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已经无法启动,顾为安用带来的软盘重启后,浏览着徐晓的电脑,径自点起一支烟,夹在指间。
抽烟?又一个令人难以忍受的毛病。徐晓更加庆幸的同时不禁也有些失望:难道顾为安今晚的出现就是为了彻底毁掉他的形象?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形象颇好的人走形变样,终究是有些遗憾的。
烟气升腾,直冲鼻腔,混合着汗酸味儿,他挽起袖子的手臂上还沾着油污,徐晓倍觉难以忍受。换了平时,一定把他轰出去。
顾文安吐纳着烟气,头也不回的说:“情人节。”
“‘情人节’?”徐晓莫名。
“意思是你的电脑中毒了,一种叫‘情人节’的病毒,你是不是收邮件了?”
徐晓摇头:“没有啊,怎么可能中毒?这台电脑快半年不用了,收邮件也是半年前的事儿了,我都忘了。”
“这种病毒只在十四号发作,所以起名‘情人节’,以前运行正常不等于没有染上。唯一的办法就是重装系统。”
徐晓急了:“重装?那我刚才改的文件怎么办?还在不在?”
“你存哪个盘上了?”
“C盘……”
“C盘?为什么存C盘?”顾为安诧异了,在他看来,把文件存C盘的人基本上属于电脑盲,这个徐晓看上去也不像初用电脑的人,怎么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桌面上不是有‘我的文档’嘛,图方便就存那儿了,谁知道今天会中毒啊,我改了一晚上的文件……”想着一晚上的工夫打了水漂,想着明天总经理要的文件,徐晓恨不得放声尖叫。
顾为安爱莫能助的耸耸肩,低头看腕表,已是夜里十一点,深觉不宜久留,说:“没办法,这个病毒就是这样的。你看,还需要我帮什么忙,会做系统不?”
徐晓看出顾为安不愿久留,奈何有求于人,只得低声下气:“不会。而且文件丢了还得重改,晚上不能没有电脑,所以还得麻烦你……”
顾为安痛苦的闭上眼:有的耗了,他其实也是忙的分身乏术,还有个程序明天交工,原计划今晚熬夜到两点就能做完……
人在矮檐下,一定要低头。
盛夏的夜晚闷得人心烦,徐晓识相的赶忙去倒一杯凉茶,打开空调和加湿器,觉得还应该表现的更有诚意些,又拿出最爱的冰激凌递到顾为安的手边,讨巧的笑:“草莓味的,你尝尝吧。”
粉红色的冰淇凌,燥热的夏夜里看着都觉得沁凉清心,恰如此时徐晓娇俏的笑颜。
顾为安一时受不了徐晓忽然而来的热情,不禁感慨:人还是要有用才会受到尊重,愈发觉得徐晓势力无趣。不冷不热的说:“不必客气,我不吃,你忙你的,一会儿就好。”盯着屏幕,一派严肃认真,不再搭理徐晓。
不识抬举!算了,大人不计小人过。徐晓翻出多年不用的纸笔,坐在一旁的床边上,在脑海中整理刚才在电脑中改写的文件,她已经加班熬夜好几天,不能再因为电脑的罢工牺牲掉自己的美容觉……
屋里只有电脑机箱稀哗啦的声音和纸笔的“沙沙”声。
“好了。”不知过了多久,顾为安深深的打个哈欠,把最后一根烟蒂捻灭在烟灰缸里,起身收拾桌上的光盘,收工。
徐晓凑到顾为安身旁,在桌面上找到WORD文档的图标,笑着连声感谢。
顾为安潦草的摆摆手,告辞出门。徐晓欢送走顾为安,回卧室打扫一大烟灰缸的烟蒂。
装个系统抽了将近一盒烟,满屋烟味儿和汗酸味儿散都散不尽。她拿起妈妈的香水,到处喷,念叨着:“臭男人,真臭。”这样的人,张阿姨怎么能介绍给她?难道忘了她老妈是有洁癖的?真可惜,今天老妈参加同学聚会还没回来,应该让她领教一下这个大烟枪,看她还说自己找朋友挑剔不。
第二天,徐晓迟到了,顶着熊猫眼去了公司。
一进公司,她超常灵敏的触须就探触到了气氛的异样:每个人都严谨认真得不得了,连平时最闲散无事的总经理助理郁玉都坐在座位上,手里不知捧着什么资料,敬业异常的看着。
徐晓调皮的爬在郁玉的桌子上,轻佻的挤挤眼儿:“美人,怎么用起功了?是不是又惹方总生气了?”
郁玉水汪汪的眼瞟瞟四周,低声说:“总公司派来的副总昨天就到了,今早进了方总办公室一直没出来。我进去送茶水发现气氛诡异,两人好像合不来。你怎么又迟到了,赶快回去。”
徐晓慌忙蹿进办公室,门还没阖上,桌上的电话就响了,是郁玉,通知她:方总经理和新到的副总要看上半年的绩效汇总数据和分析文件,正是她熬了半宿做出来的东西。
好险。再晚几分钟就出名了,给新到的副总留下“美好”、深刻的印象:怠慢新领导、消极工作、无视考勤制度……
徐晓拿出文件直奔总经理办公室,气氛果然如郁玉所言:“诡异”。方总坐在豪华办公桌后面露威仪,下巴微点,示意她放下文件就可以走了。一个穿着休闲装的年轻人闲散的歪坐在方总办公桌对面的皮椅上,徐晓看到他干净的鞋尖有意无意的轻轻点着,好像随着音乐在打拍子,又像无聊至极的在消磨时间。
转身间她留意了对方的脸,是那种很时尚的长相:大而亮的桃花眼儿,饱满的唇,尖下颌,肤色很白。对方用眼尾扫她一眼,不认识一般。
这个人……
徐晓皱着眉出了办公室,找到郁玉:“方总办公室里那人是谁?”
