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杜荣城。

季妮四处打探着开武馆的陈子庚的消息,此时已是严冬时节,杜荣城内不见萧条景象,反而一片生机勃勃。看街道上整齐素洁,各家商铺货行门上都贴了红喜字,挂上红灯笼,来往之人也无不喜气洋洋。

问其缘由,原来是城主老爷与开武馆的陈老爷家的二女儿喜结连理,婚期就在近日了。城主老爷放粥三日,城里每人去城主府上可领文钱五个,并稀粥一碗。再一细问,原来那陈老爷不是别人,正是陈子庚。

季妮一笑,想是上天亦要助她拿下此人首级,才会令她找人不费吹灰之力。

这日晚,季妮潜进陈府内,趴在屋檐上俯瞰全府,一览无余。此时府内四处张灯结彩,家丁们忙忙碌碌,至子时方休。

子时过后季妮躲过几个守夜的家丁,穿过后花园假山,便来到了陈子庚所居住的主院内。白浩冠留给她的只有两天时间,正常来讲,从百岳城骑马来回于杜荣城已需要耗费掉两天的时光了,所以今晚必须要成功!若过了今晚,再杀便赶不上这两天的时限了。

从窗外向内看,季妮见里面烛火已熄,于是用匕首撬窗而入。尽管季妮已经放轻了动作,但没想到还是被人发觉了。季妮前脚才刚进屋,后脚立马就有一把飞刀急射而来,紧接着便看见一个壮年男子光着上半身,一手举着烛火,一手从旁边的箱笼上拿了一把铁剑,正站在不远处。

那人道:“你是谁?”他用剑指着季妮,看见有侵入者他没有大声呼叫,也没有逃跑,想必是对自己有十分的自信,所以才不会惧怕。

季妮眼中杀意闪现,反问道:“你就是陈子庚吗?”

那人怒斥道:“你到底是谁!”

季妮道:“看来是你没错了。”说话的功夫季妮脚下已掠至陈子庚的面前。将匕首拿在手里,正要下手,那陈子庚也十分灵敏的躲过了此击,并将铁剑往后横挥,力道之大连一旁的箱笼也斩成了两半。

陈子庚放肆一笑,道:“你步法再快,能快过我的剑吗?”

季妮心知必须速战速决,她脚下如同猎豹一般蓄力的方式使她爆发力极强,此时她就这样死盯着陈子庚,凶焰炯炯。全然也没有听陈子庚在说些什么,就像屠夫不会去听刀下牛羊的惨叫声一样。这是她多年来从战斗中得来的经验,不让别人有机会来动摇自己的杀心,也不让自己有机会去犹豫该不该杀。对于两个实力相当的对手来说,犹豫就会败北。

匕首带着呼啸的风声往面门袭来,陈子庚冷笑,脚下都不曾移动过一分。待季妮的匕首离自己只有两寸远时,他才挥剑,这一剑直往季妮的手臂上砍。他知道此时的季妮绝躲不过此剑,所以用了七成力气,势要把季妮的右手就此砍断。

季妮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将手肘侧弯了过去,铁剑纵向划破了手臂,形成一条长长的伤口。季妮吃了这一剑,嘴角却露出一个恐怖的笑容来。陈子庚的脸色骤然变惨,视线一阵恍惚,道:“怎么……怎么回事?突然……好冷……”铁剑掉在地上,原来季妮的左手上还拿着一把匕首,就在陈子庚挥剑的那一刻,左手上的匕首也已经刺进了胸膛。

陈子庚猝然倒地,尚且还不知道这疾光电影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季妮蹲下来将陈子庚的头割下,随即破窗而出,一路往百岳城急奔。

右臂上的伤口隐隐作痛,有一种灼烧的感觉,季妮一看,一条宛如蜈蚣般的黑色伤口滋滋冒着黑烟,是毒吗?再仔细一看,只见伤口周边都被烧焦了。季妮想起那金蝉子的嘱咐——需避忌着铁之一类的物器,因那铁器能够消融金蝉子的蛊毒,是大不利之物……

季妮撕下裙角的一片布料将伤口简略包了起来,也来不及多想,又继续赶路。

苍岩山是百岳城附近最大的一座山峰,整座山峰连着附近的几座小山都被胡天坤买下,武林盟就建在那上面。

季妮赶到苍岩山时是在第二天下午,上山的路仅有一条,山脚有两个武林盟的小弟子看守着,见来人,便问:“何人造访?”

