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二十三

龙帝进入寝殿,发现一身白衣的龙后正坐在案前,翻阅着什么。

“你回来了?”他欢喜地朝龙后走过去。

岂料龙后抓起正在看的折子,掷在了地上,厉声道:“君上,您马上就要退位了,竟然还想着纳妃。”

龙帝淡然地捡起折子,折子上写着,册封无欲居仙子晓璐为侧妃。

“是本君的错,可晓璐是无辜的。”他走到龙后面前,把她头上的几根银丝挂到她的耳朵后,“我知道,你真正怪本君的是把君位传给了敖嵇,可本君已经年迈,你看凤帝不是早就把君位传给凤颐了吗?本君知道,这个位置原本是属于咱们的敖歌,可敖歌......敖歌已经回不来了!”

“不,敖歌,敖歌会回来的!”龙后甩开他的手,否认道,“君上,请你收回旨意,不要传位敖嵇,否则......”

“否则怎样?”龙帝瞪着她。

龙后掂起裙摆,旋身而跪:“你若不收回旨意,我就跪死在这里,你也别想出去。”

“你竟敢逼宫!”龙帝愤怒地踹了妻子一脚。

龙后被踹到在地,却又立即重新跪好:“我从不曾逼君上,是君上一直在辜负我,在逼我。”

龙帝无奈地瘫软在椅子上,一手抚着起伏的胸口,一手愤怒地拍着香案。他施法将龙后定住,吩咐左右,把龙后送回寝宫好生看管,没有他的旨意,任何人不许探视。

凤颐独自前往万海跟哥哥商量,她到底该不该管龙族的事情。岂料遇上了前来送请柬的敖嵇,敖嵇身着金丝甲,玄木冠,满脸得意地朝她走来。

“女君安好!”他拱手道,瞟了一眼他身后,“怎么,那个龙上仙不是形影不离地跟着女君吗?今日怎么没来。”

“殿下来万海有何事?”凤颐见到他便一脸憎恶,非常不耐烦。

“三日后是我即位大典,父君让我亲自给万海君和您送观礼请柬。”他将帖子恭恭敬敬递给凤颐,“既然女君碰巧也在万海,在下倒是省事了。”

“三日后?不是说明年吗?”凤颐脱口而出,打开请柬一看,日期就是三日后。

“父君年迈,他说我应该早些为他分忧!”敖嵇满脸春风得意。

凤颐拿着请柬的手背在身后,不自觉地把请柬给攥在一起。凤溪看到妹妹不悦,上前一步,道:“请殿下转告龙帝,届时本君定会莅临观礼。”

敖嵇化作一条黑龙,呼啸而去。凤颐紧紧扯着凤溪的衣袖:“哥哥,不好,我总感觉,龙后娘娘好像出事儿、了,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颐儿,这是龙族内部的事情,你慌什么慌啊!”他的神情凝重,“我同龙大哥一样,不想你参与龙族的储位之争。妹妹,你听我说,今非昔比,你已经是凤族女帝,你若是参与,三界众仙会如何想,龙凤联盟又怎么维系下去?”

“可娘娘是敖歌的母后啊,更何况那个位置本该属于敖歌。”她的语气戚戚,她想如果叶采之想起那些前尘往事,知道她独善其身不对龙后施以援手,会不会老怀伤心呢?

凤溪鼓劲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回去吧,履行好自己的职责就好。”

“嫂嫂呢?怎么没见到她?”

“今日柔儿身子不适,在殿内歇着呢!”凤溪也伤情起来,孩子成了他和少柔之前最大的阻碍。想当年他们刚成亲的时候,那般甜蜜恩爱,如今少柔已经好几个月没让他进寝殿了。

“那我去看看她!”

“不必了!”凤溪道,“让她静静,利于养病!”

