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桃花朵朵

从着装和谈吐上不难看出若姝是个温文儒雅的女孩儿,不似钱梦凝那般表里不一,被强拖着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凑到钱梦凝耳根说了些话算是安抚住了那颗狂野的心。回头看刘余木,只见他脸上红一块儿白一块儿紫一块儿,像个坏了的番薯。白是他本来的肤色,他可是土生土长正宗的黄种人,只因他被父母常年囚于百书之狱中极少出去接受风吹日晒的洗礼,所以显得白净。

与刘华不同,华仔父母对这个老幺极为宠爱,只要不出去惹是生非爱干嘛干嘛。刘华夏天无论多么酷热也阻挡不了他躁动的心,这和火爆的钱梦凝如出一辙,经常出去钓鱼、搬螃蟹、捉夹夹虫等等。总之怎么好玩怎么玩,因此造就了现在黑不溜秋的形象,如果他早一点看了星爷的《九品芝麻官》可能会好一点,至少可以如包龙星一般在额头上弄个“华”字嘛,结果玩成了包有为。话说回来,达叔还是蛮帅的,不能用肤色来给一个人定性,不信你再看看古天乐。

在刘华的引领下,刘余木好不容易有点健康的颜色,一到冬天又白了回去,刘华这样高端的玩家也表示带不动余木这样的低级选手。

刘余木的白不是防冷涂的蜡,那块儿紫倒是和冷稍微沾点边,白嫩的肌肤在山风的关照下显露出来。就是红得有点突然,红得发紫——桃花红。哪怕像傅强这样好的关系也忍不住有揍他的冲动,这小子昨晚走夜路踩着狗屎啦?也不知是哪一坨,他好想踩上一踩走一回狗屎运,自己的热脸不知道贴了多少回钱梦凝的冷屁股。

王若姝刚被钱梦凝拽走,与她一起的男生主动搭了上来,说:“你小子可以啊!我表妹平常可不这样,虽说为人亲和也同别的男生聊天说话,但是像今天这般还是头一回见。追她的人可以绕五华山一圈,情书一摞一摞的比孔夫子的书还高,成绩优秀的可是不少!但几乎没有一个主动与之打招呼的,眼光老高老高啦!……”这就有点夸张了,全县的人聚拢在一起不见得能绕五华山一圈。如此夸张的说法并不太过分,没人敢说所有人都喜欢自己,王若姝可能是第一人,她完全符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的境界。

很明显,这也是夸张手法。一个十二岁刚出头的女孩子,长相可人为人亲和,大家喜欢她实属正常。至于追求者嘛,这牛皮吹得简直天都黑了,比“疑是银河落九天”还夸张!即便如此,田语歆的心还是七上八下,现在的心情自己也说不上来。是嫉妒,可是嫉妒什么呢?是恼怒,为谁而恼怒呢?是自卑,那为什么要自卑呢?这样的情绪是前所未有的,这就是喜欢,她喜欢刘余木。喜欢一个人很多时候并不被自己发现,突然有天出现一个人要占有那个谁时才后知后觉。

她才刚认识刘余木而已呀!不,他们其实认识很久了,只是刚见面而已。

这话得从范文兮赏识刘余木时说起。自打余木说出希望学校能有文学社的想法,范文兮就开始关注他的作文。整体来说不错,就有一点和自己实在太相近,那就是每篇文章都带着愤慨和抗议。关于这一点,范文兮修炼了三十年才成功,可见自己的确不是搞文学的料。而且他是从余木的字里行间意识到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鲁迅成名有着强烈的时代背景,李敖成名亦是如此。然而,当下这个时代或许并不需要这样的人,网络的喷子实在太多,优秀的段子手比余木强劲的也不少,有几个脱颖而出?!可见,范文兮代理了几年教师,总算修成正果!

关于这一点,范文兮并不认为刘余木一无是处,至少一个毛头小子在大家还看小人书的年纪就有自己的独立的思维实属难得,如果不是锋芒毕露意气太盛还可以更上一层楼。哪怕刘余木说的全正确,哪怕讲述的全是事实,也必须收敛杀气。不是不出杀招,杀不制敌自招损,杀招一出务必让敌人无力回天,人心才是最阴暗的所在。事实不可怕,说出事实才可怕,范文兮不是要磨掉刘余木的棱角,只是要教他先做人再做事,正是自己做得不好才不能让自己得意弟子走自己的老路。

