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二十二

殿门被沉沉地打开,洞悉一切的龙大哥一进门就跪倒在地,跪行到凤颐面前,委屈道:“君上,您别不要我!若我做错了什么,我可以改,您让我怎么改我就怎么改,只求您不要赶我走。”

凤颐只能别过头,自从被他吻过,她真的无法再面对他。她对他动了心,觉得十分对不起为她丧命的敖歌。

季书拍着他的肩膀,解围道:“随我回忘川峰吧,咱们一起修炼可好?”

龙大哥仍是固执地摇摇头,季书调侃道:“怎么?你本就是我的人,跟着我还委屈你了?”

“龙大哥!”凤颐没有回头,语气很决绝,“你回忘川峰吧!因为我一看见你,就会想起敖歌,不是我不要你,是我无法面对你这张脸。”

话音刚落,龙大哥变出一把刀,义愤填膺地就要往自己脸颊划去,被季书及时阻拦。

“你干嘛?”凤颐大喊道。

“您不是说不想看的我如敖歌一样的脸吗?”他坚定道,“那我就毁了它,反正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离开您。”

他突然感到腹部一阵剧痛,惨叫一声,捂着右胁昏了过去。凤颐惊愕地扶着他,他的右胁血红一片,凤颐颤颤巍巍地解开他的袍子,他的右胁上有一道剑痕,位置长度深浅和敖歌的一模一样。

一时间凤颐又惊又喜,继而泪如雨下,将他搂在怀中激动道:“这是杀仙剑的剑伤,我识得,他是敖歌,敖歌回来了,我的敖歌!”

季书那把折扇也飞到龙大哥面前,闪着光芒钻入他的手掌心。季书二话不说,让龙大哥盘膝打坐,将自己的仙法渡给他点,助他疗伤。

片刻之后,他右胁伤口止住了血,被送入寝殿休息,期间凤颐一直在旁边紧紧抓住他的手,迟迟不愿意与他再分开。

季书拉起她,她却想先一步问道:“敖歌并没有死,六合扇也并没有被毁,这些哥哥瞒了我三万年,当真瞒得我好苦。”

“他不是敖歌,而且六合扇早已损毁。”季书重申一遍,语气如冰,“我只不过把敖歌的记忆和六合扇一起封存了起来,这是一种仙家秘书《六合缘》中记载的方法。我知道你放不下他,便把敖歌的记忆封存在水晶球里,并放进去一条小蛇。又把六合扇的碎片融在我的折扇里。不曾想到,这个方法果真有效。”

凤颐闻言感激涕零地向季书跪了下来:“哥哥,您是颐儿的贵人啊!”

季书凝视着昏迷中的龙大哥:“可他的真身再也不是龙族太子了,而是一条小白蛇,即便他拥有敖歌的记忆,这一点也无法改变。颐儿,敖歌回来了,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他的语气越来越凝重,让氛围变得愈发紧张,凤颐站起身:“哥哥,请把事情说明白,不要再瞒着我了。”

“三万年过去了,物换星移,冥王也该回来了!”他沉沉道。

凤颐目光如炬,又走回床榻边,牵起龙大哥的手,温柔道:“没关系,以前是他保护我,现在该换我保护他了。若冥王想要卷土重来,得先问问我凤颐答不答应。”

三万年了,凤颐不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女仙,而成长为一名名副其实的凤族领袖,冥王若再干祸乱三界,她凤颐定然会冲在最前面维护三界和平。

“颐儿,你记住,即便他记起敖歌的全部记忆,你也得把他当做龙大哥!而那位龙族前太子敖歌,早就已经灰飞烟灭了。不然,只怕连他都保不住......”季书叮嘱道,说完便化作一缕烟尘,乘风离去。

这几日不知为何,小竹总被一股力量牵引着,不知不觉总向凤宫靠拢。这三万年来,凤宫一直是他最厌恶的所在,因为公子就是为了凤颐一次一次被敖嵇算计,一次次地受伤,最终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

龙帝派小竹外出寻龙后,说一年后他就会把龙帝之位传给敖嵇,届时让她按时而归,主持大典。小竹途径凤宫,在门口停留了片刻,又闪身离去,他飞在半空中,细细思量,当年之事也不能怪凤帝,是自家公子甘愿为凤帝而牺牲。凤帝也是个长情之人,为公子苦守三万年,贻误了自己的终身大事。

十日之后,龙大哥醒了过来,一睁眼就看见守候在侧,媚眼如丝的凤颐,他急忙道:“君上,别赶我走,别赶我走,我不想离开君上!”

