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自晨子山离家后,晨子风和奶奶整日沉浸于压抑的氛围中,他们心里担心晨子山的安危,却始终保持着沉默。

礼拜六早上,晨子风在洗碗,脑子里却琢磨着哥哥的事,他一不小心摔碎了饭碗,惊吓了饭桌前的奶奶。

奶奶站起来,朝他大声责问,“晨子山,你不能小心点吗?家里饭碗多了是吗?”

他低身拾起地上的碎片,“碗是我打碎的。”

奶奶忽然反应过来,打碎饭碗的人怎么能是晨子山呢?晨子山已经离家出走了啊。

奶奶叹了口气,“老了啊,记性不好啦。”

“我哥在的时候,洗碗的活基本上是他在做,所以你误以为是他打碎的。”

“你哥是个懂事的孩子,怎么会变成这个样?”

他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只好叹了口气。

两个人以叹气的方式结束了对话,关于晨子山的问题继续保持着沉默。

压抑了快一个礼拜的晨子风,时常感觉自己头昏脑涨,他经常眼睛盯着模拟试卷,手中的笔却停滞不前。

他呆愣了整个上午,老师布置的试卷只写了一个名字。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又低头看看空白一片的试卷,盛怒之下,他撕了这张自己写下“晨子山”名字的试卷。

他望着面前杂乱一片的碎纸,陷入了深深的懊悔——这张试卷是老师布置的作业,礼拜一需要交给老师批阅的,而现在成了一堆碎片。

他趴在桌子上,好想好想睡上一觉。

他眯了一阵子,忽然想起下午与双胞胎姐妹还有个约会,他猛然抬起头,抑郁的神情多了些欣慰。

他们约会的地点是某个大型商场的门口,他早早来到他们约会地点,等候了一段时间,他发现穿梭于此的年轻人,大多是一些富人家的孩子,他们时尚的穿戴和自己朴素的行装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站在商场门口最为显眼的位置等候着,他们异样的眼光如同一把把尖锐的刀子,刀刀剥削着他皮肉,他如磐石般不为所动。

他之所以不在乎陌生人异样的眼光,一方面,这种高人一等的眼光他早已习惯了,另一方面,站在显眼的地方等候,她们便可以一眼看到自己。

半个小时过后,他终于等到了双胞胎姐妹的到来。

姐妹俩一身干净整洁的装束,身上没有多余的装饰,简简单单的整洁反而凸显了她们的高贵。

双胞胎姐妹来到他的面前,姐姐首先问向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妹妹接着说,“我们还以为来早了呢,你比我们还要早!”

“我也是刚来的,和你们没差多久。”实际上,他提前了一个小时。

简单聊过几句,姐妹便邀请他一同逛商场。

路过娃娃机的时候,姐姐看上了一个玩偶,他主动上前尝试,凭借着感觉竟然一次成功了。

姐姐接过他抓出来的娃娃,开心地几乎蹦了起来。

一旁的妹妹见状,声称自己也喜欢里面的某个娃娃,要求他再试一次。

他以为这个游戏没有多少难度,便爽快地答应了,上手之后才发现,自己莫名地失去了手感以及运气。

他又尝试几次,均擦边而过。

妹妹越来越失望,但也不愿表露,只得说里面的娃娃做得难看,自己并不喜欢。

他附和地笑着,以掩盖脸上的尴尬。

姐姐却说,“剩下的娃娃再没有好看的,最好看的已经在我的手上。”

妹妹不以为然,“娃娃机里面的娃娃种类又少、做得又小,赢娃娃最好的地方应该是室内游艺场。”

妹妹领着他和姐姐去往附近的室内游艺场,来到游艺场,他放眼望去,赛车类、枪击类、弹珠机等各种游戏机琳琅满目,而这些游戏机他从未接触过,他望而却步。

妹妹指向奖品架子最高处的、全场最大的毛毛熊,对他撒娇道,“晨子山,我好喜欢那个熊,你能不能帮我赢下它?”