除了一些尖锐的观点,刘余木还有着许多天马星空的想法,大概这些东西也是常年待在书中形成。他不喜欢读书,但又像一只青蛙被关在井底,青蛙没有那好命读书也就只看得到眼前的天。既然书中的世界那么五彩斑斓,那么外面的天究竟是怎样的呢?刘余木看书看累得时候就剩这一件事可做,那就是瞎想,瞎想之后与周公交流。范文兮很看好这一点,他认为只要悉心培养在未来的文学道路上刘余木能大放异彩。

对此,范文兮找过余木的父亲,讨论过这件事,对于余木的思想问题则避而不谈。刘父并不赞同余木如此小的年纪就去争名逐利,眼下当务之急就应读书。中国千年来的思想,莘莘学子挑灯夜读只为考取功名,这就是实用主义。管你爱不爱,书就在那里,读好了考得更远,读得不好田坎有多远走多远。刘父当年差几分就可以去哈佛,现在只能在家里拜佛,寄厚望于犬子去完成当年未能实现的愿望。

刘父哪里知道,余木早就偏离航线,离他的愿望越走越远。即便刘余木收起锋芒,以他天马行空的路数也很难获得高分,这次期末作文便是这样。期末的考题是命题作文,以“我的家乡”为主题,刘余木开头就来了一句“我的家乡在一个鸟不拉屎的小镇,当我路过树林时鸟拉了一泡屎表示反对”。好在之后的内容还算圆满地找补回来,原本可以满分的作文扣了五分。还得感谢阅卷老师耐心读完,否则,结果可以想象。这是范文兮在拿到试卷后才知道的,范文兮没敢告诉刘父,挨一顿训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也正是在此时,刘父与范文兮彻底交恶,对于范文兮不痛不痒。能得到父亲的支持是余木的幸事,得不到支持实乃常理无可厚非,范文兮该怎么着还怎么着,只是想要一个态度。在范文兮的扶持下,刘余木开始偷偷地写小说并交予范文兮审阅,范文兮又偷偷地拿去换了稿费。毕竟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一个人说好不算好,人民说好才是真好。很快,一本名为《月妖传》署名刘梌的小说在《新语作文》杂志上连载,杂志因此卖到脱销。

本次旅游由范文兮冠名,刘余木赞助。

田语歆无意间在书摊翻到这本杂志,随手翻到的恰好是《月妖传》,顿时就被里面的故事吸引住。从此爱不释手,每期必追,可是后来停更了。可不嘛,遇上刘余木准备期末考试,可不得停更。田语歆闲来无聊,发现作者的名字特别奇怪,谁都知道笔名越简单越好,方便大家记得住,比如什么耳根、我吃西红柿、辰东等等。他这笔名倒好,生僻字一个,搞不清什么路数。

有句老话这么说:四川人,眼睛尖,认字认半边。田语歆就这样念着念着,发现余字旁边恰好是木字,刘余木的名字一下子出现在她的意识里,好像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在车上听到刘余木的名字之时,她几乎要蹦起来,但最终还是按捺住了内心的悸动。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

当初范文兮想的是刘余庆,取《红楼梦》里的曲词:“留余庆,留余庆,忽遇恩人,幸娘亲,幸娘亲,积得阴功。劝人生,济困扶穷,休似俺那爱银钱、忘骨肉的狠舅奸兄!”后来思考了一下,且不说叫此名字的有多少,万一他父母以前也有想过这个名字呢。还真给他蒙对了,原本就是给刘余木准备了这个名字。可惜他爷爷给一票否决,希望这小子愚笨一点一生平安,定名叫余木。

于是范文兮想来想去,查了好多书籍,最后一想不如留个佐证吧。一个木一个余会不会是一个字呢?一查字典,嘿,还真有。刘梌由此而来,这个名字不仅塑造了一本小说,还给他添了一点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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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说点题外话:

搬螃蟹——小河沟的石头下是螃蟹藏匿的地方,搬开石头抓螃蟹,四川方言。

夹夹虫——锹甲科生物,又称金龟子、天牛、象鼻虫等等,四川方言。

2月27日,吴孟达先生辞世,愿他在那里一切都好,继续给人们带来欢声笑语。这里原本没有这个桥段,突然想到了《九品芝麻官》,感谢达叔。有人说吴孟达先生一辈子都是配角,其实不然,有些配角其实原本也是主角,就像达叔这样。拿相声举个例子,两人表演,谁离了谁都会逊色。人们永远看见那个嘚不嘚嘚不嘚口齿伶俐巧舌如簧的逗哏,看不见桌子里面那个负责笨拙的捧哏。电影艺术也一样,配合好了都是主角,配合不好谁都不是主角。先说明,我可不是来蹭WIFI的,以我这破小说的人气,流量蹭来也没救。废话说得有点多,愿达叔走好,致敬达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