凤颐将他揽入怀中,安慰道:“怎么会,我不会赶你走的,龙大哥,你就在这里永远陪着我!”

“如果君上不想看见我的脸,我可以戴上面纱!”他委屈地看着她。

“不用,你就是你!”凤颐道,“龙大哥,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龙大哥一脸惊愕,恍然地从她怀中起身,本能地点点头,然后又立马摇摇头:“君上,我错了。”

“喜欢我,何错之有?”她笑得像月光一样柔和,“哥哥教训的对,是我没有认清现实,故去的人已经故去了,而活着的人还得好好活下去。三万年了,我已经对得起敖歌。龙大哥,如果你还喜欢我,我们就从新开始!”

“我喜欢!”他捧着君上的手,“我喜欢君上,我骨子里就喜欢君上,我知道我身份低微,配不上君上,但我就是难以控制心中之情。”

凤颐站起身,转过身子,神情凝重长叹一口气:“身份地位何曾不是阻隔我与敖歌的沟壑呢?你身份低微,在我看来,未必不是优势,因为你能名正言顺日日跟我相处啊!”

“君上......”

“叫我颐儿!”她强调道,双目蓄满了炙热的情愫,因为当年敖歌也是这么叫她的。

“颐儿......”龙大哥试探地轻唤一声,那感觉为何如此似曾相识,他又不自主地小声低语道,“季华,那我能叫你季华吗?”

听到季华二字,凤颐登时泪流满面,没错,敖歌,她的敖歌终于回来了!

小竹找到了龙后,龙后在一处竹林中修炼,得知龙帝即将传位于敖嵇,她心疼不已。一怒之下用仙法打断几根傲然挺立的竹子。

“我儿才死三万年,他就迫不及待传位于害死我儿的人!”龙后气的浑身打哆嗦,她狠狠道,“是啊,那个老家伙本来就是个凉薄之人,不过也是,在他眼中敖嵇和我儿没什么区别,不都是她的儿子!”

“娘娘息怒!”小竹沉沉地跪了下来。

龙后扶起小竹,感慨地望着他:“好孩子,也只有你还记得我儿,这份情,我记下了。”

小竹环顾四周确定没人之后,用仙法撑起一道屏障,在龙后耳畔说了一句话。龙后大惊,却满意地点点头。

龙后和小竹正要赶往龙宫,行至半途,龙后就被一股极其熟悉的仙气给吸引住了。

龙大哥和凤颐在殿外练剑,一招一式如痴如醉,凤颐不禁想起在时间飞纱里的陶叶三侠。只可惜,在三界,再也没有一个叫陶征的人了。凤颐饶有兴致地使出了他们三人所创的陶叶剑法,龙大哥一看便想起了这套剑法的精髓,便和凤颐对起了招。

凤颐心想,敖歌,我会慢慢找回你,慢慢找回我们丢失的岁月。

龙大哥收回剑锋,把剑背在身后,笑脸迎人地朝凤颐走过来。凤颐从袖管里抽出一方丝帕,为他拭去额角的汗珠。龙大哥反握住她的手:“颐儿,这种感觉真好!颐儿,你不是说要给我改个名字吗?我想好了,就叫叶采之!”

“是哪三个字?”凤颐惊喜道。

“就是你常年的那首诗,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他道,“以后你就叫我采之吧!”

