他们的运动轨迹,在态势图上看去就像是一条巨大的九头怪蛇,它的触须威胁着霍特和霍利特。但这条行进中的九头蛇,其最前端已到达罗斯托夫东北方的顿河。这是罗特米斯特罗夫将军指挥的近卫坦克第3军,这支精锐部队在斯大林格勒战役中赢得了他们的近卫军称号。

新切尔卡斯克,“顿河”集团军群的司令部内,参谋们只要看一眼作战态势图,一股寒意便会油然而起。全世界的目光仍聚焦在斯大林格勒,但在这里,在罗斯托夫,在巴泰斯克的桥梁,才是真正的关键。这里正在形成的灾难三倍于斯大林格勒。这场与时间、与苏军的赛跑能获胜吗?冯·克莱斯特元帅克莱斯特晋升元帅的时间为1943年1月30日,正是因为他率领部队从高加索地区全身而退。的A集团军群能及时赶至罗斯托夫,并从这扇狭窄的大门中全身而退吗?

1943年1月7日,一个冰冷的星期四,传令官安努斯上尉曼施泰因回忆录中指出,安努斯上尉的职务是“第一军需长”。冲入曼施泰因的房间:“元帅先生,苏军坦克已渡过顿河,离这里只有12英里,他们正朝我们而来,显然想把我们干掉。我们的哥萨克护卫队来自俄罗斯和乌克兰草原的哥萨克部队,以及德占区中的高加索人和其他非俄罗斯部落所组成的部队,大多是叛逃至德军一方的苏军部队或是德国人从平民百姓中组建而成。他们有着“反俄”传统,而不是专门“反苏”,在德国人一方,他们担任“辅助单位”,主要是骑兵。战争结束后,斯大林对这些部落中的一部分实施了野蛮的报复,通常是将其全部人口驱逐至西伯利亚,并取消了他们曾享有的有限的地方自治。斯大林死后,赫鲁晓夫谴责了他的罪行,将一些部落从乌拉尔东部迁回,并允许他们在原先的住处定居。已被打垮,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有。”

曼施泰因平静地看着他的传令官,只说了一句:“是这样吗?”

此刻,陆军元帅曼施泰因展示出自己不仅仅是个天才的战略家,还是个遇事镇定自若的人。他讨厌惊慌失措或激动不安。

“我们能搞到各种东西,安努斯。”他面带微笑对这位上尉说道,“把你能找到的东西拼凑起来。隔壁有个坦克维修厂,可以肯定,那里多少有些可用的坦克。你把能用的坦克集合起来,出去干掉俄国人,把司令部的工作人员组织起来进行防御,我们就待在这里。我派你去应付这个小麻烦。”安努斯对元帅的冷静感到惊讶,他冲了出去。坦克维修厂!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半小时后,安努斯上尉带着一支七拼八凑的坦克队伍从新切尔卡斯克赶往顿河,拦住了苏军正向前推进的侦察队,并将对方的坦克先头部队赶过河去。当天,天寒地冻,但却充满了刺激。

这个插曲是戏剧化形势的典型。苏军的一个坦克团,再加上一名雄心勃勃的团长,很可能在此刻决定这场战争。夺取罗斯托夫就将决定这场战争,这意味着一个毋庸置疑的包围圈,德军的三至四个集团军,近一百万兵力将被囊入网中。

为何南方面军1943年1月1日起,叶廖缅科的斯大林格勒方面军改称南方面军,辖近卫第2、第51和第28集团军,负责顿河下游和罗斯托夫等地的战事;而原斯大林格勒方面军的主要兵力,第62、第64和第57集团军转隶顿河方面军,继续完成斯大林格勒战役。叶廖缅科对这一安排感到不满,认为在最后时刻,赢得斯大林格勒胜利的荣誉全留给了顿河方面军。司令员叶廖缅科没有将这个任务交付给一位像这样敢打敢冲的指挥员呢?他是否高估了德国人的防御力量?或者是巴达诺夫坦克第24军的例子使他有了更清醒的认识?

马利诺夫斯基将军沉着脸,聆听着苏军坦克部队向新切尔卡斯克的突击未获成功的汇报。“即便是最优秀的部队,也无法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的参谋长面带歉意地说道。

将军点点头。这一点不需要别人来告诉他。作为近卫第2集团军经验丰富的司令员,马利诺夫斯基知道,即便像他麾下近卫坦克第3军这样的精锐之师,现在也已疲惫不堪。该军已处在一条极度脆弱的补给线的最末端,他们的战斗力已耗尽。而当初,罗特米斯特罗夫将军曾凭借该军引人注目的战斗力遏制了德军对斯大林格勒的解围行动。

马利诺夫斯基知道这一切,南方面军司令员叶廖缅科也知道。就连权力人物——方面军军事委员会委员尼基塔·谢尔盖耶维奇·赫鲁晓夫,也明白其中的困难。但莫斯科总部却拒绝接受。

赫鲁晓夫和叶廖缅科不得不执行统帅部的命令。现在,这些命令就放在马利诺夫斯基的地图桌上:“近卫第2集团军应于1月7日夜晚前到达顿涅茨河;近卫坦克第3军应渡河至顿河西岸,并牢牢控制住渡口;步兵第98师应将突破口扩大;近卫机械化第2军应该……近卫机械化第5军应该……”

“应该,应该,应该!”马利诺夫斯基爆发了,他一边骂一边用手猛敲着地图桌。“仍在这里的德国人情况怎样?不是罗马尼亚人,也不是意大利人,而是德国人!总部似乎把这一点忘记了!”

可生气又有什么用呢?“巴泰斯克必须夺取——罗斯托夫必须拿下!”这就是赫鲁晓夫和叶廖缅科每天发来的命令:书面命令、电话命令、口头命令和紧急指令。

集团军将命令下达给各军,各军又将命令传达给各个团,各个团再下达至各营。

但命令并不能让战斗获胜。进展缓慢。非常缓慢。

直到1月20日,叶廖缅科缓慢的前进大军中的先头部队才在马内奇斯卡亚(Manyc-hskaya)渡过马内奇河,并向西面的巴泰斯克推进。叶戈罗夫上校率领着先遣支队。8辆T-34,3辆T-70,9辆装甲运兵车,5辆装甲侦察车和200名搭乘着车辆的步兵,向宏大的目标冲去,他们想以突袭夺取这一目标。近卫坦克第3军的主力等待着突袭成功的信号,以便挥师而上。所有的一切都已精心策划。再往南,第51集团军麾下的近卫机械化第3军,以一支强大的坦克战斗群向巴泰斯克挺进。这扇大门将被“呯”的一声关上。通往罗斯托夫的铁路线已被切断,“列宁”集体农庄也已到达。

克拉皮希中尉的营坚守着萨莫多罗夫卡,阻挡住了苏军近卫第2集团军攻入罗斯托夫的瓶颈地带。德军赢得了时间以对马内奇斯卡亚的苏军桥头堡发起攻击,并将其消灭。就这样,罗斯托夫一直为后撤中的第1装甲集团军敞开着。

在马内奇斯卡亚的桥头堡,马利诺夫斯基准备跟随两个军而上。东线德军南翼所受的威胁相当大。德国的三个集团军处在被切断的危险中。此刻,缺口的宽度只剩下19英里。

近90万德军士兵与斯大林格勒的噩运间仅隔着19英里。19英里,这根本就不算什么距离。这是个非常罕见的时刻,历史显著而又惊人地集中于几平方英里中,等待着这种或那种方式的推动。

“我们如何才能消灭马内奇斯卡亚这个危险的桥头堡?”冯·曼施泰因元帅问他的作训处长,特奥多尔·布塞上校。

“霍特凭其自身力量无法做到这一点。”布塞回答道。

“没错,显然他无法做到。可我们还有什么部队呢?”

