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初升的朝阳在村东头的山顶上洒下了第一缕阳光。九月的天气,温度不是很高,伴随着阵阵袭来的秋风,使得人心情格外的爽朗。
虽然太阳刚刚升起来,可是莫家村外的道路上已经出现了稀稀疏疏的人影。昨天市集里粮食的降价风潮已经传遍了山里的每一个村子。这种事情不用任何人组织的,各村的百姓就已经开始行动了。都想着赶紧趁早来采购完自己的粮食,然后回村,还不耽误自家的农活。所以很多人天还没亮就已经动身了。
翁仲昨晚只睡了两个时辰,这其实是他的习惯,每天村里的公鸡还没鸣叫的时候,就已经起床,读研经卷,练习武功等等都是他每天早上必须要做的事。
可是今天早上与以往不同,翁仲简单梳洗了一下,便决定到集市上转转。因为昨晚在文折居探听到的事情,让他觉得压力倍增。尤其是后来那几章商社躲到了密室里继续商谈,使他更感觉到,今天早上的开市绝不会是风平浪静,一定还会有新的动静出来。
自从昨晚开始,翁仲更加清楚,村子里的这些个商家都不是等闲之辈。也许现在自己在盯着他们,他们之前也曾对整个村子做过很详细的调查,因为查不到村子里有任何复杂的纠葛,所以才敢在这里往来交易,形成了今天的红火景象。
翁仲不由得有些庆幸,多亏自己当初因为一己公心,严令村里的各级管事不得干涉商家的行为,除了每天的所求所需外,过多的事情不要打听。如果没有这些做法,恐怕这些商家也不可能认为这里都是心思单纯的村民,敢于如此明目张胆的兴风作浪了。如果真的是那样,翁仲等人也是无法意识到村里竟然早已悄悄地安插进了各方的势力。
因为是村里的名人,所以各家商社应该都认识翁仲其人。自己再明晃晃地出现在这几乎从不露面的市集里,也极有可能让这些本就做贼心虚的商家们警觉,而不能暴露出真实意图了。翁仲学过简单的易容之术,当下把自己的脸弄得黝黑了一些,又在自己的腮边贴上了一些假胡子,佝偻起腰板,换上了一身粗布打着补丁的衣服,肩上扛着一个粗麻袋。从铜镜里看去,与村里四十多岁的庄稼汉基本无异。
翁仲对自己的手法很有信心,之前也曾经为了跟莫林一起去别的村子考校防御能力的时候,就曾经改变过自己的样子,当时的装扮就连朝夕相处的莫林也辨认得非常吃力。眼下更别提这些不常见自己的商人们了。
当翁仲出现在市集的时候,这里已经聚集起了人。跟昨天一样,依然是四面涌来,汇聚到粮食区的各村山民们居多。而各家商铺应该是在天没亮就已经整理完摊位了,等到翁仲跟着人流前行的时候,老远就店家的伙计们的吆喝声。
临近摊位的时候,翁仲发现今天的村民们更是兴高采烈,正不解其意,脚步却已缓缓停下。他举目望去,只见四大商社的摊位明晃晃地挂着一块大木牌,上面标出了今天的粮价,竟然比平时低了三成。
翁仲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如何了?还再降?难不成昨天他们商量的就是这个?”昨晚吴越商人也说了,自己在这场风波里损失不小,但神秘人也说,这些损失会给他补上,可是如何补?这句话又是何意呢?这里面的谜团真的是越来越多了。
随着天光的渐亮,摊位前的人流越聚越多。翁仲隐在人群之中,眼睛不住的瞟向昨天发现神秘人的那片树林。也许是时辰尚早,林内只是停了稀稀拉拉的三四辆马车赶,车的驭手看起来也都是老相识,纷纷聚在一起扯起了家常。从他们的举止上看,当不会有神秘人混迹于其间的。
眼见得日头又升高了些,翁仲再也探听不到更多有价值的东西了,估摸着莫庄此时也该到公所了,便假意挤进摊位里,买了一袋黍米便返回村公所。因为常有村民会在村公所自由出入,翁仲自然不用担心自己的行藏会令那些不知隐藏在哪里的势力所探查。