叶采之独自一人在凤颐的寝殿里摆弄着花花草草,忽然一道青光呼啸而至,闯入原本古水无波的殿内。

叶采之瞟了一眼来人,并没有停止手中的活计,剪了盆景竹子上面一根旁逸斜出的枝杈:“龙上仙,君上不在,你得等一会儿。”

“我不找她!”一袭青衣的小竹向他走去,“我找你。”

叶采之依旧随意地摆弄着凤颐素日最爱的昙花,不以为意。小竹却直挺挺地跪倒他面前,抱拳道:“公子,你就真的记不起那些前尘往事了?好,你记不起,小竹帮你想。”

小竹一挥手把敖歌的一切都回忆了一遍,输入叶采之的脑子里,叶采之看完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而是低语道:“原来君上与敖歌经历了那么多......”

小竹彻底忍不了了,冲上去双手按住他的肩膀:“公子,你醒醒啊,敖歌就是你,不然这些记忆怎会被输入你的脑子里呢?现在龙后娘娘有难,只有你能救她。”

“竹上仙,您的心情我很理解,可我只是一个小仙,法力有限。”他一边掰开小竹的手,一边循循善诱道,“不如等我们君上回来,再从长计议!”

“公子,那就只能得罪了!”小竹此来带来了龙后的宝物捆仙绳,把叶采之打晕并捆了起来,与他一起化作一缕轻烟离开了凤宫。

凤颐离开万海之后,并没有返回凤宫,而是一路跟着敖嵇。因为她在敖嵇身上,察觉的那种令人窒息的冥界的味道。三万年来,凤颐最怕的就是冥王出山,再次祸乱三界,敖歌已经不复存在,谁还能与之匹敌。凡是冥界有一点点风吹草动,凤颐就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她要替敖歌继续维护三界和平。

敖嵇早就发现凤颐在跟踪他,却不说破,仍旧在天上飞着。凤颐只好在他身后喊道:“殿下,留步!”

与其鬼鬼祟祟,不如正大光明地与他结伴同行。敖嵇闻声停住了脚步,微笑着转过身子,拱手道:“不知君上唤在下何事儿?”

“殿下,本君可以再当一次季华!”她试探道。

“可我不愿再当陈士元了!”他探究地望着凤颐,“女君该不会是在试探我吧?”

“哪有哪有!”凤颐笑道,“是我失礼唐突殿下了,请殿下勿怪。”

“我不会怪你的!”他淡然道,“对了,君上唤我到底何事儿?”

“去龙宫观礼啊!”凤颐一边说一边与他一起腾云而飞。

“可典礼在三日后啊!”

“没事,早去晚去都一样!”她道。

“君上应该不想让我继任龙帝吧!”他摸着自己的嘴角邪魅一笑,“君上不是一直认为,这个位置是我占了敖歌的吗?”

凤颐只能赔笑道:“怎么会?敖歌再好,也灰飞烟灭三万年了。殿下您才是龙族受众仙崇敬的下一任龙帝。”

一晃,他们便来到了龙宫大殿门,敖嵇本打算去请父君前来,按规矩迎接凤帝。只是凤颐说,不想那般大张旗鼓,跟着敖嵇悄无声息地进入了龙宫。她再次来到龙宫,恍如隔世,景色依旧,却不见故人。

“本君能去无欲居看看吗?”她一脸失落地问。

“君上请便!”说罢敖嵇便转身离去。

她闪身进入凡界的无欲居,这里的一草一木,已经那片翠绿的竹林,如时间禁止一般,三万年来未改分毫。她走入茅屋,里面的长案上放着一幅画卷,凤颐鬼使神差地把画卷展开。

画卷上,雾气沉沉的一个雨夜,一个女子在前面跑着,一个公子撑着一柄竹伞又拿着一柄玉伞慢慢走近她。凤颐的眼珠子一下子被吸引住了,画卷上的不就是她初遇敖歌那个雨夜的情景吗?