曼施泰因走近地图。地图上清楚地表明了过去一周所发生的情况。曼施泰因元帅最终获得希特勒的批准,将“霍利特”和“弗雷特-皮科”集团军级支队撤至顿涅茨河。这就使他有可能抽调出部队支援霍特并守卫罗斯托夫。

“我们可以从霍利特那里调出巴尔克的第11装甲师,让该师穿过罗斯托夫,赶至顿河南岸,把他们交给霍特,从而对马利诺夫斯基的桥头堡发起反击。”曼施泰因自言自语地说道。

“可仅凭第11装甲师自身的力量,对付不了马内奇斯卡亚苏军强大的坦克军。”布塞提出反对意见。

曼施泰因点点头:“但霍特还有个完整的第16摩托化步兵师,该师已设法离开埃利斯塔。什未林伯爵成功地率领全师从苏军第28集团军中穿过,以该师所辖的第116装甲营,再加上第503虎式重装营的一个连,对马内奇斯卡亚发起打击的力量就够了。”

曼施泰因提到什未林伯爵的第16装甲掷弹兵师在过去几周内所做出的出色成就。这个师仍被大家称作“第16摩托化步兵师”第16摩托化步兵师直至1943年6月才更名为第16装甲掷弹兵师,尽管该师在1942年5月便辖有第116装甲营。,因为他们是在这个番号下打出的名声。“灵缇师”“灵缇师”这个称谓来自他们在卡尔梅克草原上收留的一条猎犬,而该师的战术徽标也据此而来。完成过东线战事中最不同寻常、最富冒险性、完全是神奇般的任务——他们成为德国军队在卡尔梅克草原最东端的前哨,并确保了埃利斯塔的周边区域,直至里海和伏尔加河的南部河口。该师第165摩托车营辖下的远距离侦察队进入到里海的视线范围内,炸毁了从巴库而来的油罐车,甚至还打了个电话欺骗阿斯特拉罕的火车站站长。

几个月来,该师抗击着苏军第28集团军,掩护着第1与第4装甲集团军之间近200英里的缺口,从而使这两个集团军免遭来自卡尔梅克草原的包围。他们独自在茫茫的草原上,完全陷入自生自灭的境况,而这些来自莱茵兰、威斯特法伦和图林根的士兵们出色地履行了他们的职责。在整体形势对他们发出召唤之际,什未林伯爵不顾希特勒的命令,在关键时刻撤出他的部队,并沿马内奇河构建起一道新的斜向防线。最终,1943年1月中旬,第16摩托化步兵师挫败了苏军在马内奇河与顿河之间的一场极其危险的行动。

此刻,基希纳将军的第57装甲军也已投入到马内奇河的激战中。在这里,霍特的装甲集团军拼尽全力,试图守住马内奇河防线。如果要保持罗斯托夫和巴泰斯克附近顿河渡口的畅通,守住马内奇河防线便至关重要。

到1月12日止,基希纳一直以第23装甲师、党卫军第5“维京”装甲掷弹兵师、第17装甲师和第503虎式重装营控制着普罗列塔尔斯卡亚(Proletarskaya)东面的马内奇河桥头堡。随后,第16摩托化步兵师遭到苏军快速部队的突然袭击。苏军第28集团军强大的坦克和步兵部队向普罗列塔尔斯卡亚推进,试图在那里强渡马内奇河。与此同时,苏军第51集团军的一个机械化军对普罗列塔尔斯卡亚与萨利斯克(Salsk)之间发起攻击。近卫第2集团军麾下的一个军也从北面向斯波尔诺耶(Spornyy)冲去。他们将从那里扑向季霍列茨克(Tikhoretsk),从而与高加索方面军的部队取得会合。

苏军这一构思大胆的行动,目的是撕裂德国的A集团军群,阻止第1装甲集团军逃至罗斯托夫,与此同时,切断并包围第17集团军。

这是个极其危险的动作,适逢德军处在最糟糕的时刻——第1装甲集团军后撤中的车队被堵在巴泰斯克。大批医护列车和货运车队停滞在镇外。几条由南至北的道路,尽管路况糟糕不已,但也被堵得水泄不通。如果苏军突然杀入这些停顿不前的车队中,必将造成一场彻底的混乱。

腓特烈大帝曾说过:“一名将领不仅需要勇气,还要有运气。”伯爵格哈德·什未林少将的勇气自不必说,但同时他也拥有运气。两天前,苏军从北面扑向马内奇河,特伯上尉的第116装甲营在反击过程中俘虏了一名苏军总参军官。这名军官的公文包中带有地图和命令,刚好是他们对斯波尔诺耶发起行动的计划和指令。

什未林伯爵丝毫没有犹豫,他调集起手上所有的部队,向斯波尔诺耶追去。

苏军已渡过大坝和在大坝受损部位搭建起的一座临时桥梁,此刻正向西疾进,朝第1装甲集团军的后撤道路扑去。他们的目标是巴泰斯克。

这是个深思熟虑的计划。但苏军第28集团军司令员格拉西缅科将军百密一疏,他没有把什未林计算在内。


1月15日早上,空气清新而又寒冷。格哈德·特伯上尉的各个装甲连,搭载着来自明斯特第60摩步团的步兵,从东北方向苏军据点冲去。他们毫不理会左右两侧发生的任何情况,只管向前猛冲。他们用无线电相互联系,用坦克炮猛烈射击,强行杀开一条血路。他们夺取了位于苏军后方的制高点,然后转过身,以三个突击队对敌人盘踞的村庄发起进攻。

掩护村庄的一辆T-34和四门76.2毫米反坦克炮被击毁。两辆T-34赶来助阵,一辆被当场击毁,另一辆转身逃离。

位于装甲战斗群左侧的是屈内中尉第3连的一个排,排长是汉斯·邦策尔中士,这个图林根人在处理桥梁和强化山丘防卫方面颇负盛名。像他这种适应力强、足智多谋的人,在任何一个装甲团里都将是骨干。

1943年1月15日,他再次证明了这一点。他的坦克一直冲到斯波尔诺耶的马内奇河水坝。邦策尔指挥着他的三号坦克向桥梁猛冲过去,坦克上的50毫米主炮轰击着苏军掩护桥梁的反坦克炮。

邦策尔中士回想起1942年7月的那天,他与排里的四辆坦克试图夺取马内奇河大坝,那是欧洲与亚洲的分界线。当时就是在这里,只不过方向相反而已。但那次,大坝在他眼前被炸毁了。

这次他会成功吗?是的,这次他很幸运。一切进展顺利。南坡上,一年前被缴获的苏军反坦克炮仍摆放在阵地中,尽管已有些生锈。

汉斯·邦策尔刚夺得斯波尔诺耶的桥梁,克拉皮希中尉便带领第60摩步团第3营冒着暴风雪,沿马内奇河南岸小心翼翼地驱车逼近了萨莫多罗夫卡(Samodurovka)。

在这里,苏军以其机械化步兵第2旅的部队,同样对桥头堡构建起强有力的保护——这是苏军用于攻向巴泰斯克的另一个危险基地。克拉皮希发起进攻。激战中,他冲向村子的西边。苏军第2旅参谋长被俘。对他的审讯和从他身上发现的文件,充分显示出敌人部署在马内奇斯卡亚的部队对那片狭窄地带所形成的严重威胁。罗特米斯特罗夫已下达严格的命令,将于1月23日对巴泰斯克展开总攻。他那获得加强的坦克军将在6点30分对镇子发起突击。坦克第55团和新调来的机动雪橇营拟作为一支先遣部队,以突袭的方式拿下位于巴泰斯克的大桥。集团军坦克部队指挥员亲自负责指挥。

克拉皮希中尉意识到,现在没时间提问。他做出了唯一正确的决定:控制萨莫多罗夫卡,不惜一切代价守住它。必须牢牢地守住村子,从而对苏军位于马内奇斯卡亚的主桥头堡继续构成威胁。

苏军已在巴泰斯克接近地展开行动,而克拉皮希的营成了卡在他们喉中的一根利刺。德国人控制的萨莫多罗夫卡,像根长矛那样,危险地指向罗特米斯特罗夫位于马内奇斯卡亚的桥头堡。罗特米斯特罗夫不可能冒着风险从萨莫多罗夫卡村冲过,以帮助他的先遣部队关上巴泰斯克的大门。他必须先对付克拉皮希。

克拉皮希寸步不让。他牵制着罗特米斯特罗夫的部队,阻止他们进入“瓶颈”。一名中尉阻挡在胜利与失败之间。一个掷弹兵营打乱了斯大林的计划。这一决定性行动使克拉皮希获得了骑士铁十字勋章的橡叶饰克拉皮希阵亡于1月22日,他不仅获得了橡叶饰,还被晋升为上尉,但都是追授。。正是因为他果断的行动,曼施泰因才得以投入第11装甲师和第16摩托化步兵师,并于1月22日尚算及时地对位于马内奇斯卡亚地区及桥头堡的苏军展开了反击。