凤颐闻言又难以自持地扑到叶采之怀中,叶采之也搂着她。在殿外打扫的仙娥们,都笑着退下了,君上能走出伤痛和阴霾,她们打心底里为君上高兴。

“身为凤族女帝,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与下属这般亲热,真不知羞耻!”

一阵疾言厉色的女声打破了他们的甜蜜,凤颐如临大敌般仰视着万里晴空:“谁?给本君出来!”

道姑打扮的龙后,与小竹一起稳稳落地,凤颐看清来人后,立即走上前:“凤颐拜见娘娘!”

“女君这一声娘娘我实实担不起!”龙后蔑视着她,气焰高涨,“女君是凤族女帝,按规矩我得想您行大礼!”

“娘娘言重了!”她阻止道,“您是敖歌的母后,永远是我的长辈!”

“原来女君还记得我们公子!”小竹死死瞪着背过身子的叶采之,“来之前,我和娘娘以为您同我们一样伤心,故而路过想安慰您,却没想到,您已经另结新欢,把我们公子抛之脑后。”

“我没有!”凤颐反驳道,“娘娘,小竹,凤颐直到死也不会忘记敖歌的。”

“可刚才你就依偎在那个人怀里,你当我们眼瞎吗?”龙后也把矛盾引到了叶采之身上,她朝他前行几步,指着他,“若我猜的没错,你就是那位神通广大的龙上仙吧?你转过头来,让本宫看看,是怎样的姿色,能入得了女帝的眼?”

“你下去吧!”凤颐吩咐道。

叶采之低头给龙后施了一礼,就要闪身离开,却不料被小竹逮个正着。小竹扯着他的衣衫,看清楚他的容貌之后,被惊得愣在了那里,凤颐也遗恨地摇摇头。

“小竹,怎么了?”龙后一边问,一边走向他们,她也看到了叶采之的容貌,激动地拉着他,“敖歌,原来,原来你没死!”

叶采之恍然地跪了下来:“娘娘,您认错人了,小仙是君上坐下的龙上仙啊!”

“不......”龙后悲怆地叫了一声,然后把他拉起来,抱着他,“你就是我的敖歌,你是我生的,我怎能认不出呢?孩子,是你的仙气,我感受到了你的仙气!”

叶采之一脸迷茫地朝凤颐眨眨眼,凤颐只好上前:“娘娘,他......他确实不是敖歌啊!不信,你看看他的真身。”

龙后立即施法,探出他的真身只是一条小白蛇,龙后一直在摇头,在否认这个事实,却又不得不放开叶采之。

小竹不甘心地冲上前去,扯破叶采之的衣衫,他右胁那条醒目的剑伤,赤裸裸地呈现在他们面前。小竹的五官都皱在一起,强忍着激动的情绪,质问道:“君上,你告诉我,杀仙剑早已损毁,你的小仙去哪儿中的剑?凤颐,你好狠的心啊,你明明知道我们娘娘忆子成狂,你竟然私藏我家公子三万年!”

凤颐一脸无辜地直摇头,龙后难掩心中的愤怒,刚要抬手打凤颐,却被叶采之阻止,他捏住龙后的手腕,厉声道:“娘娘,我们君上的阶品远高于您,您怎可造次!”

“敖歌,你怎么这么对母后说话!”龙后又把焦点转移到叶采之身上。

叶采之有些气急,再次解释他不是敖歌,可龙后和小竹却怎么也不相信。凤颐心中非常为难,一方面不想再欺瞒龙后,一方面又想起哥哥临走前那句话,不能把叶采之当做敖歌才能保全他。

凤颐让叶采之先退下,自己拜倒在龙后面前:“娘娘,您想让敖歌回来吗?”