就在此刻,画卷上的人物动了起来,冲出一道金光,毫不客气地把凤颐吸了进去。片刻之后,敖嵇走入茅屋,重新将画卷合上,收入袖子里。

他走出无欲居,邪魅一笑注视着袖口,自言自语道:“凤颐,你不是很聪明吗?还试探我是不是敖嵇,我告诉你,我是敖嵇也是冥王,三万年前的那笔账,敖歌不在,我就向你讨回来。”

龙帝继任大典当日,敖嵇一早便坐在妆台前,让晓珠给他画上浓妆,换上了白色龙帝专属朝服,戴上了白色流苏帝冠。晓珠整了整他冠上的流苏,他却一把抓住晓珠的手,猥琐地嗅了嗅:“等我参加完典礼,我就立即下旨,封你为龙族侧妃。”

晓珠立刻跪下,欣然道:“妾谢过君上,妾和姐姐一定为君上肝脑涂地。”

凤溪也穿着朝冠赶来观礼,却没看见凤颐的影子。在此之前他去了凤宫一趟,仙娥们都说君上去万海并没有回来过,而龙上仙也不知所踪。

“溪儿!”

恍然间凤溪听见有熟悉的声音在唤他,他转过身子,凤帝和凤后一同向他走来。他立即跪下,施礼道:“溪儿拜见父君母后,一别经年,不知二老可还好。”

“好孩子!”凤后扶起凤溪,肯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对凤帝道,“老伴儿,咱们的溪儿越来越稳重了,得万海的臣民称颂。”

“好孩子,没给我们丢人!”凤帝笑了笑。

“对了,少柔呢?”凤后问。

凤溪这才意识到,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少柔不见了踪影,他木讷地摇摇头:“刚才还和我在一起啊!对了,颐儿好像也没来。”

“颐儿不来也属正常,毕竟今日即位的不是敖歌!”凤帝淡然道。

“可我总感觉有些不妙啊!”凤溪觉得背后阵阵发凉,凤颐,龙上仙,少柔一起失踪,一定不是巧合。

典礼就要开始了,他也来不及去找,只得先随父母步入主会场。

众仙家向他们施礼,年华迟暮的龙帝在侧妃晓璐的搀扶下满脸笑意地走到他们面前:“万海君,凤帝,凤后,久违了!”

凤帝和凤后倒是很客气,凤溪却依旧记恨着当年龙帝如何拆散凤颐与敖歌的,对他爱答不理。

“对了,怎不见女君?”龙帝问。

“我妹妹应该不想参加无关紧要人的即位大典吧!”凤溪故意道。

“怎是无关紧要?”晓璐插话道,“待我们殿下即位,少不得要与女君亲上加亲?”

“原来敖嵇殿下还在打我妹妹的主意啊,当真是贼心不死!”凤溪失笑道。

“万海君岂能对我们殿下如此无礼?”晓璐的语气充满着愤恨。

凤溪抄着手,诡异道:“您怎么如此心焦敖嵇?娘娘,您究竟是谁的侧妃?”

“够了,晓璐,给本君闭嘴!”龙帝呵斥道,然后拉着她愤然离去。

龙帝最后一次做到宝座上,晓璐坐在侧位,众仙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如此重要的时刻,龙后娘娘不在,却让一个侧妃坐到她的位置上,龙族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大殿里龙气蒸腾,殿内被缓缓打开,敖嵇在二十四名仙娥的引领下,巍峨严肃地走到殿中央,向龙帝行叩拜大礼,龙帝四目空空却满脸堆笑地注视着他。龙帝站起身,吐出龙族世世代代传承的龙珠,握在手掌心里,朝敖嵇走去。

在殿下旁观一切的凤溪不禁连声叹息,无论是人还是神仙,死了就是死了,便什么都没了,活着才是王道,才能笑到最后。

正当敖嵇志得意满地想要接过龙珠,小竹呼啸而至,抢过龙珠,居高临下地悬浮在半空中,登时场面乱作一团。

“小竹,你放肆!”龙帝和敖嵇异口同声地怒吼着,都满眼喷火地施法对付小竹。

奈何小竹有龙珠傍身,谁也奈何不了。他缓缓落地站在敖嵇面前:“大殿下,若我没记错的话,龙族太子应该是我们公子敖歌。”

“你这个乱臣贼子,在胡说些什么?”他指着小竹,逼迫道,“本君已经做了数万年的太子,你口中的那个人早就不存在了?”

