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晓是桃花命。从小到大,密友都是校花级的人物,比如高中时的郁玉、比如大学时的童燕。
她自己都奇怪:不是说女人最小性儿,一个花盆里容不下两朵花吗?为什么校花都会挑她做好友呢?这是不是说,笨笨的自己,用蒲公英的身姿衬托着校花的娇艳,还不自知……
美丽的女孩面对的考验和诱惑当然多。郁玉忙着应付各式各样男生的时候,大咧咧的徐晓心无旁羁、毫无悬念的考上了重点大学。几年后,徐晓被总部派到分公司任职,发现郁玉居然是这家分公司的总经理助理,巧得不像话。
郁玉愈发美艳了,却什么工作都做不好,成了有名的“花瓶”,善良得有些懦弱的郁玉时时被人呼来喝去。敢欺负她的“铁丝”?徐晓挺身而出,好歹她是总公司派来的“经营管理科主任”,有徐晓“罩着”,郁玉的日子舒展了许多。
徐妈妈再次以事实为依据教育徐晓:“女人,无论何时都要自立自强,生活从来都要脚踏实地,没有任何捷径可走。”
徐晓依旧不认同,因为妈妈没见过童燕。如果你生来就是公主,就必定会嫁给王子,轻而易举的挥霍普通人倾尽一生都无法企及的生活,拥有一切。
童燕是水一般温柔灵秀的女孩,当徐晓还像高中生一样只知嬉戏打闹、逛精品店挑塑料发卡时,童燕就已经穿着晚礼服、珠光宝气的陪着父亲出席酒会了。
当年的童燕和刘晖远就是校园里公主王子的现实版:校花童燕是文艺部部长,刘晖远高她们两届,学生会主席,才子佳人羡煞无数旁人。
托童燕的福,徐晓偶尔能听到刘晖远弹吉他低声吟唱,拨动六弦琴的刘晖远有着迷蒙忧郁的气质,磁性的嗓音低沉悠远,迷倒无数的女生。
毕业后,两人先后出国留学,大家都认为,这对校园童话会一直童话下去。可是如今,公主另嫁,王子单飞,童话不过是一个美丽的泡沫,绚丽的幻彩经不住生活的风吹……
徐晓看着坐在对面的刘晖远,还是觉得自己在做梦,她一直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怎么样,工作还顺心吧?”饭后,刘晖远绅士的为徐晓续上一杯茶。
徐晓笑着点头,她是出了名的没心没肺,做好自己份儿内的事儿,其余的一概不管,说不上顺不顺心。
“你还是老样子,不过还是有些变化的,长大了,也漂亮了。”刘晖远笑着说。依旧是旧时温文尔雅的笑容,带着兄长般的宽和,朦胧灯光下,泛着暖色的脸庞多了岁月的沉淀,沉稳中透着一股散漫。
徐晓叹息:就是这股劲儿,当年把校园里的女生迷得个个晕头转向,当然,也包括她徐晓。
“你的意思是我以前不漂亮喽?”徐晓斜眯着眼看刘晖远。
刘晖远笑着连声解释:“没有没有,徐晓同学一直都是靓丽无敌。我的意思是现在更迷人了,这个发型很配你。”
“假的,明天就复原了,变回‘狮王’。”徐晓摸摸刚直的发丝,叹气。在学校时她一直剪着短发,自然卷的头发总是毛绒绒的,刘晖远就直呼她“谢逊”。
“不过,说什么我也没想到在给你家打工,刘总——”
“别叫我刘总,起码不在公司时别叫。”
“哦,刘晖远,你能不能把我调回北京啊?”
“怎么我来了你就想走?”刘晖远有些诧异。
“我想北京了,想坐地铁了,周末去看展览、演出,没事儿时回学校听讲座……在这里每天下班除了回家看电视就是出去吃饭、喝酒、进KTV,没意思。”
最受不了的是老妈,每天在她耳边碎碎念:相亲、结婚,相亲、结婚。徐大夫铁了心了,要把她栓在身边,结婚生子、陪她到老,徐晓哀怨了。
刘晖远沉默了一下,说:“我现在还没有调动人员的权力,等等吧,有机会,我帮你。”
徐晓怔了一下:以刘晖远这样的身份,自己那点儿事儿还不是一句话?