龙后心中一亮,也蹲了下来,双手轻抚着她的肩膀:“你这话是何意?敖歌是不是失忆了,不然怎连我这个母后都置若罔闻?女君,我求求你,把敖歌还给我吧,我们母子已经分离了三万年。”

龙后又不自主地哭了起来,这三万年她为敖歌流的泪水太多了,眼神渐渐模糊了,她真怕有一天敖歌回来了,她却再也看不见儿子的模样。

“娘娘,你若信我,我敢保证,将来我一定会带敖歌去见你!”凤颐信誓旦旦道。

小竹却冷哼一声:“将来,你知道吗?龙帝就要把君位传给敖嵇。敖嵇此人,我想女君比我更了解,他一旦上位,三界将永无宁日。”

“那竹上仙想要本君怎么做?”凤颐问。

小竹躬身一拜,恳切道:“让公子立刻回龙宫,阻止敖嵇登位,一切还来得及。”

“他真的不是敖......”凤颐欲言又止,“那好吧,你们不就是想阻止敖嵇登位吗?好,你们先回去,就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本君去想办法!”

凤颐好说歹说终于把龙后和小竹安抚住了,待他们走后,叶采之才敢出来。凤颐坐在殿外的秋千架上,她在想该如何阻止敖嵇即位呢?敖嵇现在乃龙族太子,名副其实的储君,可就像小竹说的,他一旦登位,保不齐就会成为第二个冥王。

凤颐感觉到秋千摇摆的力度大了一些,转头就对上了叶采之清秀的眸子,叶采之一边推一边道:“君上,那是龙族内部的事儿,君上何必牵扯其中?”

“你怎么又开始叫我君上了?”凤颐不满道。

“敖歌殿下乃君上先夫,采之不敢僭越。”他的语气沉沉的,还泛着一股浓烈的酸味。

凤颐苦笑一声,心想,这家伙怎么总爱自己吃自己的醋?她把叶采之拉到秋千上一起坐下,靠在他的肩头,故意道:“我怎么闻到一股陈年老醋的味道,采之,其实你吃醋,我还挺高兴的。”

他似乎被踩到了爆点,一把将凤颐拦在怀里,嗅着她发丝里散发的清香:“颐儿,我只是担心,你卷入龙族的储位之争里,我想这也是敖歌殿下最不想看到的。”

“好,我答应你。”凤颐也紧紧抱着他。

龙宫里,龙帝穿着银色便服半倚在寝殿的长椅上,批阅着公文。仙娥晓璐掌灯而来,给龙帝换上了新的熏香,那香味非常淡,却使人昏昏欲睡。

没过片刻,龙帝就感觉眼皮沉沉,晓璐故意给自己变了一套魅惑的蓝色纱衣,慢慢靠近他。龙帝刚站起身,就踩到了晓璐的裙角,看她马上要跌倒,来不及多想,就拉了她一把,晓璐趁机跌入他的臂弯。

其实龙后早就回到龙宫了,却并未找龙帝,因为她与龙帝这对夫妻在多年前就已经貌合神离。龙帝生性多情,又放荡不羁,还总是一位接着一位娶侧妃,没等新鲜多久就抛之脑后再物色新人。

龙后推开窗子,拿起早年间龙帝送给他的那根定情的竹箫,就着明媚的月色吹了起来。失去夫君的心后,她还有敖歌,有儿子相伴,她很幸福。可命运非要剥夺她最后一点幸福,自敖歌去后,她的灵魂好像也跟敖歌一起灰飞烟灭。

一滴泪水从她眼眶里流出,她停下曲子,迅速地抹去泪珠,激动地自言自语道:“敖歌,你放心吧,母后会等你回来,母后一直等着你。”

第二日龙帝突然下旨,要把帝位立刻传给敖嵇,三日后就举行接任仪式。仙人们议论纷纷,虽然敖嵇即位合情合理,但也太快了些。只敖嵇的冠服就得十个仙娥日夜不休缝制一个月之久,三日后根本来不及。

敖嵇却说,之前敖歌不是有一套现成的冠服,他可以改一改,就不必虚耗财力再另外缝制一套了。

龙帝批准了,亲自写了两封请柬,请凤族女帝和万海海君三日后来观礼。为表诚意,敖嵇决定亲自给他们送去。

龙帝进入寝殿,发现一身白衣的龙后正坐在案前,翻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