他抬头看向这个巨大的毛毛熊,差不多有成年人的大小,他转头发现了场内的篮球机,于是点了点头。

“你准备玩什么?”

“我可能只会篮球。”

“好!”

妹妹跑到收银台,一口气换了两张红票的游戏币,送到他的面前,“咱们只玩篮球,赢够为止!”

姐姐笑了,“你选的大熊是一等奖,需要五千张奖票换取,篮球机玩一次连一百张都到不了,你想累死他吗?”

妹妹也笑了,“那你太小看晨子山了,普通人玩一次不到一百张,可他篮球打得好,我相信他。”

妹妹拉起他的手,“我相信你,我们走!”

一排篮球机只有一两个人在玩,妹妹和他随便选了一台,他们开始研究上面的说明。

研究了一阵子,妹妹抬头对他说,“玩一次需要两枚游戏币,限时一分钟,固定篮筐进一个球得一张奖票,移动篮筐进一个球得两张奖票,而毛毛熊需要五千奖票……”

“移动篮筐需要投中两千五百次,投篮的距离非常近,一秒钟我应该能投出两个球……你看旁边的人也在玩,他选得就是移动篮筐,你仔细看,篮筐从一侧移动到另一侧用时为一秒半左右……我的命中率保证百分之八十没有问题,也就是五个球进四个,我需要投三千一百二十五个球,需要一千五百六十二点五秒,大概二十六分钟……不算上后期的手速下降和命中率降低的影响。”

妹妹赞叹,“哇,你算数这么厉害,算得这么快!”

他笑了笑,“你现在不应该佩服我的算数,因为接下来的二十六分钟里,你需要见证太多的东西。”

他将整盒游戏币放在投币口的下方,“你负责投币,剩下的,”他捧起滑板下的篮球,“交给我了!”

妹妹立即投入两枚游戏币,他迅速拍下移动投篮按键,格挡篮球从滑板滑落的架子升起,篮筐随即快速移动。

此刻的他并未着急投篮,他闭上眼睛,让自己的呼吸变得平缓,他逐渐忽略了游艺场一切嘈杂的吵闹,周围的环境也开始变得安静。

一个明亮的火苗于他脑海之中燃起,他打开眼眸,眼瞳快速寻找篮筐移动的节奏,并适应这种节奏。

与此同时,他的手腕寻找投球的力度,他的食指指尖寻找方向的触感。

篮球机的倒数显示器已经过了十秒钟,他快速出手,篮筐移至端侧的时候,篮球刚好落入篮筐。

篮筐移到另一面端侧,他脱手而出的第二个球再次投进。

他没有着急投出第三个球,他双脚找了一下篮球机的中间位置,让身体的中心对准了篮筐移动的中心。

第三个球他快速出手,篮筐移至中间位置,篮球恰好进入篮筐。

他投出的第四个球、第五个球、第六个球,分别在篮筐移至左侧、中间、右侧的时候进球。

他的方案正是篮筐移动到这三个位置进球。

第七个球、第八个球、第九个球……他掌握了出手的时间点。

他不像其他人,盲目跟随篮筐的移动节奏,而是让移动的篮筐跟随着自己的节奏。

身旁的姐妹发现他领悟了移动篮筐进球的窍门,妹妹脸上表现出窃喜,姐姐脸上显露些失落。

第一局眼看结束,积分器上已经累积了二百多分,妹妹不由得尖叫一声,“晨子山,加油!”

这一声尖叫引来附近的人前来围观。

第二局开始了,他帅气标准的投篮姿势、干净利落的出手速度、十投九中的超高命中率,所有人发自肺腑地赞叹着他。

“这小伙子太准了!”

“几乎投一个进一个,他怎么会这么准!”

“像是开了外挂一样!”

“你们仔细观察,他并不是随意地投篮,他是有固定的节奏!”

