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是在电光火石中发生的。即便是这样,翁仲的额头上仍然滚满了汗水,刚才拔箭的右手也在微微的有些颤抖。可是眼前的伤者不允许他还沉浸在这种紧张的状态里。他把手中的弩箭扔到水盆里,又抄起一块绵纱替换下老莫吉之前放的被鲜血浸透的那一块。见村民的身子不再扭动,坤成松开之前把住他身体的手,抄起另一块绵纱等待着。老莫吉就赶紧把沾满血的绵纱放到水盆里清洗着。
三个人就这样交替着换洗着绵纱,等到鲜血涌出的少了些,翁仲把药箱里的金疮药倒在了村民的伤口之上。再见那村民,呼吸逐渐平顺了些,除了全身大汗淋漓之外,就像是沉沉的睡下一般。翁仲见状,算是放下心来,连忙再用些干爽的绵纱,在莫林的帮助下,给村民包扎起来。
一切收拾妥当的时候,老人莫吉又打来了一盆温水。翁仲把手上的血污洗掉,拿起了那支弩箭,仔细的端详着。
手中的这支短箭正如翁仲所料,入手极轻。青铜打造的箭头呈长菱形,跟以往所见的那些三角形甚至是带有倒刺的箭枝不同,此箭只注重于射入,而不注重于穿透。跟那些动辄给人造成大的伤害甚至是夺命的箭矢相比,它更多的目的是致伤、警告,而不是要命。
翁仲把短箭凑近了桌上的烛火,跳动着的光亮照着箭头,显得更加的黄澄夺目。翁仲仔细地用手摩挲着箭头,努力的辨认着,突然招呼众人道:“你们快来看!”
原本就在注意翁仲查看箭矢是否会有发现的坤成、莫林两人,一步蹿到了翁仲身边,连老莫吉也凑了过来。几个人按着翁仲的指示,看到箭头上隐约的刻着一个“吕”字。再往下看去,边上还有一个小小的“监”字。翻过另一面,又隐约的辨认出“利”、“造”等几个秦字。
“吕监?莫非这是吕不韦造的?”莫林问道。
“不,这面你们不认得的秦字,是代表着箭头的制造者是谁。而这个呂监二字则代表着是有姓吕的监造的。”翁仲回答道。
“那,这不就?”坤成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兴奋起来,原本稳重的人说气话来变得结结巴巴,“这不就能确认它的来历了吗?据我所知,这天下,只,只有一个国家的兵器是这种标记的方式啊!”
莫林听得一头雾水,错愕地望着两人,只见翁仲站起身来,笑着朗声道:“坤兄猜的没错,现在我们可以确定这支箭是来自于秦国了!”
这个发现,登时让几人同时兴奋起来,这个一直在期待中的线索终于出现了。箭枝来自于秦国,那么设置弩箭的人一定是与秦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一点同郑伦等人的身份恰好吻合。而能让秦人在这赵国的土地上布置这些杀伤之物,只能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不让村民靠近某些秘密存放的东西。
可是眼前,能存放在这山里的,又是如此重要的东西只有一个,就是那批失踪了的军粮。现在基本可以确定,是当朝丞相郭开不知与吕不韦有了什么交易,胆大包天地把这批军粮藏匿于这片大山之中。
但是,这就让郭开对这批粮食的看管处于很尴尬的境地。因为不能公开的通知山里的各个村庄,所以看管的守卫就不能动用赵国本国人。可是不加看管,又怕被村民发现而暴露行藏。因此,动用郑伦的力量来进行布控,就变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即便是事有败露,也可将一应责任推给秦人了事。以郭开的老奸巨猾,这个想法和做法应该是在实施藏匿军粮之前就跟郑伦商量好了的。
翁仲把自己的想法讲述了一遍,众人皆点头称是。翁仲接着道:“既然他们不敢明目张胆的来实施这些任务,也就不敢把警戒的范围扩的太大。因此我想,只要是知道了这只暗弩设置的位置,就离藏匿军粮的地方不远了。”
“唉,看来,只能等待他醒来之后才能知道答案了。”坤成看着躺在床上的村民,叹了口气道。
“坤兄莫急,至少他性命无忧,就已经是万幸了。好事不怕晚,他终究会醒过来的。”翁仲安慰着坤成。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坤成无奈地道。
“对啊,安心等着吧,希望他能早点醒过来,”翁仲接着对坤成道:“坤兄,巴厷和成和现在应仍在原处未走,我回去料理一下。这里就有劳你们三人了,如果他醒过来,立刻让莫林去告诉我。”
“翁先生,正事要紧,这里交给我们,放心吧!”坤成应承下来。
“好!我走了!”翁仲知道以坤成的沉稳,定不会出现差池。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去了。
等到翁仲回到熙来客栈的时候,巴厷、成和两个人还在喝酒谈天。见翁仲从暗门走进来的时候,两人连忙站起迎了上去,成和关切的问道:“小仲,如何了?”
“那个村民虽然被暗弩所伤,但是弩箭的威力并不大,穿透力也不强,所以他伤的并不重,刚刚已经给他取下了箭,现在除了昏睡以外,再无大碍。”翁仲简短的给两个人讲了一下现在的状况。
“那就好,”听到村民的性命无忧,成和放下心来,可是心中还是有些忧虑,“可是他还在昏迷,我们也无法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小仲,他什么时候能醒来啊?”
“这个我也说不准。”翁仲想要回答这个问题也很为难,“他虽然伤势不重,但是终究是失血太多,能昏睡多少天就得看他的体质如何了。”
“唉,看来这条线索还是暂时没希望了,”成和有些失望,他满心以为翁仲能带回重要的消息,这样就可以找到那批丢失的军粮,从而解了大营的燃眉之急。可是唯一有可能接触到真相的人,现在正在昏迷不知何时能醒转过来,眼巴巴期盼的线索又不知需要等待多久了。
“成兄,你这急也没用啊。咱们还是安心的吃酒吧,要是那个村民醒过来,莫林就会来通知我的。”翁仲扯着成和的袍袖朝桌边走去,虽然在绷着脸,但是眼睛里却藏不住那兴奋的笑意。成和虽然察觉到翁仲这个表情的不同寻常,可也只能满腹狐疑的被翁仲拉扯着往前走。巴厷也紧随其后,三个人又重新坐回了桌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