“怎么?大殿下连我家公子的名字都不敢提,是否做贼心虚,自觉有愧!”小竹痴痴地笑了一阵,“是啊,我家公子已经走了三万年,三界还有谁记得他。”

“小竹,你究竟想干什么?”龙帝由晓璐搀扶着,无奈地捶打着胸口,“你是敖歌身边的旧人,如今敖嵇即位,你心里不忿,本君能理解。只要你迷途知返,就此罢手,看在敖歌的几分旧情上,本君可以既往不咎!”

“君上,若我家公子回来,这个位置,还能不能物归原主?”小竹伤情道。

龙帝点点头:“那还用说?敖歌是本君最寄予厚望的储君,可他......”他佯装摸了摸眼角挤出来的些许泪水。

小竹听了这句话,骄傲地仰起头,朝殿外道:“公子,您进来吧!”

当日小竹用捆仙绳将叶采之捆来了龙宫,进入龙宫之后,叶采之感觉支离破碎的记忆不自觉地钻入他的脑子。龙后和小竹都在这残破不全的记忆里,可怎么也拼凑不出来完整的。

小竹只跪在他面前声声认错,并且磕头,霎时间额头上血流不止。小竹想让他用敖歌的身份,去阻止龙帝传位于敖嵇。他刚开始很排斥,可后来一想,凤颐视敖歌如心肝,同自己在一起始终对敖歌心怀愧疚。算了,她欠敖歌的,他能替她还一些就还一些吧。

叶采之穿着敖歌昔日的银色冠服,在众仙难以置信的瞩目中,进入殿内。小竹满脸欣喜地跑向他,将龙珠呈给他。

“敖歌,是你吗?”龙帝对爱子的失而复得的喜悦战胜了愤怒,柔情地望着他。

“父君,此人不是敖歌,只是凤帝座下的一个侍奉的小仙罢了!”他指着小竹,质问道,“小竹,是谁给你天大的胆子,能在这里光明正大的偷龙转凤?”

凤溪看的很清楚,这个人就是妹妹宫里那个龙上仙,可他.......凤溪无助地看向母后,心里牵挂着少柔。凤后压低声音对他说:“咱们先静观其变。”

“父君,儿回来了!”叶采之并没有接小竹递上来的龙珠,而是跪行到龙帝面前,激动地仰视着他,“父君,我就是敖歌啊,你不认得儿了吗?”

龙帝正欲上前,被晓璐阻拦,晓璐把他扶回龙椅上:“君上,妾曾听闻,凤帝座下有一上仙,与故太子长得一般无二,且法力高强。莫不是这一切都是凤帝指使的,她要吞并我们龙族!”

凤溪正欲申辩,叶采之已道:“你少祸水东引,这与凤帝无关!”

“无关?”晓璐添油加醋道,“我看这一切都是她指使的吧,让你冒充敖歌,搅乱我家殿下的继任大典,下一步,你取而代之成为龙帝,她好在背后操纵!”

“荒唐!”叶采之气急败坏地给了晓璐一掌,敖嵇却飞身上前挡下了他的掌风并搂住了晓璐。

凤溪再也忍不住了,闪身到敖嵇和晓璐面前,似乎看穿了一切:“晓璐娘娘,本君问你,你到底是谁的侧妃?”

晓璐尴尬地从敖嵇怀里起身,敖嵇也后退一步与她保持距离。

凤溪拂了拂袖接着道:“本君不管你们龙族储位之争,但是要牵扯我妹妹就是不行!我妹妹即位以来,数万年来对待三界都是以和为贵,今日却趁她不在,给她扣上一个想要吞没龙族的帽子。晓璐,若你再敢胡乱攀扯,不管你背后究竟是谁,本君一定灭了你!”

晓璐被吓得两腿发软,哭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