此时的村公所正房仍是空无一人,老莫成年纪大,会在将近晌午的时候才会来看一下。翁仲把肩上的黍米卸下,放在墙角,转身将门关上。在屋内的水缸里打了盆水,清洗着脸上的伪装,突然听到门外一阵脚步声响动,接着大门被推开了。只见莫庄急吼吼的走进来,他身后跟着的正是昨晚让莫庄找人去给送信的坤成。
坤成的到来,出乎翁仲的意料之外。自己在给他的信中约定,让他准备一些好手之后再赶来,这些好手按照自己之前的了解,分属不同的村子,把他们组织起来,最快也得明天一早才能赶来。没想到坤成竟然来的这么快。
见坤成来的风尘仆仆,翁仲忙把他接进屋内,嘱他坐下,道:“坤兄来的好快也。”
还没等坤成说话,莫庄给他倒了一碗水,接过翁仲的话头道:“坤成老兄是一接到你的信,就开始找人去组织人手,连夜就跟着咱们送信的人回来了。刚到我家里,连口水都没喝,就我领他来找你。”
坤成哈哈一笑道:“你翁先生轻易不求人,如此深更半夜的送信于我,我岂敢不立刻动身?”
翁仲闻言也笑道:“坤兄说笑了,这几年我们兄弟相聚时日不多,本该好好聚聚,可是这俗事缠身总也未能达成心愿。只是这如今有件事颇为紧迫,只好深夜前去相扰了。”
“你我兄弟,何谈相扰?”坤成前几年和翁仲并肩剿贼,打心眼里佩服这个足智多谋的年轻人,听得他和自己客套,豪爽地道:“就凭你帮我们坪山村平匪报仇的这个大恩情,莫说唤我前来,就算是令我刀山火海又如何?”
“除贼平匪本就是山里各村共同的事,坤兄何需挂念如此?”翁仲谦虚地道。
“好啦,我们就别再客气了,你就只管说,什么事?”坤成直爽地道:“我见你信中说,让我组织一批信得过的高手来此,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坤兄所料不错,眼下的确遇到了一些麻烦。”接着翁仲向坤成备述了村里现在的状况,听得他不住的眉头紧锁。尤其是昨晚夜探文折居的事,就连莫庄都是第一次听到,一时间也是嗟呀不已。
“翁先生的意思是说,咱们这片山里现在已经成了各方势力博弈的战场?”坤成听完翁仲的叙述问道,“如此一来,咱们如果再想过那种太平日子可就难了。”毕竟是在军营里待过的人,对眼下形势的把握,坤成还是有见地的。
“没错,现在我们所知的就有陇、越、齐、楚四家商社还有神秘人和蜀来坊这六支势力,至于是否还有其他的势力尚不清楚。”翁仲道,“若是这些势力能够相安无事倒也无妨,只是他们摆明就是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阴谋之下必有混乱,到时候各方隐藏的势力搅得山里天翻地覆才是我最担心的事情。”
翁仲稍停顿了一下道:“所以在昨晚发现了那个神秘车夫之后,我便觉得事情越发复杂,联想到了这些可怕的后果,一旦这些个势力有起事来,必会掀动风浪,都时候遭殃的肯定先是我们这些山里人。我便觉得还是得把你老兄请来,再带上你手下的那些好手,才能更好的控制局势,一旦有变也好尽快消除在萌芽里。”
翁仲口中所称的好手,就是两年前剿匪的时候跟随坤成近战厮杀的那一组,战后经过两个人的再次精选,从这些人里挑出三十几个武功高强的人,平时协助坤成在各个村里训练护庄力量,每隔一段时间还会聚在一起,操练一下彼此之间的结阵演练。如有闲暇,翁仲也会去指点一二。几年之间,这些人本就不错的武功更加精进,配合更加默契。除非是面对大规模的正规军,否则一般的江湖势力绝不敢在这里造次。正因如此,翁仲才会连夜传信给坤成,让他召集人手以备万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