1943年1月22日,巴尔克将军的第11装甲师在罗斯托夫渡过顿河。

叶戈罗夫上校率领着罗特米斯特罗夫的先遣支队,在“列宁”集体农庄附近组织起全方位防御。

巴尔克的先头部队展开进攻。叶戈罗夫的8辆T-34损失了5辆,3辆T-70损失了2辆,不得不向后退却。逼近巴泰斯克的苏军先头部队被粉碎。

1月23日,第11装甲师连同第16摩托化步兵师的部分部队,以一次猛烈的突击攻破苏军掩护着马内奇斯卡亚的阵地。这个村子尤为重要,马内奇河就在这里汇入顿河,这里还有一条公路穿过宽阔的河流。只要村子和桥梁仍控制在苏军手里,他们便可以随时从南面发起向罗斯托夫的突击。

进攻!什未林伯爵派出他的第116装甲营和第156摩托化步兵团,从东南方发起攻击,第11装甲师则对该村展开正面进攻。苏军在这里的防御极为严密,许多坦克半埋于农舍间,形成了钢铁碉堡。这些坦克难以识别,也难以消灭。

更糟糕的是,村子的东南边缘构设了一道巧妙的障碍,德军事先的侦察未能发现这一障碍。“小心,防坦克壕!”特伯上尉的装甲营,各个车长从他们的耳机中突然听到这个警告。

但他们已冲至防坦克壕前,反坦克步枪和反坦克炮猛烈的火力朝他们袭来。在积雪的覆盖下,这道防坦克壕很难被发现。一辆四号坦克误以为柔软的积雪下是坚实的地面,一头撞进深深的壕沟中。

特伯上尉和他的副官吉特曼中尉驱车沿壕沟而行,他们发现一个地方已被炮弹夷平。从这里通过!两辆坦克轰鸣着驶入村内。

但以两辆四号坦克对付半埋在地下的十来辆T-34,这很难说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特伯的坦克率先中弹,接着是吉特曼的。车组人员只能“弃船”。他们躲闪着,爬行着,滚入到覆盖着积雪的防坦克壕中。他们流着血,被冻得半死,筋疲力尽地返回到他们营的前哨阵地。

显然,这种打法无法让他们取得胜利。埋在村内的T-34坦克必须予以消灭,可该怎么做呢?

巴尔克想出个妙计。1月25日早上,他集中起所有炮火,猛轰村子北部。他下令发射烟幕弹。装甲侦察车和装甲运兵车小心翼翼地向前驶去,用曳光弹不停地开火射击。

巴尔克假装对马内奇斯卡亚的东北部发起一场大规模进攻。苏军旅长中计了。德国人前一天失败的进攻使他相信,他们今天想在东北方试试运气。为了以大量防御力量对付德国人的这一佯攻,他下令将埋入地下的T-34重新驶出,投入到村子的东北部边缘。

这恰恰是巴尔克一直等待的机会。他和他的作战参谋基尼茨中校坐在马内奇斯卡亚南面山头上一个视野极好的观察哨中。刚一看见苏军实施重组,他立即命令师属炮兵将炮火调整至村子南部,只留一个发射烟幕弹的连继续对北面实施佯攻。

随即,命令被下达:“坦克前进!”

德国人的进攻几乎紧跟着己方炮弹的炸点。第15装甲团第3营在施密特上尉的带领下,由南至北席卷了整个村子。与此同时,席梅尔曼伯爵带着他的装甲团,从身后对村北部的苏军坦克发起攻击,并将敌人悉数歼灭。苏军步兵仓皇逃窜,结果被坦克追上,遭受到惨重的损失。

冯·豪泽上尉派出他的第61摩托车营追击溃逃中的俄国人。他们从村子北部仍在进行战斗的坦克旁冲过,展开激烈的追逐,彻底造就了苏军的这场灾难。

这是一场奇特而又令人难忘的战斗。多亏巴尔克的计策,德国人的伤亡低得惊人:1人阵亡,14人负伤。但苏军在马内奇斯卡亚损失了20辆坦克,阵亡人数超过600。


第二天,这个被击败的坦克军的军长,罗特米斯特罗夫——后来他作为“普罗霍罗夫卡之狮”和库尔斯克突出部坦克大战的胜利者出现——给近卫第2集团军司令员马利诺夫斯基将军发去一份清醒而又明确无误的电文:“鉴于目前形势和严重的损失,部队此刻已无法进行任何作战行动。”

显然,20辆坦克,或者说一个坦克营的三分之二,即便对1943年1月的苏军来说,也是个数量相当惊人的损失。从布列斯特-立托夫斯克至斯大林格勒是一段漫长的路程,但不只是德军,苏军也不得不走完这1200英里,尽管主要是溃逃。他们的实力也已是强弩之末。

罗特米斯特罗夫将军的报告明确证实了1月26日近卫第2集团军坦克和机械化部队的情况:近卫机械化第5军只剩下2200人、7辆坦克和7门反坦克炮,所有旅长都已阵亡;近卫坦克第3旅和近卫机械化步兵第2旅只剩下6辆坦克和2门反坦克炮;近卫坦克第18旅只剩8辆坦克,2门反坦克炮和50人的作战力量;近卫机械化第2军也只剩下8辆坦克。

因此,整个近卫第2集团军在1月26日时只剩下29辆坦克和11门反坦克炮。这是1943年最初几周,苏军方面面临的严酷的现实。所以,叶廖缅科元帅在他的回忆录中写下“1943年1月,所有夺取罗斯托夫和巴泰斯克的进一步努力均未成功”也就不足为奇了。

罗斯托夫这扇通往高加索地区的大门依然敞开着。第1装甲集团军漫长的车队穿过狭窄的“瓶颈”,从这里成功溜走。


4天后的2月1日,第40装甲军军部传令官,来自汉堡的雷纳图斯·韦伯中尉,坐在塔甘罗格(Taganrog)一所古老的贵族房屋冰冷的客厅内,在一封家书中倾诉着过去24小时里所有的兴奋。

年轻的中尉向他的母亲描述了从高加索地区大踏步后撤所经历的刺激不已的冒险。第40装甲军军部和轻装单位跨过亚速海冰面,溜出了俄国人的陷阱。

“跨越冰面的这一行动标志着我们远征高加索的结束。我们能活着逃出罗斯托夫瓶颈,可以说非常幸运。”中尉在信中这样写道。

参加这场跨海行军的人,永远也忘不掉这番经历。这场冒险不仅被记录在该军的军史上,还不可磨灭地铭刻在每一位官兵的记忆中。

新年前夕,1942年的最后几个小时里,第40装甲军撤出远在捷列克河,远在高加索山脚下的阵地。再见,伊谢尔斯卡亚,这片血腥的战场;再见,北高加索和里海。但在告别时刻,这里没什么可留恋的——所有人只希望能及时逃出这个巨大的陷阱。希特勒迟迟未做出重要决策,这种情况再次发生。他只批准第1装甲集团军从某些地点撤出部分部队,但哪些地点必须坚守,坚守多久,由远在的腊斯登堡的他做出决定。


从捷列克河至顿河,这场大撤退持续了30天。白天,意味着坚守和休息,夜间则意味着行军。就这样,他们从一个防区撤至另一个防区。

他们在夜间行军,撤出了高加索油田的“应许之地”——位于捷列克河的这些部队,曾一路冲杀至格罗兹尼门前,距离巴库咫尺之遥。他们是来自柏林的第3装甲师、党卫军第5“维京”装甲掷弹兵师的一部、第13装甲师、第111、第370、第50步兵师以及第5空军野战师中的勃兰登堡人、下萨克森人、萨克森人、西里西亚人、安哈尔特人和奥地利人。除了他们,还包括哥萨克骑兵中队、高加索山地部落的志愿者营以及罗马尼亚第2山地师的部队。

第117步兵团反坦克连的阿尔斯莱本下士,每天都在他的日记中草草写下几句话,或是几个关键词。这使第111步兵师的整个长征像电影胶片那样展现在我们眼前——这部“电影”所描述的后撤场景同样适用于师里的其他团。白天,战斗。然后,快到20点时,出发。有时候,直到夜里22点才动身,甚至是凌晨4点。

阿尔斯莱本写道:“反坦克猎兵们掩护着我们的后撤道路。无尽的车队沿这些道路向后而去。下雨。泥泞的道路。俄国人紧追不舍。后卫部队遭受到严重损失。遗弃的卡车被炸毁。损坏的车辆被丢在身后。”

他在1月6日的日记中首次提到一个被所有经历过这场后撤的人牢牢记住的名字:“索尔达托-亚历山德罗夫斯科耶(Soldato-Aleksandrovskoye)。我们师暂时控制着库马河地区。”

库马河地区!库马河是德军放弃捷列克河后遇到的第一道河流屏障。各军和各师必须渡过该河继续后撤。至关重要的是,守住河上的桥梁,直至所有零星部队渡过河(包括所有补给车队和损坏的车辆)后,必须将桥梁炸毁,以拖缓苏军危险的追击,并为步兵和补给车队争取些时间。

