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翁仲说要给村民拔箭,莫林的心里虽然担心,但是他对翁仲的信心近乎于盲目,道:“那好吧,只要是有仲兄处置,我本不该有所犹疑的。”
翁仲从桌上拿起药箱,回到了里间,把药箱放在床边,又一次仔细地观察了一下村民中箭的部位,良久方回过头来,对莫吉老人道:“老人家,你可愿施以援手?”
“啥?俺?俺哪会啥东西嘛!”老莫吉听翁仲让自己援手,连连摆手拒绝。
“老人家,你误会了,”翁仲也知道自己着急没有说清楚,连忙向老人解释,“老人家,你上过战场,这医官是如何处理箭伤一定见过的吧?”
“何止是见过?当年俺也中过一箭,还是医官给拔出来的。”老人回忆着当年战场上的情形,再想到现在自己的状况,神色开始黯淡了下来,“可是我现在这个样子,咋也没法把箭给他拔出来啊。”
翁仲伸手抚上老人的肩膀,感受到他由于内心的伤感而来的身体的颤抖。稍微平静了一下,翁仲道:“老人家,我不是让你来给他把箭,而是你来告诉我该如何做,我来动手。”
“哎呀,那敢情好,有你翁先生动手就好,这个汉子也算是有福了。”这么多年,除了老莫成等几个老兄弟偶尔来看他以外,再没有半个亲人。老人一直都是这样孤苦伶仃的生活着,仿佛这世间的一棵飘摇的野草一般。一直以来,老人不愿意就这样白白地等着村里人的施舍,总想做点什么,可是碍于自己的身体状况,只能作罢。此刻见自己也能有份出力来救人,登时兴奋地两只粗糙的大手直搓着。
突然,老人好像想起了什么,拔腿就往外边走,“先生稍等,我去西边找根粗点的树枝给他咬上。要不然这一见疼,他保准得咬了自己的舌头。”
“老人家,你别忙活了,”翁仲见莫吉的步履蹒跚,忙叫住了他,对莫林使了个眼色,“小林子,你去,找一个粗点能咬紧的树枝来。”
莫林应了一声,快步地走了出去。趁着这个当口,翁总向老人请教该如何拔箭,老人道:“这箭射在身上最可怕的是箭头卡在了骨头里,这个时候无论你采用什么手法,受伤的人都会痛苦至极。当年我在战场上就曾见有人受了这种伤,结果在拔箭的时候疼死过去。”
“那我们现在这样给他拔箭岂不是风险很大?”坤成虽然从军过,但毕竟为时尚短,还没有经历过处理箭伤的场面。此刻听到老人诉说拔箭的凶险,不免心里有些担心。
“孩子,这凶险是有的,但是我刚才说的只是最严重的情况,除此之外,无论是贯穿还是停留在身体里,都无大碍。”老人回答完坤成,领着翁仲再去检视一下村民的伤口,“先生,你来看看,这箭可是卡在骨头里吗?”
虽然翁仲有武学的功底,可以比常人动作的更加利落,可是这从人身上把箭枝取下来,还是从未经历过的事情。他也不敢怠慢,再次去探查了一下村民的后背,反复的确认,箭头并没有卡在肩胛上,一颗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老人家,我确认了,看来情况没有那么糟糕。我想应该是弩箭的力道没有那么强,没能穿到骨头上。”翁仲的脸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听到这个消息,老人也高兴起来,“那可太好了,这就简单多了。先生,你看一下他这个伤口,如果已经闭合了,那就需要在周边开一个小口,然后用猛力一下子拔出来,再用这绵纱迅速地把伤口堵住,别让血一下子喷出来。等到血逐渐止住了,就倒上金疮药,包扎一下等着康复就行了。”
听了老人的话,翁仲反复的用手比量这一整套的动作。老人也在不断地重复着要领:“记住一定不要慢,否则这箭头在身体里缓慢的拉动,也是会要人命的。”“这堵上绵纱的动作也一定要快,千万不要犹豫拖沓。”
虽然翁仲是个很有主见和决断之人,可是面对眼前这人命关天的大事,丝毫不敢有丝毫的麻痹大意,双手也在村民中箭的部位不断地模拟拔箭的场景。
此时,门口脚步声响起,莫林冲了进来,手里握着好几根长短不一、粗细不同的树枝。见翁仲正在忙活着,脸上的神色也略显凝重,便不敢贸然打扰,站在一旁轻声地道:“仲兄,我刚才找了几根树枝,你来看下可用哪一个。”
翁仲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回头从莫林的手里拿出了一根两指粗细的短树枝,用手弯了弯,觉得这树枝的韧度可堪一用,不会被村民吃痛之下咬断,便拿在手里道:“就这根吧!”
接着招呼莫林和坤成道:“坤兄、小林子,你们帮我准备一些绵纱块,越多越好,咱们准备好了就开始。”
紧接着三个人一起动手开始剪裁。老人莫吉也去煮了一壶开水,准备一会用来擦拭伤口。
诸事准备妥当,一屋子的人眼巴巴地看着翁仲。此刻对于他来说,还是有一些紧张。虽然经历了多年前剿贼的大场面,可那毕竟与眼前是不同的。剿贼是心怀着仇恨,面对的是与整个大山里的村民有着血海深仇的贼人。而眼前的村民虽不是莫家村人,可也终归是这大山里的乡亲。自己哪怕是一个微小的差错,都有可能给他造成更大的痛苦,甚至会要了他的性命。
翁仲缓步走到床边,把村民身上原本已经剪开的衣服又往下拉了拉,将他的上身完全的暴露了开来,右手缓缓地触到了箭杆之上。莫林捏住了村民的下巴,使他的嘴巴堪堪张开,接着把翁仲挑选好的树枝,塞了进去让他咬住,有用双手把住他的脑袋,不让他转动。莫吉也在一旁手捧着做好的绵纱块,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的注视着翁仲的每一个动作。坤成更是按住了村民的身体,防止他一会下意识的乱动。
翁仲环顾了一下众人,大伙期盼的眼神,仿佛给了自己莫大的鼓励和力量。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手牢牢地攥在了箭杆之上。紧接着丹田一用力,右手使劲一抬,这支连带着血肉的箭杆一下子被拔了出来。身旁的老莫吉忙把手中的纱布迅速地堵到了伤口之上,尽管动作很快,但仍有大量的鲜血瞬间浸湿了绵纱。
村民“哎哟”一声,痛苦的醒来,身体就要一阵疼痛的扭曲。好在莫林和坤成早有准备,死死地把住村民的身躯和头颅,才没有让他动弹的更厉害。扭动了一阵之后,村民脸色煞白、满头大汗的又昏迷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