第二局结束了,他额头冒出了汗,妹妹见状,立即拿出面巾纸替他擦汗。

暧昧的动作惹了围观人群的羡慕嫉妒,当然也包括了她。

“咱们去玩弹珠机吧,篮球机实在太慢了,这么辛苦才出来几百张奖票,离五千张还远着呢!”

“晨子山篮球投得准,为什么要去玩他不会玩的弹珠呢?一等奖不靠强项赢,靠弱项吗?”

妹妹又贴近他的耳边,亲密地对他说,“加油,我相信你!”

他羞涩点了点头。

第三局开始了,他以肉眼都很难跟上的投球速度和百发百中的命中率,超越了前两局的发挥,这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他不知是手太热,还是她给予的暧昧鼓励,让自己有了神迹一般的表现。

观望的人们也屏住了呼吸,欣赏他的表演,本局结束之时,人们才得以自由喘息。

姐姐惊诧的脸上多了份忧虑,“就算全部投中,离五千张的距离还很遥远……”

第四局,第五局……直到第十局结束,篮球机的出票口下积攒了成山的奖票,这时候的他已经大汗淋漓,胳膊也十分酸痛。

妹妹说,“晨子山,你先休息会儿,我把这些奖票拿去前台查查,我感觉差不多够了。”

气喘吁吁的他点了点头。

姐姐心疼地望着他,“看看你累的,要不然换个轻松的游戏机玩吧。”

“没事,我不累。”

“瞧你满头的大汗,还说不累!你真倔强……你在这里等着,我去买瓶水。”

姐姐很快回来,他接过她递来的矿泉水,一口气喝下了半瓶。

过了五分钟,妹妹走了过来,他向低着头的妹妹问道,“还差多少?”

妹妹丧气地说,“还差一半。”

他勉强地笑着,“剩下那一半也快啊,我们继续吧。”

说完,他开始疯狂地投球,然而,他已经失去了原先的准度,命中率只有一半。

又玩过几局,他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他却往投币口投下许多游戏币。

姐姐拉起他的右手,“算了吧,我们去玩弹珠吧。”

妹妹拉住他的左手,“晨子山,我不喜欢那个大熊了,我们走吧,换个别的奖品吧。”

他努力挤出笑容,“我知道你喜欢那个大熊,你放心,剩下的交给……”

他话未讲完,背后传来了一声他熟悉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我单纯地认为,丘比特之箭只能穿过两颗心,他现在一箭射过来,射中你们这一排,能穿过三颗心。”

这句带有醋味的玩笑话,让姐妹二人一同放下拉扯他的手。

“晨子风……”

“你怎么来了?”

他惊诧地望着他,一个礼拜没见到他,竟然连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他推开了他,只身一人站在篮球机面前,“剩下的交给我了,你在旁边休息。”

他迅速转向双胞胎,带有一丝命令的口吻说道,“你们自己也找个机器玩会儿,剩下的交给他了。”

双胞胎姐妹离开后,他边投球,边对身旁的弟弟说,“你别误会,我过来可不是抢你的风头,我看你实在挺不住了,才过来帮忙。”

“你意思是……你在跟踪我?”

“你在胡说什么?”

“难道你仅是碰巧遇到我们?”

“仅是碰巧遇到。”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他又转头向他笑道,“咱俩这么久没有见面,你是不是应该先关心一下我的近况啊。”

“那……你现在住在哪里?”

“算了吧,你还是别问了,你也不是真的关心啊。”

“我怎么不关心你了?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和奶奶有多担心你!哥,你回家吧!”

“这话是奶奶亲口对你说的?”

他愣住了,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骗他——如果骗了他,到时候他回到家里,奶奶还是不待见他,那自己岂不成了他埋怨的对象。

想到这些,他选择沉默。

“既然奶奶没叫我回家,我为何还厚着脸皮呢?”

“她可是你的奶奶!”