索尔达托-亚历山德罗夫斯科耶极为关键,因为沿库马河北岸延伸的铁路线必须尽可能长久地保持畅通,以便为补给仓库的疏散所用。这些仓库里都是德军急需的物品:食物、零部件、燃料和弹药。

第111反坦克猎兵营营长穆舒卢斯少校,以他辖内的几个连,再加上第50步兵团的掷弹兵和工兵,在这些重要的桥梁前构建起一道防线,并在接下来的三天里坚决阻挡住了苏军从南面和东面发起的所有进攻。而苏军则急于抢在德军部队渡河前封闭库马河上的这些桥梁。

在库马河及其东部支流佐尔卡河(Zolka,这是一条深邃而又冰冷的山区河流)之间,苏军从格奥尔吉耶夫斯克(Georgiyevsk)向索尔达托-亚历山德罗夫斯科耶冲来。在列特罗夫斯基村(Letrovskiy)与库马河之间,皮德蒙特中尉带着反坦克猎兵营第2连和第117炮兵团的一个连,在一片危险的沼泽中构设起一道斜向防线,正位于通往索尔达托-亚历山德罗夫斯科耶唯一的道路上。而苏军则希望通过这条道路赶至库马河上的桥梁。

在一份很有启发性的报告中,皮德蒙特中尉描述了所发生的情况。他的部队守在起伏不平的地面上,视线范围不超过300码。天黑前不久,一名哨兵发现了敌人的骑兵,几百名苏军骑兵发起进攻。皮德蒙特将两挺机枪调至一座孤零零的房屋旁的阵地中。他提醒反坦克炮组做好准备。就在他刚刚打算派出侦察队时,苏军已向他们冲来。苏军骑兵沿一个宽广的正面向前冲杀,大约为一个中队的实力,150名骑兵。他们的冲锋枪不停地开火射击。

就在此刻,德军的两挺机枪突然开火。海恩和克拉布斯操纵的两门火炮也朝骑兵队列射出致命的高爆弹。反坦克猎兵们的第一轮齐射便将半数进攻者打倒在地,只有那些失去了主人的马匹仍向前冲来。幸存的苏军骑兵向左右两侧逃窜。皮德蒙特的部下们刚要欢呼相庆,苏军的第二波次攻击出现了。这一波次比前一轮更强大。

“开火!”苏军冲锋枪射出的子弹雨点般地落在反坦克炮的护盾上,德国人的一挺机枪哑了。但在皮德蒙特防线前50码处,俄国人被打垮了。

接着便是第三轮进攻。皮德蒙特只剩下一挺机枪可用,反坦克炮的炮弹也被打光了。苏军士兵的冲锋枪咯咯作响,他们高呼着“乌拉”,再度发起冲锋。在德军火力的打击下,大多数苏军骑兵倒下了。但也有30至40名骑兵冲过皮德蒙特的阵地,他们还从稍后方的炮兵阵地上驰骋而过。但他们的人数实在太少,被一个接一个地干掉,或是陷入不可逾越的沼泽中。苏军向东面的佐尔卡河退去,涉过河水返回到东岸。

幸运的是,苏军没有发起第四次冲锋。否则就危险了,因为皮德蒙特的弹药已耗尽。穿过沼泽的道路上挤满了被遗弃的车辆,司机们首先将自己隐蔽起来。直到夜间才有可能让道路重新畅通。

皮德蒙特中尉的报告真实、毫不夸大地指出:“敌人的骑兵攻击给我们所有人留下了奇特的印象。一开始,我们并未太认真地实施还击,因为这看上去简直是在开玩笑。但没多久,我们就很不愉快地发现这种进攻对我方士气的影响。快速、连续的进攻波次令人不安,俄国人英勇得不可思议。苏军骑兵跨在马鞍上向我们全速冲来,手里的冲锋枪弹如雨下,靠火炮护盾,我们才得以生还。后来,我那些部下转移到新的阵地时,双膝仍在颤抖。约有200名苏军士兵倒在地上,非死即伤,而我方则是两人轻伤。”

与此同时,佐尔卡河的远端,穆舒卢斯少校带着他的第1连坚守在米哈伊洛夫斯基村(Mikhaylovskiy),饱受着苏军从东面发起进攻的重压。

第111步兵师的战斗群遭到包围。经过一场短兵相接的白刃战,他们杀开一条血路。这些士兵游过冰冷的河水,横渡到河对岸,不会游泳的人被其他士兵“接力”送过河去。

这些反坦克猎兵一步步向位于索尔达托-亚历山德罗夫斯科耶的库马河桥梁退去,已渗透进村子的敌机枪组,又被手榴弹和冲锋枪逐出。

就这样,穆舒卢斯少校的反坦克猎兵为第111步兵师和第3装甲师辖内的各团争取到两天的时间。

与他们相邻的第50步兵师的防区内,战斗同样打得如火如荼。弗雷德里希·施密特将军发现自己的部队正面临着敌人极其猛烈的坦克攻击。在苏军坦克旅发起的一次大规模进攻中,他的一整个营(第122掷弹兵团辖下的第3营)全军覆没。

德军的防线濒临崩溃。第50步兵师与第111步兵师之间出现了一个两英里的缺口。要是俄国人此刻发起进攻怎么办?他们确实发起了进攻。

但施密特将第150炮兵团投入受到威胁的缺口中,再加上来自第13装甲师的突击炮,他们在对方尚未到达防线前,成功地粉碎了苏军的坦克攻击。掷弹兵凶猛的机枪火力给敌步兵造成严重伤亡。他们向后退去。

在这场战斗中,第123掷弹兵团第3营的表现尤为出色。他们发起一场大规模反击,将突入阵地的敌人逐出。进攻的敌人是苏军的一个“惩戒营”,上级无情地驱使他们扑向德军防线,一直冲至德国人的营部,但他们最终被迫击炮和白刃战消灭。第123掷弹兵团第3营营长是埃利希·贝伦范格尔上尉,骑士铁十字勋章获得者贝伦范格尔不仅是骑士铁十字勋章获得者,还得到了橡叶饰和双剑饰。柏林战役中,他被希特勒亲自提升为少将,负责柏林A区和B区的防御。负责元首暗堡卫队的党卫队旅队长威廉·蒙克率领暗堡工作人员突围时,看见贝伦范格尔带着一队崭新的“虎式坦克”和“大炮”,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一幕令他恍若时光倒流,回到了德军的全盛时期。1945年5月2日,贝伦范格尔和他的妻子在柏林的一条小巷自杀身亡。。没人想到,27个月后,这位青年军官会在德国最后一次悲剧性战斗(柏林战役)中成为德国国防军里最年轻的将军。

1月9日拂晓,第111反坦克猎兵营的克吕姆佩尔中尉带着第1连的一支反坦克部队,赶去据守镇子北部库马河上的桥梁。当时的河水很深,河岸也很陡峭,这是一道很好的坦克障碍,为炸毁桥梁提供了充裕的时间。但桥梁必须保持完好,直到最后一支德军部队赶到北岸。这种做法有风险,就是一场赌博。

桥梁接近地连接着一座高高的水坝。克吕姆佩尔做出部署:他将一门37毫米反坦克炮安排在桥梁南端,另外两门反坦克炮布置在北岸的大坝旁。后卫部队刚刚经过桥梁便有一辆卡车迎面而来。他们紧张地等待着。

不是敌人,而是赖内克中士的汽车,驾驶室内坐着两个人。汽车飞速驶过大桥。随即,驾驶员停下车,长长地松了口气。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坐在身边的排长赖内克已经死了。

苏军的一辆T-34进入了视野。它在桥梁南端300码处驶入阵地,这在37毫米反坦克炮的有效射程外。幸运的是,这辆坦克只满足于用主炮开火射击,而不是向桥梁冲来,尝试发起一次突袭。

下赌注的时刻已经到来。也许还有些德军的散兵游勇仍在河对岸,他们是不是应该再等等?但继续等待风险太大,是该炸毁桥梁的时候了。

布霍尔茨中尉向第50掷弹兵团工兵排的一名班长保罗·埃贝尔中士下达了命令:立即炸毁桥梁!战前是一名农业工人的保罗·埃贝尔点点头。掷弹兵和反坦克猎兵们用手上的一切武器为他提供火力掩护:高爆弹、机枪、冲锋枪和卡宾枪。所有火力都射向那辆T-34。埃贝尔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越过大坝,向桥梁冲去。他成功地点燃了导火索。一道闪光,一声雷鸣般的巨响。但硝烟散尽后,每个人的心都为之一沉——只有部分桥梁被炸毁。一根导火索出了问题。桥梁仍可以使用。

另一端,苏军向被半摧毁的桥梁斜坡跑去,T-34慢慢地跟在想过河的他们身后。

在硝烟的掩护下,埃贝尔越过大坝跑了回来,此刻正为任务的失败而沮丧不已。“埃贝尔!”布霍尔茨向他喊道,“埃贝尔,没办法了,你还得去再试一次!”