“不说这些了,”刘晖远笑笑:“这间分公司里,只有你和我是从上面直接派下来的‘空降部队’,那就是战友喽,还是校友,你可要多多帮我哦。”
“没问题,有困难,找徐晓。不过,你是副总,我看还是你照顾我吧。”徐晓爽朗的笑答,笑容忽然僵住:“完了!我中午本来……”
中午,似乎、好像、应该,是约好了要相亲的……
离约定的时间过去一个多小时了,怎么介绍人没有给她打电话呢?徐晓慌忙从包底翻出手机:得,没电了……
下午刚到公司,郁玉奸笑着尾随徐晓进了办公室,关上门,两眼放光:“公司里都传遍了,你中午和……”
“停!”徐晓急忙打出暂停手势,截住郁玉的话,念经一般开始汇报:“徐晓和刘晖远原本大学校友,多年未见,此次异地重逢,双方共进午餐,建立大使级外交关系。刘晖远系资深钻石王老五、喜欢温柔型美女,建议本公司未婚女子——例如郁玉之流——踊跃追求,应迂回取胜,最好熟读兵法……”
“切!你就装吧!”郁玉一挥手,扭着小腰出了徐晓的办公室。徐晓闻闻空气中的香水味道,撇嘴:“挣那么几个小钱儿,敢用这么贵的香水,你个败女!”
然后脸就垮了:怎么跟介绍人王阿姨解释啊,她维护多年的信用啊!老妈会发飚的……
果然,徐大夫的怒气蒸蒸日上。徐晓识相的收起尾巴,当起了乖乖女,天天“不远万里”的回家陪妈妈住、带着老妈去付相亲宴,一场、一场、又一场……
没办法,徐大夫人脉广,人们撒开大网给她找女婿……
徐晓心疼的要命:公司在开发新区,家在旧城区,每天上下班打车,车钱都够买那个艳羡好久的奢侈皮包包了。
这样的日子一过半个多月,终于,徐晓爆发了:“徐大夫,你必须给我买车!”
徐大夫立场坚定:“买车?可以,只能当陪嫁。想开车?赶快结婚……”
徐晓于是快乐的离家出走,又鬼混到单身宿舍里去呼吸自由空气了。
啊,畅快!空气多么清新,蝴蝶的翅膀多么美丽,郁玉的香水多么醉人,宿舍里的单人床多么宽敞……
徐晓敞开着门窗,嘴里欢快的口哨是花儿乐队的歌。把HELLO KTTY的粉色床单铺得展展的,直起身,看看整洁素净的宿舍,颇为满意:夕阳照进小屋,一室金色。十多平米的小屋一床、一桌,一个简易衣柜,挤得满满的。徐晓却很喜欢。
“你回宿舍住了?”一个男声在身后响起,徐晓回身,看到刘晖远,站在门口,微笑的脸庞染了夕阳的余醉,神采奕奕。刘晖远自从那天报到后露个脸儿,就回了北京,好一阵子没见了。
屋里连放把椅子的地方都没有,徐晓把刘晖远让坐在床边,自己倚桌而立:“没办法,在家呆的时间长了,我妈就嫌我烦,要赶我走;出来住几天,她又想我,让我回去。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就回来了,和你一样,在收拾住处。”
“你也住宿舍?”
“不是,从市区买了房子,在城东。”
“买房子了?城东?哪个小区?我家就城东。”
“逸阳小区。”
“哇!‘逸阳’!那儿的房子贵的杀人,你厉害!”逸阳的房价可是城里第一高价,豪华精装修,提包入住的贵族房。
刘晖远无所谓的扬扬眉:“我懒得装修、又急着找住处,那儿的房子正合适,有空去玩儿。”
“去是肯定要去的,而且必须要盛情招待才去。正好路过我家,以后要蹭你车了哦。”
“没问题。”刘晖远温文一笑,应对徐晓的讹诈。
在校时他和徐晓相交不深,知道她是爽快欢乐的女孩儿,人缘好的不得了。难得的是毕业多年后,大家都经过人情世故的打磨,心态渐疲,而她却欢快依然、清新如初,让人羡慕得想嫉妒。
刘晖远静默了一下,说道:“公司里明争暗斗的,你能独善其身,也算难得。”
不知刘晖远此话水深水浅,徐晓尴尬的嘿嘿一笑。
刘晖远见徐晓如此,了然的微笑:“现在公司里已经称呼你我为‘空降兵团战友’了,给你提个醒,别让你因为我受到牵连,那我就过意不去了。”
徐晓笑笑:“无所求,无所谓。顺其自然。”
刘晖远走后,徐晓怔怔看着窗台上绿茵茵的仙人球,心里慢慢的梳理着千头万绪:
从刘晖远刚才的话来看,分公司里表面的宁静即将被搅乱了,以刘晖远的身份和处境,他会怎么做呢……
自己一直装傻充愣,置身事外,如今已经被自动划分为刘晖远的“战友”了。“空降兵团”?不错的名字。徐晓调侃的笑笑,丝丝无奈。
窗外夜色渐浓,微风送爽,柳梢微扬,难得清凉的夏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