“她是我的奶奶,”他投球的姿势突然变成甩球的姿势,“就不该在我最难的时候将我赶出家门!”

“砰”的一声,他甩出去的篮球重重砸在篮板上,篮球弹飞出去,篮板也剧烈颤抖着。好在游艺场噪声大,附近也没有什么人,他暴躁的行径没有吸引太多人的注意。

兄弟俩再也没说过什么话,一个只顾着投球,另一个只顾着收集奖票。

过了十多分钟,他夹着整理好的奖票来到姐妹们的面前,“换奖品吧,我手里这些应该够了。”

妹妹拿走他夹着的奖票,高兴地跑向了前台。

姐姐望着妹妹得意的背影,“看给她乐得,好像家里没有似的!”

她又转向他,“你弟弟呢?”

他淡淡说了一句,“他有事先走了。”他看向她空无一物的双手,“你的娃娃呢?”

她挠了挠头,“可能忘在什么地方了。”

“咱们去找找吧。”

她拉住他的手,“算了吧,早被别人拿走了,等下个礼拜,咱们再过来玩篮球机,你帮我赢个比她那个还要大的。”

他笑着点点头,他心里却对自己说,“可我一个人根本做不到。”

……

育晨中学依山傍水,这所学校坐落于城市的中心,却远离了城市的吵闹,如此绝佳的地理位置,也是育晨中学能够成为重点学校的原因之一。

育晨中学的后山公园有一弯荷花池,每当夏季荷花盛开的时分,不知有多少女孩在这里,将自己的初吻悄悄献给了爱恋的男孩。

荷花池中坐落着一座凉亭,凉亭虽是欣赏荷花的完美位置,鲜少有幽会的男女选择在这里“含苞待放”,只待游人稀少的时候,相恋的男女才肆无忌惮地于荷花池的中央,与周围盛开地莲花一同盛开着自己的激情。

育晨中学放学的时候,时常会有结伴的学生到后山公园兜上一圈再回家。

那天下午放学,他本想带着双胞胎姐妹见识一下学校后身的美景,谁知游玩的中途下起了雨,匆忙的人们全往公园门口方向跑,他却带着双胞胎姐妹逆流而行,与奔逃的人群擦肩而过。

他们头顶大雨,脚踏泥泞,一口气跑到荷花池的凉亭中,他们才得以喘息。

他望着喘着粗气的姐妹,忽然笑了起来。

姐姐说,“人家全往出口跑。”

妹妹说,“你居然把我们领到了这里!”

“下雨又不是起火,为什么非得找出口呢?公园门口可没有躲雨的地方,这里才是最近的避雨场所。”

妹妹说,“门口可以打车啊。”

“门口那么多人抢着打车,你确定你能抢过那些大人?你们可以在这里叫个车回家,等车来了再出去。”

姐妹俩异口同声地问道,“那你呢?”

“我家和你们家不是一个方向,”他双手伸进羞涩的裤兜,略微尴尬的眼睛转向沐雨之中的荷花池,此时,一双白鹭从荷水中飞起,吸引了他的注意,“这么好的美景怎能错过,我等雨停了再走。”

说完,他自顾自地坐在凉亭长椅的中间位置。

“是呢,雨荷惊起双飞鹭。”她边说边坐在了他的右侧。

“鹭飞双起惊荷雨。”她边说边坐在了他的左侧。

双胞胎姐妹一左一右坐在他的两侧,她们隔着他相互瞅了一眼对方,她们的眼神里突然迸射出一抹同样的排斥。

雨幕下的荷花池中,如此令人神怡的美景下,他似乎感到周围的空气快要凝固了。

夹在她们之间的他,甚至有些窒息的感觉。

姐姐愉悦地笑道,“好美丽的雨啊。”

妹妹调笑着,“唉……好美丽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大家都回不了家了喽。”

“你若是着急,可以叫车先走嘛,我帮你打这个电话。”

“谁说我着急了,我可没有着急,我是担心你着急,你想打电话,还是给自己打吧。”

“我不急,我等雨停了和晨子山一起走。”

“我也不急,我也等雨停了和晨子山一起走。”

他试图缓和这暗藏针锋相对的氛围,“等雨停了,我送你们一起回家。”

面带冷涩的姐妹们,将头扭向另一侧。

姐姐忽然想起了什么,郑重地向他问道,“晨子山,你喜欢下雨的感觉还是下雪的感觉?”