中士低声咒骂着。所有的枪管再次喷射出掩护火力。苏军士兵赶紧隐蔽起来。落在T-34坦克上的机枪子弹叮当作响。埃贝尔又一次毫发无损地赶至桥边。他摆弄着导火索。这几分钟时间似乎停滞了。随即,他后退几步,朝斜坡跑去。一声剧烈的爆炸震颤着地面,随之而来的是桥梁坍塌的轰鸣。在浓烟的掩护下,埃贝尔中士再次越过大坝跑回到北岸。因为这番壮举,他被授予骑士铁十字勋章。保罗·埃贝尔在1944年的克里战役中被苏军俘虏,1949年获释,1986年去世。

直到1月10日,苏军才小心翼翼地渡过河来。德军后卫部队为他们的主力赢得了三天时间。整整三天!

这样的战斗总共持续了四周。1月31日,来自希尔德斯海姆的罗尔夫·阿尔斯莱本下士在他的日记中写道:“现在,我们几乎已脱离险境。从莫兹多克算起,我们行军的路程超过300英里,后撤了整整一个月。”

没错,他们几乎已脱离险境。他们已接近巴泰斯克,已接近最后的桥梁,已接近逃出陷阱的最后一个漏洞。

与此同时,第40装甲军军部的雷纳图斯·韦伯中尉在他的日记中写道:“我们已位于罗斯托夫南面的别雷地区(Belyy),和我们在一起的是第3装甲师的一部,以及派属给该师的某些军直属部队,还有些哥萨克骑兵中队。军里接到新命令,我们将被部署至顿涅茨地区。渡过亚速海,在塔甘罗格集结。行军的某些路段,我们必须跨越冰封的海面!! ”两个感叹号恰好反映出雷纳图斯·韦伯对前景的感受。

1943年1月31日清晨,作战参谋和一个哥萨克骑兵中队从林卡村出发了。军里的轻装单位和哥萨克骑兵将取道冰封的亚速海,而坦克和重型车辆将从巴泰斯克的桥梁穿越罗斯托夫的“瓶颈”,因为亚速海的冰层无法承受它们的重量。

1943年1月31日是个朦胧的冬日。起初,沿季霍列茨克至罗斯托夫的公路所进行的这番跋涉取得了不错的进展。然后他们便来到亚速海旁的一座小渔村。硕大的指示牌示意队伍:由此前往冰面。渡海,前进!

工兵们已修建好一道通往冰冻海面的斜坡,并准确地标示出最初几百米冰雪覆盖的路面。

但过海赶往塔甘罗格的这段路程足足有26英里。这段道路先是跨过顿河三角洲,穿过冰冻的沼泽和沙丘,又越过一座岛屿,接着便到达深海处。

起初的冰面呈乳白色,崎岖不平。等到了深海处,冰面变得平滑无比,清明如镜。行进路线被稀疏地标出,每隔上很远的一段距离便会出现几个空汽油桶。但很难把路走错,因为咯吱作响、易碎的冰面上布满了幽灵般的指示牌:大巴车、卡车以及重型参谋用车压破了冰面,往往只有车顶露在冰面上。路标和这些“警示牌”交替出现着。

在一场艰难的后撤行动中,第1装甲集团军向北撤去,而第17集团军利用一系列临时构建的拦截线,在短短的四周内撤离高加索,进入到库班桥头堡。

这里的冰面隐藏着危险,有许多冰窟窿,还有些薄弱处。雾霭迫使驾驶员们放缓速度。长长的队列中,步兵和马拉运输队向前而去。哥萨克骑兵的队伍拉得很长,向塔甘罗格快步跑去。

第3装甲师的士兵们第一次有了全新的行军伙伴,对向前挺进的部队来说,这种“伙伴”闻所未闻,但从这以后,这将成为他们后撤中的常态。老百姓们伴随在德军队伍两侧蹒跚而行——哥萨克家庭跟随着家里参加德军志愿者部队或辅助警察的男性成员,他们害怕苏军回来后展开报复。这是一支杂乱不堪的运输队,农民们的手推车上堆得满满当当,长长的绳子牵着马匹和牛,还有孩子。

快到中午时,雾霭渐渐消散。就在这时,苏军的对地攻击机赶到了。伊尔-2在距离冰面不到150英尺的高度呼啸而过。他们投下炸弹,又用机炮猛烈扫射。这里没有沟渠,没有灌木丛,没有房屋,没有任何可供隐蔽的地方。目力所及之处,除了冰冻的海面,这里一无所有,而冰面平坦得像块煎饼。

队伍迅速散开。哥萨克骑兵中队向四面八方逃窜,骑兵们在冰面上飞奔,仿佛身后有妖魔鬼怪在紧追不放。

炸弹激起喷泉般的冰块,碎片叮当作响地洒落在冰面上。人们所能做的只有祷告或开火。许多人选择了祈祷,但也有很多人仰面躺在地上,用手里的步枪或机枪,向苏军的飞机射出愤怒的子弹。幸运的是,天空很快便再次布满阴云,甚至还下起了雪。在这片白纱的笼罩下,这场跨海跋涉继续进行着,长长的队伍缓慢地逶迤而行,像一条巨大的长蛇。

第40装甲军军长西格弗里德·亨里齐将军第40装甲军原军长施韦彭堡于1942年10月被调回陆军总司令部。该军军长一职由费恩和埃贝巴赫短暂接管后,最终于1942年11月交给亨里齐中将。亨里齐所遗第16摩步师师长一职则由第8猎兵师师长什未林伯爵接任。和他的参谋长卡尔·瓦格纳上校,直到当天上午很晚时才离开他们的指挥部。一场猛烈的暴风雪使能见度几乎下降为零。在冰面上的一个岔路口处,他们这支小小的队伍停了下来,一辆农用大车从他们身边走过,毫不犹豫地踏上了向左的岔路。

瓦格纳上校示意蒙着头、驱赶着大车的那个人停下。他认为这个人可能是当地的一名辅助人员,于是用自己所能说出的最好的俄语问他:到塔甘罗格最近的路该怎么走?可是赶大车的家伙被吓坏了,他紧盯着这位操一口俄语的上校。瓦格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误认为是俄国人了。于是,他又用德语重复了一遍问题。那名被吓坏的士兵松了口气,笑了起来。他用浓郁的萨克森口音回答道:“很抱歉,上校先生,我也不认识路。”带着一丝狡黠的笑容,他又补充道:“但我的直觉告诉我:阿图尔,往左走!”

这个萨克森人的直觉非常准确,至少在亚速海这里起了作用。


塔甘罗格东面3英里处,亚速海冰面上的这条道路终结于工兵们修建的另一道斜坡,并重新汇入从罗斯托夫至塔甘罗格的沿海公路中。第40装甲军的队列再次踏上坚实的地面。但此刻,与俄国道路相关的一切运输困难再度出现:卡住的汽车,陷入泥泞的大炮,无法通行的沼泽地。步兵们此刻才意识到,跨海而行的那段旅程是多么快捷、顺利。

第1和第4装甲集团军的重装单位沿着拥挤的道路艰难向西。与他们混杂在一起的是德国空军的地面单位以及各种后勤机构。在他们当中,也有高加索山地部落的队伍。卡车、参谋用车、装甲侦察车、火炮、轻型坦克,一部车接着一部车。这是支一眼望不到头的队列。

疲惫的宪兵拼命地试图疏通桥梁和路口处堵塞的交通。

激烈的防御战中,德军第125步兵师掩护着第44猎兵军的后撤。

第40装甲军的先头部队于1月31日夜间到达塔甘罗格。军情报官坎杜希少校凑到匆匆点燃的火堆旁烤火时,若有所思地问他的波罗的海翻译:“这场跨越亚速海的行军,您认为最令我们印象深刻的是什么?”

翻译的回答脱口而出:“恐惧,少校先生,是恐惧!”