郁玉眼神一挑:“今天你是第九个问这个问题的人了,新来的副总啊,怎么样,帅吧!公司里好久没有八卦和绯闻了,这个副总来的正好。”
“新副总?这么年轻?叫什么名字?”
“年轻怎么了?他来头可大了,听说是总公司董事长的二公子,刚留学毕业回国,被他父亲派下来,将来准备接手企业。而且,徐晓,他未婚哦。”郁玉冲徐晓眨眨眼,做个“加油”的手势。
徐晓挥挥手:“那么啰嗦干什么?我问你他叫什么名字。”
“刘晖远。”
刘晖远……
果然是他!多年不见,都快认不出来了。可是,他,未婚?那他和童燕——分手了?
徐晓匆匆忙忙的回到办公室,打开电脑,上网搜索童燕的消息。终于,在一个同学的博客里看到了童燕结婚时和同学们的合影,在多伦多,新郎是当地一个华裔。照片中的童燕一身红色旗袍,已经从清纯的百合变成了艳丽的玫瑰,新郎斯文中透着冷傲,虽也登对,徐晓却大失所望:她心中的童燕,身边应该站着英俊挺拔的刘晖远,穿着纯白婚纱,轻灵超然,幸福甜美。
电脑里新娘,笑容无可挑剔,却太过标准完美,看不出任何真实的情绪。徐晓不禁怅然:童燕,现在过得好不好?你曾经的王子现在成了我的上司……
“徐晓?”忽然的呼唤打断了徐晓的沉思,倚门而战的刘晖远正笑着看她:“刚才就认出来你来了。”笑容中掩饰不住意外的惊喜。
徐晓站起身:“刘总?刘晖远?”
“你就别挖苦我了。徐主任,干得不错啊,小小年纪当主任了。”刘晖远信走进来,自信从容,潇洒利落一如当年。
看着旧日同学,时光仿佛流转回青涩年华,回忆的味道总是温馨而温暖,徐晓不禁微笑:不管他和童燕谁对不起谁,已是往事,毕业多年后的意外重逢无疑是件快事。她恢复了爽快:“刘晖远,当年打赌你还欠我一顿饭呢,是不是专程来还债的?”
“你还记得啊?”刘晖远笑了,他当然没忘:在学校时,徐晓曾夸口能在一分钟内泪流满面,他不信,打赌,然后,输了,赌债却故意拖着不还……
徐晓目光一棱:“刘总,一顿饭欠了N年,好意思么你?”
刘晖远笑着摇摇头:“你还是老样子,走,快下班了,我请客,随你点。”
徐晓欢呼着收拾东西,随着刘晖远出了公司。
坐在刘晖远宽敞的奔驰车里,兴奋的徐晓东瞧瞧、西看看:“刘晖远,这车可真不错!哎,你住哪儿啊,是不是还得租房啊?要是有困难就吱声,我可是这座城里长大的,正宗地主!”
车停在一个红灯前,刘晖远笑吟吟的看着雀跃的徐晓,这个女孩依旧保持着学生时的爽朗和轻快,他的心情也不禁晴朗起来:“我先住酒店,房子已经选好了,过几天就能住,到时请你光临。”
“好好好。”徐晓答应着,目光忽然被一道身影吸引:旁边的自行车道上,可不就是那个顾为安?还骑着那辆绿色的小电动,长腿支在地上,也在等红灯,没有了昨晚的邋遢,恢复了清爽,人流中依旧醒目。
顾为安也感觉到了徐晓的注视,转头看到落下的车窗里坐着徐晓,很客气的微笑点头示意,徐晓正要微笑回应,刘晖远已经脚踩油门,“轰”的一声,离弦而去。徐晓回头看,那辆绿色电动自行车已经被车流淹没。
刘晖远问徐晓:“遇到熟人了?”
“嗯,熟人——你这车真派,我都觉得自己好像是贵族了。”
刘晖远轻笑:“会开车不?想过瘾时拿去开。”
徐晓登时兴奋了:“真的,好啊好啊。”刘晖远从反光镜里看看神采奕奕的徐晓,不经意的笑了。
顾为安看着坐着奔驰车扬长远去的徐晓,嘴角一丝嘲讽不屑的笑:这个徐晓确实在用行动实践着她的“婚姻改变命运说”,既然都坐上帅哥的大奔了,何必还赶场相亲?浪费时间。
身旁的小李指着远去的奔驰尖叫:“快看,老大,大奔!太牛了!好像是外地车牌。”
顾为安拍下小李的后脑勺:“快走,一个大奔就把你羡慕成这样?”
小李用力踩着自行车,跟上顾为安的速度,眼里的艳羡层层涌起:“那车太牛了,得多少钱啊!”
“奔驰S600,二百二十万,你一辈子的薪水。”
小李瞪大眼睛,大喝一声:“靠!下辈子一定要投胎到有钱人家,要不就投胎成女人,嫁一有钱人就什么都有了,还用这么拼命的挣钱买房娶老婆?”
顾为安非常严肃认真的说:“祝你梦想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