他明白她的话外之音,他不知自己在她们姐妹面前该如何作答,“都还好吧。”

妹妹问,“如果两个必须选一个呢?”

他环视着两双同样满怀期待的眼睛,心里有种难以言表的纠结。

他好想离开这个地方,即便是头顶大雨。

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作答,两边谁也不能得罪。

他想到了可以转移话题、又能缓和氛围的话,“你们文采很不错啊,你们刚才念的是谁的诗?”

“姐姐啊,这么大的雨,我们哪也去不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要不要比一下文采啊?”

“妹妹啊,你可能不知道吧,论诗词的话,雨天可是我的主场噢。”

他本想转移话题,反倒弄巧成拙,他叹了一口气,暗地里后悔自己的多此一举。

“主场打败了你,会很尴尬的呦。”

“切,你想怎么比?”

“我让着你点好了,咱们就比谁知道带有‘雨’字的诗句多,不准重复,看谁接不上来。”

“输的人怎么办?”

“输的人顶雨回家,立刻就走。”

她们的硝烟又上升了一个高度,如果再不拦着,他真怕她们伤了和气,“你们可不可以安静一会儿,不要影响我欣赏美景。”

姐妹异口同声地对他呵斥道,“要安静的人是你,不要打扰我们!”

他用手在嘴前模仿拉拉链的动作,他又对她们摆摆手,示意她们继续。

“我先来,姐姐也让着你点,别到时候输了找借口,说你让着我了。”

“姐姐啊,你太有意思了,你怎么知道我会输给你呢?行,你先来就你先来,看你能耍出什么花样。”

“过雨山川颜色好,投林鸟雀噪声稀。”

“哎呦,姐姐你可真是了不得啊,连‘山’字都包含了!”

“献丑了,”她摆出一个“请”的手势,“轮到你了。”

“西山雨退云收,飘渺楼台,隐隐汀洲,该你了。”

“不写晴山写雨山,似呵明镜照烟鬟。”

妹妹思索片刻,“画中亦爱雨中山,连雨山行却厌看。”

姐姐迅速接上,“匡庐山高高几重,山雨山烟浓复浓。”

姐姐快速流利的对答,让妹妹顿时语塞了。

她努力思索有关讽刺山和雨在一起的诗句,可脑海里想到的,全是山雨相容的。

她暗暗咒骂古人,为什么这么喜欢把山和雨拼凑一起。

“妹妹怎么了,接不上来了吗?我可想了一大堆等着你呢。”

她用气急败坏的眼神回应姐姐的嘲讽。

“给你最后十秒钟,若是还答不出来,请你愿赌服输。”

她不给妹妹任何的说话机会,继续施加着压力,“十,九,八,七……”

她咬切着牙齿,恨不得撕烂姐姐正倒数的嘴脸。

其实,她本可以轻易说出含带雨字的诗句,而姐姐为了增加难度,故意放了个山字进去,姐姐此番意图,她很是气不过。

情急之下,她忽然明白过来,自己完全着了姐姐的道——姐姐非常了解自己的性格,她知道自己宁愿认输也不可能妥协难度,更别说因为怕输而逼迫自己主动出口,有关山雨相容的诗句。

姐姐的先手刁难,让她有了些心灰意冷。

“六,五,四,三……”

“别再数了,我认输还不行吗!”

“认输还坐着干嘛,输不起了?”

“我偏不走,这是你的椅子?”