确实,跨越冰面的这场行军中,恐惧一直伴随着他们。但他们已逃出陷阱。当天传来的其他消息提醒他们,多亏曼施泰因出色的指挥技能,他们才得以幸免。此刻是1943年1月31日,当天,德国第6集团军在斯大林格勒全军覆没。

获救的这一刻,雷纳图斯·韦伯中尉也想到了斯大林格勒。在塔甘罗格写给母亲的信中,韦伯写道:“归根结底,我们的逃生应归功于第6集团军在斯大林格勒的顽强抵抗,他们阻断了铁路线,牵制住了强大的苏军部队。”

这名年轻中尉在当时所写的情况,到今天依然正确无误。而且,这一点早已被历史事实所证实。第1装甲集团军的获救,以及整个A集团军群和部分“顿河”集团军群的获救,不仅仅是因为曼施泰因的将才以及部队的英勇,在很大程度上还因为第6集团军整个1月份在斯大林格勒的坚守。

在最后的拼杀中,第6集团军不仅吸引了苏军的6个集团军,还将对方牵制在伏尔加河,从而阻止了他们参与罗斯托夫的决战,另外——这一点可能更为重要——伏尔加河上的战斗意味着从斯大林格勒通往西面的三条主要铁路线被阻断,这就大大增加了苏军在罗斯托夫作战行动的补给困难。

实际上,这些补给问题是斯大林庞大的钳形攻势未能在高加索和顿河地区合围德军部队,进而困住东线德军整个南翼的真正原因。

苏联方面的记录证实了这一说法。在《伟大卫国战争史》第三卷第98页上我们读到:“苏联南方面军,尤其是在1月初负责夺取罗斯托夫的近卫第2集团军,各种补给都不充足,特别是燃料和弹药,因为斯大林格勒战役使补给工作瘫痪,尤以铁路运输为甚。”

就这样,1月31日,适逢第6集团军在斯大林格勒的抵抗逐渐崩溃之际,第4装甲集团军的后卫部队跨过了罗斯托夫的桥梁。苏军无法关闭这扇大门。

2月5日,雷克纳格尔将军第111步兵师辖下的反坦克猎兵赶到现场,在几门88毫米高射炮的帮助下,将苏军坦克群阻挡了在德军逃生通道的安全距离外。

2月6日22点,雷克纳格尔将军来自下萨克森各个团里最后的部队跨过巴泰斯克的桥梁,随即穿过罗斯托夫——此刻,这里已是一座死城。在他们身后传来隆隆的爆炸声——巴斯泰克的桥梁正被炸毁。这一爆破实施得正是时候,因为苏军侦察队已从冰冻的顿河爬至桥墩处,正在拆除桥上的炸药。德国人的爆破成功了吗?或者,仓促后撤的德军会因为爆破只获得部分成功而受到指责吗?

两天后,2月7—8日的夜间,伴随着曳光弹间歇性的光亮,第300号坦克在阿克赛斯卡亚(Aksayskaya)跨过顿河的桥梁。第16摩步师的克劳斯·屈内是最后一个跨过这一德国工兵技能奇迹的人。经过10天不分昼夜地忙碌,基尔兴鲍尔中尉的第21舟桥修建队,在冰封的顿河上建成了这座桥梁。这座桥梁坚固到足以承受风暴和浮冰,所能承载的负重超过60吨,换句话说,所有装甲车和最重型的火炮都可以从桥上通过。

几分钟后,第675工兵营爆破班的瓦格纳中士炸毁了这座巨大的浮桥,这个工作耗费了一吨半高爆炸药。

任务完成了。第1装甲集团军从捷列克河至顿河的漫长后撤圆满结束,这是一段长达375英里的行程。从斯大林格勒接近地出发的第4装甲集团军,也已跨过马内奇河,成功到达亚速海北岸。

但在此期间,深深进入高加索地区森林和山脉的德军第17集团军麾下的各个师又发生了怎样的情况呢?厄尔布鲁士、克卢霍尔和桑恰罗山脉冰雪覆盖的山口,状况又如何?山下,黑海的沿海公路又出现了怎样的情况?还有,迈科普油田呢?

斯大林格勒的灾难,再加上苏军已推进至顿河,意味着德军位于黑海边缘,上至山口,下至油田钻探设备旁的阵地均已难以为继。他们不得不后撤。整个集团军已经动身。就在阿克赛斯卡亚浮桥的爆破声在冰雪覆盖的顿河哥萨克草原上回响,像对第1和第4装甲集团军50万官兵的获救致敬时,从某种意义上说,高加索西部第17集团军麾下的各个军同样转危为安。撤退行动最困难的部分已顺利完成,即便第1装甲集团军于1月初开始从捷列克河撤退后,劳夫大将的部队也必须坚守他们的阵地,以确保克莱斯特A集团军群的侧翼不受苏军挤压。最后,1月10日,第49山地军撤出他们在高加索高处的旧阵地,开始向迈科普地区退却。

第17集团军构想的后撤计划是向西北方逐渐脱离自己的各个防区,经“缆车防线”和“哥特防线”进入库班河下游的一个桥头堡。希特勒的想法是,在那里建立一个进入亚洲的跳板,40万大军将在那里做好于1943年夏季再度向高加索及其油田推进的准备。该桥头堡的基地将是克里木。

这个计划是希特勒幻想性战略的典型。这一点令人难以置信。难道不正是这个人在1940和1941年以精心策划的行动和大胆的即兴发挥震惊了整个世界吗?那时候,面对危急的形势,他的表现通常是谨慎小心。可是,自斯大林格勒战役以来,他一直以一种近乎病态的固执来指导这场战事,完全拒绝接受明确无误的事实。

但这些事实即便在最低级的参谋人员看来也太过明显了。在斯大林格勒,25万德军将士被包围,奇尔河与顿河之间出现了灾难性情况。可是,距离罗斯托夫200英里处的库班河上,40万德军士兵和2000多门大炮却被固定在那里,一如遭到了合围。

起初,希特勒甚至打算将第1装甲集团军也调入库班桥头堡。后来,因为战地指挥官们最为坚决的态度才说服他放弃了这一荒唐的想法,并将第1装甲集团军的主力转调给曼施泰因,只把第52军和第13装甲师派入库班桥头堡。

位于罗斯托夫的顿河桥梁对第1和第4装甲集团军意味着什么,那么位于克拉斯诺达尔和乌斯季拉宾斯卡亚(Ust-Labinskaya)的库班桥头堡对第17集团军麾下的步兵和山地军就意味着什么。对后撤的德军部队来说这是个重要的枢纽,也是个重要的补给中心。

因此,这里同样展开了一场与时间、与敌人的紧张赛跑。

这股德军已没有机动部队,摩托化单位也名存实亡,他们只有第13装甲师实力严重受损的小股战斗群——主要是步兵。步兵、山地兵部队以及马拉大炮,在四周内完成了250英里的行程。他们没有车辆,只有驮畜、马拉大炮和补给推车。大部分行程中,他们还要参与战斗。他们从厄尔布鲁士、克卢霍尔和桑恰罗山峰冰雪覆盖的山坡,从古奈卡山谷的沼泽,进入到库班平原,然后向西北方进入“哥特防线”,这是库班桥头堡前的最后一道壁垒。

这场后撤同样是军事史上几乎史无前例的成就,其特点是部分军官和士兵的英勇、奉献和勇于牺牲的精神,他们不仅携带着武器,还带有工兵铲,跟随在他们身边的是马匹和骡子。

德军的5个军集结于“哥特”防线后。为对付德国人的防御,斯大林投入了6个集团军。

与其他任何地方相比,这里更能让德国国防军从其进步的、现代化的组织结构以及没有社会壁垒和等级偏见的关系中获益。德国军队是世界上唯一一支军官与士兵分享同等伙食的军队。军官不仅仅是战斗的领导者,也是“工头”,是“佩戴肩章的士兵”,他们毫不犹豫地身扛肩挑,推动陷入泥泞的车辆。这种以身作则的榜样鼓舞士兵们克服了疲劳。这场大撤退也因而取得了最完美的成功。


对部队来说,后撤必然是令人沮丧的一个章节。自1942年11月以来,安格利斯将军的第44猎兵军和康拉德将军的第49山地军,在通往图阿普谢的公路上,沿高加索中央地区著名的军用公路,始终以令人难以置信的热情和勇于牺牲的精神牢牢守卫着自己的阵地。一直以来,他们的最终目标就在几英里外——黑海和土耳其边境。但他们却无法到达。