季妮道:“我是李雯玉,是来找尚书大人的。”

两个弟子早被吩咐过了,若有个李氏来找尚书大人,可直接带入山上。寻常人并不知道白浩冠落脚在此,更不知胡天坤已秘密投靠了以宰相白国邦为首的太子一派。

季妮由其中一个小弟子引路,往山上走,这山极大,两人的脚程都不算慢的,也还是走了约有一个时辰方到了半山腰处一个园子面前。

但看那园子整个是用石砖围砌起来的,园外种着整齐的柳树,园子正门上挂了个牌匾,上书“采碧园”三字。

进到园内,只见亭台楼阁,池馆水榭,映在青松翠柏之间;假山怪石,花坛盆景,藤萝翠竹,点缀其中。一路走来季妮只觉异香扑鼻,各类奇草仙藤愈冷愈苍翠,牵藤引蔓,累垂可爱。全不似旁的桃子李子,一到冬天便萎靡了。

待走过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又来到了一处院落前,看院名,则是“清风苑”三字。

那小弟子站在院门前,道:“你自个进去吧,大人就在里边呢。”

季妮方推门而入,有一侍从见来人便问:“来者何人?”

季妮道:“我是李雯玉,来见尚书大人的。”

那侍从将季妮上下打量一遍,道:“随我来吧。”说罢在前领路。又有一黑甲护卫悄无声儿的跟在季妮身后,季妮有所察觉,也没说话,只目不斜视的跟着前面的侍从走了。到一房前,那侍从让季妮在门外候着,自己先进去了。

季妮等了一会,侍从便来叫她了。领着她进门,始一进门,便迎面扑来一阵暖香。再看那房内原来是间书房,还分了里外两间,季妮只在外间。房间当中放着一个香炉,又东边靠窗放着一张乌木大案,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并笔墨纸砚。白浩冠则从书房西边门的里间出来了,见了季妮,他问:“人可杀了?”

季妮将人头放在地上。一旁的侍从马上来验,验过后朝白浩冠点了点头,便捧着地上的人头出去了。

白浩冠抚掌大笑,道:“杀得好!此人自得了安王的势力以后便胡作非为了,他以为投靠了安王,我便拿他没法子了么?哼,没王法的东西,还承望着一个王八能翻天呢。你杀得好,你杀得好啊!”

季妮木头一样的站在那里不动,心沉坠得仿佛灌满了冷铅。安王,安王,原来那陈子庚,居然是安王的人啊!

白浩冠见季妮一言也不发,乃道:“怎么?你不高兴吗?”

季妮忙摇头,笑道:“大人高兴,我就高兴。我只望能留在大人的身边……替大人分忧解难。”

那白浩冠走近了季妮,一双极美的丹凤眼细细的看着季妮,又道:“看你,都出汗了。一路赶过来见我,想必累坏了吧?”他忽然抬起袖子来给季妮拭汗,原来不知不觉间,在这严寒的冬日里,季妮竟已满脸冷汗了。

那白浩冠又问:“你可用过饭了吗?”

季妮下意识的摇头,心中的不安像发酵过的面团一样,膨胀起来。只听那白浩冠道:“现在还不到用饭的时辰,这样吧,我先叫人给你摆饭,你自己下去吃了。”

季妮闻言又拜他,插香似的拜了三拜,道:“谢谢大人!”

白浩冠把她给一手搀起了,眯着眼瞧着季妮,笑道:“往后你跟在我身边,李雯玉这名字也是不能用了……我身边的人都用时辰来叫人的,比如跟在你身后的,那是酉,刚好‘未’字空缺了,你便顶了未时吧。”

季妮做出一副大喜的模样来,复单膝跪在地上,道:“属下遵命!”

白浩冠又道:“你下去且歇两天,有事自然唤你。”

季妮道:“属下遵命!属下告退!”说着便退出了房间。

之前进园后就一路跟着她的酉,也和她一起退出了书房,此时便道:“你跟我来吧。”

走过两个回廊,酉又将她带到了另一个院里,此院也有个院名,叫做怡文院。季妮看那院内也是一片气派,东屋西屋,暖阁耳房一应俱全,院中还架了个秋千供人玩乐,乃问:“这地方是给我住的吗?”

酉道:“没错,你就住这儿吧。”察觉到季妮的困惑,酉又笑道:“这园子大,我们人少,所以住在哪儿主子不会管的。”

季妮心道武林盟弟子人数众多,这园子竟如此冷清,难不成是专给白浩冠一行人住的?如此看来武林盟对白浩冠倒是重视的很……季妮如此想着的时候,酉已经抬脚要离开了。

季妮忙喊住他:“诶!那个……你知道这里有谁能给治伤的吗?”右臂上的灼痛感一直没有消减,也令季妮烦躁而且不安。

酉挠了挠头,道:“园子里有个胡大夫,不过他只负责两位主子的,恐不愿治你。你不如出园子去山背面,哪儿有武林盟弟子们在那儿住着,离得也不远,你问问他们,或许会有其他医者也在这山里吧。”

“谢谢。”

酉愣了一下,忽然红了脸,匆匆道了声再会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