妹妹求助的眼睛望向他,他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欣赏着荷花池的美景。

她站起来,快速走到妹妹的面前,一把将她从椅子上拽起来,“林时雪,你能不能要点脸?是你自己说的,输的人顶雨回家,立刻就走!”

她怒视这只拉扯着自己的手,“你把手给我松开!”

“你走我就松。”

“我叫你把手松开!”

“你走啊,你走我就松。”

“你想打架吗?”

“打架你也不行。”

“文的不行,武的还弄不过你了。”

语毕,她双手抓住她的衣领,与她撕扯在一起。

待他起身阻拦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听“扑通”一声,撕扯在一起的姐妹,不知是谁被推进了池塘。

她跌落的时候惨烈地嘶叫着,半空之中深陷绝望的她,手里连个能抓住的东西都没有。

在恐惧的绝望中,她是多么希望这一切从未发生过,多么希望自己从来没有和她发生争执。

她一只手捂着嘴,另一手对水里挣扎的她竭尽全力地伸着自己无能为力的挽回。

悔恨,从她布满恐慌的惨白面容上迅速蔓延。

在悔恨的绝望中,她同样希望这一切从未发生过,从未和自己的姐妹有过争执。

姐妹二人明知和睦相处的好,但也无法克制自己的任性。

发生了即已发生,说什么也晚了。

他扫了一眼凉亭的栏杆,栏杆设计得缺乏人性,因为栏杆的高度还不及膝盖,她也算是被栏杆绊倒,翻进了池塘。

他望着在水里拼命让自己上浮的她,他不知道池塘的水有多深,但绝对超过了她的高度,而她的身高并没有比自己矮多少。

她对他们喊了数次救命,嗓子快要扯裂了,然而,站在凉亭上的他们没有一个人跳下来。

冰冷的水像是无数的吸盘,从她骨髓里不断抽走热量。

刺骨的冰冷让她浑身上下都感到麻木,渐渐地,她的意识开始模糊了。

筋疲力尽的她想到了死,想到了自己还很年轻,如此年轻就这么轻易地没了,被人抛弃了……而这些人,居然是自己最珍爱的人。

“晨子山,我求求你了,你快下去救救她吧!”

“我不会水啊,我若会水我早下去了!”

她脱下书包准备跳下去的时候,他拦下了她,他闭上眼睛,蹦向池塘。

坠入空中的他不知为何,为何此刻的自己偏偏想起了多年以前她们父亲对他们兄弟说过的话,“你们兄弟俩给我记住了,以后胆敢伤害我的女儿,再让我看见你们,就不会像今天这样便宜你们!”

……

她打开湿润的眼睛,“当初是我把她推下去的,她心里明明记恨我,可她从来不提这件事。”

“多少次我想当面承认自己的过错,祈求她的原谅,她总是不给我这个机会。”

“我知道,她的目的只有一个,想从我手里夺走你……”

“最终呢,她还是没能逃脱命运的残酷安排,年纪轻轻的她还是葬进了大海,她……”

她有了些哽咽,“她直到死了,也没能够如愿以偿……”

“你骗了我们,你们兄弟私下做的交换,”她朝他撕心裂肺般咆哮而去,“让我们姐妹俩像个大傻子一样,对着晨子风争得你死我活!”

“人们说我们姐妹是傻子,但是我们了解内心中最真实的想法,我们敢于表露自己,我们对得起自己,而你们兄弟呢?”

“你们兄弟成功愚弄了我们,你们兄弟自以为自己很聪明,事实上你们才是最最傻的人!”

“我们姐妹深刻明白自己爱的人是谁,哪怕爱错了人,但我们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们朝着我们看到的路,大胆地走过,朝着我们看到的人,大胆地爱过!”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兄弟清楚吗?你们兄弟连自己爱的人都不知道是谁吧……”

“你说,谁才是真正的傻子!”

他笑了,竟是那样的不屑一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