1942年11月中旬,下起了大雨。高加索的山峰、山谷和森林被闪电和狂风所席卷,小河变成奔腾的洪流,河水涌出岸堤。桥梁被冲走,大树被连根拔起。泥泞深可没膝,行进断无可能,哪怕是农用大车或驮畜。马匹和骡子陷入淹至肚皮的泥沼,车辆和大炮动弹不得。马匹和骡子消失在泥潭里,或因兽疥癣而死。马拉的战地厨房车在岸边被湍急的水流所席卷,人员和马匹像玩具那样被洪水冲走,最后被淹死。散兵坑和指挥部被淹没。掷弹兵和山地兵们因寒冷和疲惫而死在他们的战壕中。

炮兵们把弹药拖入干燥的岩石洞穴中。可这又有什么用呢?炮弹可以轻而易举地发射,但根本不可能命中目标:强侧风造成的偏差难以估量,目标几乎总是被错过。

医护兵为收容伤员并将他们后送所付出的努力难以言述。这场残酷战争的每一天都充满了人性化的英勇事迹。最后,战争自身消失于这片电闪雷鸣、狂风呼啸的山区。它被淹没在汹涌的洪流中,冻毙于冰川里,窒息在泥泞和被洪水吞没的山谷下。这里,甚至没有为双方的杀戮留下时间。再也没有飞机起飞,既没有轰炸机,也不见侦察机的踪影。

大炮、高射炮和突击炮也奉命后撤。高山上的阵地被紧急疏散。克拉斯诺达尔南面,被鲜血浸透的3400英尺高的泽马朔山也被放弃——这是海岸前的最后一道山脉,他们从山上可以看见大海和通往图阿普谢的道路,那是他们盼望已久的目标。

在这里,冯·希施菲尔德少校和博士拉瓦尔少校曾带着第98山地猎兵团的弟兄们浴血奋战。此刻,距离目标已如此接近,但他们却不得不放弃自己的阵地,正如第1装甲集团军的将士们不得不放弃捷列克河洒满鲜血的战场那样。

1月10日,第17集团军辖下的所有部队开始了被称作“缆车”的后撤行动,他们向戈里亚奇克柳奇(Goryachiy Klyuch)退去,赶往迈科普防线。冯·勒叙尔上校的战斗群,一直以第1山地师的部队坚守着高山上的隘口,已于1月4日与敌人脱离接触,并经过23天的边打边撤,成功退入迈科普地区。

来自符腾堡的第125步兵师后撤至克拉斯诺达尔南部地区。这是一道重要的防线,因为克拉斯诺达尔将成为整个第17集团军后撤的中转站。

对当时指挥第125步兵师的阿尔弗雷德·赖因哈特上校第125步兵师师长当时为赫尔穆特·弗里贝上校,团长赖因哈特只是在1943年初暂时代理指挥该师。来说,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守住整个镇子及其渡口。克拉斯诺达尔决不能轻易放弃,不仅仅因为这里是重要的交通枢纽,还因为它是个巨大的补给中心。镇内有许多装有各种物品的大型仓库。另外,由于刻赤海峡严重冻结,进入库班地区的其他途径受到限制,第17集团军40万人马的补给只能彻底依赖克拉斯诺达尔的仓库。而刻赤海峡的冰层化冻,至少还要等上七八个星期。

因此,赖因哈特的任务与霍特部队在罗斯托夫所执行的任务没什么不同。第125步兵师必须防止苏军从高加索山区的北坡出现,还必须不惜一切代价阻止敌人接近从戈里亚奇克柳奇通往克拉斯诺达尔、克雷姆斯卡亚(Krimskaya)和新罗西斯克仅有的两条后撤道路。赖因哈特的师必须守卫克拉斯诺达尔,必须确保道路,还必须对森林中的游击队实施清剿。他们的任务并不轻松。

在第125步兵师的掩护下,第44猎兵军带着他们所有的重武器,经克拉斯诺达尔成功撤出沼泽地。这是个了不起的成就。

与此同时,康拉德将军指挥的第49山地军也必须在高加索山区冰雪覆盖的各隘口与敌脱离接触。在这里,哈希乌斯将军来自弗兰克尼亚—苏台德地区的第46步兵师担任后卫部队,掩护着这场艰难的后撤。但行动很顺利。在这个过程中,最困难的是将重武器带过当时几乎不可逾越的古奈卡和普希什山谷。

我们应该读一读炮兵指挥官温克勒上校的记述,以了解重型火炮在撤退行动中遭遇到的困难。这些炮兵是在旱季期间进入到无路的峡谷中的,而此刻,他们站在谷底深达车轴的泥泞中。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温克勒上校凭手上区区十来辆拖车创造了奇迹。

他们从事的确实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三辆拖车牵引一门重型火炮。拉动!继续!大炮一码接一码地被拖出黏稠的泥泞。然后,火炮被拆散,一个个部件靠人力送下陡峭的山坡。接着这些部件又被装上雪橇,然后是驼畜,最后是汽车。

就连作为即兴发挥高手的俄国人也无法完成这样的任务。他们被困难的地形打败,只能在很远的距离上尾随着后撤中的德军部队。挽救第17集团军辖内各军的完全是拼搏、汗水、创造性和不可动摇的勇气。

苏军重组后,将主攻目标放在从萨拉托夫斯卡亚(Saratovskaya)至克拉斯诺达尔的这一德军后撤道路上。这是通向北方唯一的公路,被称作“斯大林公路”,这条公路可供各类车辆全天候通行,甚至是重型车辆。苏军拼命想赶至这条公路。庞大的森林为他们提供了有利的掩护。几个月来,苏军作战小组和游击队已深入克拉斯诺达尔南部地区。这一点无法避免,因为德军防线太过稀疏。就这样,一个危险的游击区渐渐发展开来。偶尔会有一小群苏军游击队员或一名领导者在德军防线后方被抓获。

这种游击战极为野蛮,第97步兵师的作战报告中记录了其中的一个典型插曲。一支曾在图阿普谢与第97步兵师并肩奋战过的土库曼志愿者部队,他们以谢韦尔斯卡亚(Severskaya)附近一座被遗弃的村庄作为冬季过夜的栖身所,但部队指挥官偶尔会忘记派设哨兵。

一天早晨,这些土库曼人没来报到。一支德军巡逻队小心翼翼地走近那座村子,村内安静得似乎有些可疑。巡逻队队长握着手枪,率先走进一所屋子。部下们随即听见他大声怒骂起来。随后,他们目睹了屋内的状况。每间小木屋里的情形完全相同:土库曼人躺在床上,他们的头已被割掉。墙壁上用粉笔写着口号:“叛徒绝不会逃脱惩罚!”

这种可怕的场面是苏联针对各种非俄罗斯、反布尔什维克民族与德军进行合作所采取的心理战的一部分。苏联情报机构在德军防线后方所采取的行动,很大一部分集中在监视和挫败这些通敌者上。这一工作进行得非常出色。这条秘密战线的军官和政委,通过定期征召的方式,在德军防线后方招募合适的居民。在这场秘密斗争中,莫斯科的间谍都是些真正的恶魔。

据第13山地猎兵团的亚历克斯·比希纳中尉描述,某天他手下的卡拉恰伊(Karachay)民兵在高加索的山坡上巡逻时,抓获了一名身材高大的苏军军官。审讯中,他拒绝透露自己是如何来到德军战线后方的。他只是转着眼珠,保持着沉默。

卡拉恰伊人剥掉他的军装对他进行仔细搜查,就在比希纳拿起他那顶做工精良的尖顶帽,割下帽子上镶嵌的大大的珐琅质五角星留作纪念品时,这名俘虏明显流露出紧张的神情。

比希纳用刀子在帽顶上割了几刀,一切真相大白:印刷在薄纸上的地图、来自莫斯科的命令和委任书、身份证明文件等,都出现在帽子的里衬中。巡逻中抓获的这个人奉命在库班地区建立起秘密战线。

但游击队也会在谢韦尔斯卡亚的树林地带展开激烈的公开战斗。德军第125炮兵团第8连便在那里被一支强大的游击队打垮。幸亏一个警觉的步兵排提供了掩护,这才使第7连逃脱了同样的命运。

德军第125步兵师对一名被俘苏军中士的审讯证实,苏军急于堵住德军的后撤道路。“我们的指挥员,”这名中士交代,“曾向部队宣读过来自总部的命令。命令上说,无论付出怎样的牺牲,必须截断德国人的退路。”

这一点并不令人感到意外。如果这一尝试获得成功,苏军的战利品将是整个第44猎兵军。

在右翼,双方为争夺关键的249.6高地,双方爆发了最为激烈的战斗。据守高地的是文岑上尉率领的第421掷弹兵团第3营。这位胡子拉碴、因数日未眠而显得面色憔悴的上尉坐在石屋中。屋外的机枪发出阵阵怒吼。

一名传令兵飞奔进指挥所:“上尉先生,他们又上来了!”

敌人又来了,就像昨天和前天一样。这些苏军士兵中,每四个人里有一个穿着军装,在最好的情况下,每三个人里有一个端着步枪,他们没有任何重武器。他们高呼着“乌拉”向前冲来。最前面的是年轻的军官,有些还是军官培训学校的学员。跟在他们身后的是十三四岁的大孩子,另外还有些老人和残疾者。

看来,苏军也已用尽浑身解数。德国人的机枪刈倒了冲锋队列的第一波次。后面的人捡起死伤者的步枪,继续向前冲来。根据他们的相貌判断,所有高加索部落都派人参加了这一进攻。

很快,第3营阵地前方50码内,死者、伤者堆积如山。德导根本无从判断这些死伤者所属的部队,因为他们身上没有携带任何证件。

但我们现在知道,这些人是苏军第56集团军匆匆征召的“特别部队”,隶属于苏军新组建的山地第9师。

这场激战持续了四天。他们一次次发起冲锋。他们以己方阵亡者的尸堆为掩护,在这些可怕的屏障后实施重组。随即,伴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乌拉”呼叫声,他们越过战友们的尸体,再次向前冲来。

“扔手榴弹!”只要在战斗中出现短暂的停顿,德军的各个排长便会大声下达这样的命令。苏军在那些尸堆后集结,只有手榴弹能够得到。

但这又有什么用呢?不断形成的尸堆,像移动的沙丘那样越靠越近。50码,20码,10码。“乌拉!”——他们已冲至德军指挥所。

文岑上尉召集起手上所有的人。赶紧发起反击,快!每个人都知道为什么要快。对这些狂热的民兵,他们有一些残酷的经历。德军突击队闪电般地杀回到他们先前的营部所在地,但展现在他们眼前的场景非常可怕。那些大孩子已为他们的伤亡报了仇。第3营的伙计们得到的又一个残酷提醒是:此刻,他们在亚洲作战。

重新夺回营部的战斗中,唯一活着的俘虏是一名身负重伤的苏军中尉。文岑上尉在这片屠杀现场审问了这名俘虏,要求他对这种暴行做出解释。这位苏军中尉只是耸耸肩,说道:“你们德国人知道该如何作战,而我们仍在学习。”

他们学得不错。但此刻,他们仍在犯错,并为此付出了高昂的代价。因此,这些“红色卫队”和克拉斯诺达尔游击队的指挥员们以一种奇特的方式指挥着他们的部下。通过电台,他们用明码给下级指挥员下达战术命令,并伴以可怕的威胁:“完成不了任务,我毙了你!”或是“要是胆敢后退,我就下令对你的部队开火!”

第125步兵师的前线监听单位听到了这一切,因此,赖因哈特和他的参谋人员始终都知道敌人会对哪里发起进攻,他的战术预备队总是抢在进攻者之前赶到相应的地点。

“有时候,我完全凭借苏军指挥员在电台中透露出的情况采取行动。”赖因哈特将军回忆道。无论在何处,每当苏军进攻部队的“乌拉”声打破拂晓的阴霾时,来自巴登—符腾堡各个营辖下的战斗组便已蹲伏在他们的机枪后,他们的卡宾枪也已架上战壕的胸墙,手榴弹放在触手可及之处。然后,敌人发起了进攻。

死亡上百次地席卷过平原,进入灌木丛,冲击着河谷的两侧。


“奥尔特利布团级战斗群”以近乎一个团的实力据守着奔撒村(Penzenskaya)。这个村子坐落在一个重要的岔路口,通往克拉斯诺达尔的旧公路在这里穿过从迈科普通往新罗西斯克的东西向道路。

苏军顽固地试图夺下这个村子。奥尔特利布少校不得不组织起部下实施全方位防御。为他的部队提供补给,必须以全副武装的车队来完成。车队的每一次运输任务都是一场冒险。苏军像印第安红番那样趴在地上静静地等待,他们的狙击手会将汽车驾驶员击毙,他们的工兵在路面上埋下高爆炸药,并采取远距离遥控引爆。这场战事的规模并不大,却令人筋疲力尽。

奥尔特利布控制着克拉斯诺达尔西面的接近地。

另一个掩护着通入克拉斯诺达尔市中心的接近地的重要据点是萨拉托夫斯卡亚,紧靠着从迈科普油田穿过山区直抵克拉斯诺达尔的“斯大林公路”。这条公路一年四季都可供重型车辆使用。但公路上也有几个危险的薄弱点——镇子北部深谷上的几座桥梁。

第125步兵师需要将每一个士兵投入到防线上的重点地段,因此,这些桥梁不得不由乌克兰志愿者部队守卫。他们由可靠的德军军士指挥,但毕竟与正规军队不太一样。

1月27—28日夜间2点,赖因哈特被他的传令官罗泽中尉叫醒:“上校先生,俄国人已到达那些桥梁。”

赖因哈特大吃一惊:“三座桥梁吗?”

“三座,上校先生!”

赖因哈特用斯瓦比亚语喃喃地咒骂了几句,随即说道:“去把绍特中尉找来!”

第421掷弹兵团第14反坦克猎兵连连长,带着一个机枪排和一门75毫米反坦克炮赶往那些桥梁。第420掷弹兵团的一个连也被装上卡车,赖因哈特亲自率领该连出发。

他们来到第一座桥梁。

“派出侦察队!”

“桥上既没有友军,也没有敌人!”巡逻队发回报告。

赖因哈特的眼中闪过一丝怒气。

再赶往下一座桥梁。

一名德军军士独自蹲伏在斜坡旁的机枪后。他指指并未被火光照亮的第三座桥梁:“那里刚刚传来几声枪响,还有几个逃窜的乌克兰人,我那些乌克兰部下就跟着脚底抹油了。敌人的一支突击队发起进攻,但被我的机枪火力阻止,现在显然已经撤走。”

绍特带着他的突击队,小心翼翼地靠近第三座桥梁。一辆斯洛伐克制造的军车在斜坡上燃烧着。透过火光可以看见一些苏军士兵正在挖掘散兵坑。靠近桥梁处,一名苏军哨兵翻寻着补给车,试图搞些战利品。

“这正是我所期望的。”第14连的迈尔中士喃喃地说道。他蹑手蹑脚地逼近那辆补给车,从牙齿间发出轻轻地“嘶”声。苏军哨兵转过身来。迈尔的枪托抡了上去。这个苏联士兵毫无声息地倒下了。

这正是绍特等待的时机。他带着自己的突击队逼近到最有效的距离内,随即用高爆弹和机枪向完全措手不及的苏军扫去。

跟随在绍特身后的,第420掷弹兵团的那个连粉碎了苏军最后的抵抗。这座桥梁再次得以确保。

第二天,第198步兵师的最后一个营、斯洛伐克快速师、第500特别营以及第101猎兵师的自行车营,穿过萨拉托夫斯卡亚,继续向克拉斯诺达尔而去。他们非常幸运,如果赖因哈特的斯瓦比亚部下未能保持道路的畅通,他们就完了。这是依靠一名指挥官的决策,或者说靠的是一名待在机枪后守卫着桥梁的士兵的英勇行为,使情况发生重大转折的另一个实例。

最后,赖因哈特得以命令他的各战斗群杀开血路,赶至克拉斯诺达尔的东面和南面,继续控制的掩护阵地。

苏军紧紧跟在他们身后。他们拼命试图超越德军后卫部队,突破至克拉斯诺达尔。最后几周出现的苏军部队,跟那些乌合之众的民兵完全不同。他们都是些年轻人,受过良好的训练,穿着崭新的卡其军装和短大衣。他们的装备没有一样是苏制品,军装、内衣、袜子和靴子都跟美国兵一样。只有凑近看才能发现他们是苏联人。

他们使用的轻武器也来自美国,他们的口袋里塞着骆驼牌香烟,罗斯福用之不尽的战争物资,此刻也出现在欧亚边界,用于对付德国军队。

但即便是这些配备了美式装备的苏军精锐部队,也未能成功地突破至克拉斯诺达尔。1月30日,第125步兵师在普里特赛皮罗夫卡(Pritsepilovka)两侧占据了新的防御阵地。同一天,集团军左翼,第49山地军的最后一支部队,利用乌斯季拉宾斯卡亚的军用桥梁渡过库班河,第13装甲师和第46步兵师的部队一直确保着桥梁的畅通。12个小时后,这些桥梁被第46步兵师的后卫部队炸毁。但第17集团军尚未脱离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