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待回到怡文院时,大约已经是用晚饭的时间了。季妮前脚刚在院里坐下,后脚便有两个侍女捧着漆盒进来拜她。

当中一个圆脸杏眼的拿着腔儿说道:“我们来晚了,你就是新来的护卫——未吧。”

季妮点头,又问:“两位娘子是有什么事吗?”

那人道:“我是白蕊,她是红珠,爷差我们给你送衣服和牌子来呢。”说着把漆盒打开,果真里边就放着一件酉他们穿的护卫服,衣服上还搁了一块牌子。季妮起身要看,谁知手刚一碰到那块牌子就好像被火烧着了一样,季妮连忙缩了手,回退几步,道:“这是块铁牌吗?”

那白蕊见了季妮的样,捂嘴笑道:“小小一块铁牌,还能吃了你不成?喏,你瞧。这上边还有字呢。”边笑边拿了牌子递于季妮看。

季妮只问:“写了什么?”

白蕊道:“正面写着一个‘未’,反面写着白府护卫呢。”

季妮道:“你们把东西就放那桌上吧。”

两个侍女正犯嘀咕呢,道:“这是怎么了?”说着便把东西往桌上一放,正巧又瞧见旁边花架子上的那顶珍珠斗笠,喜出望外,道:“原来这斗笠在这儿啊!”

季妮问:“什么斗笠原来在这儿?”

那红珠拿了斗笠,道:“小姐昨儿在这园子里逛呢,见天上黑乌乌一片,要下雨的样子,就戴了斗笠出门,谁知回来时斗笠却不在了,让底下丫头们一阵好找,原来是落在这儿了。想必是在这院里玩秋千时随手放的吧。”

白蕊道:“如今找着就好了。”两个丫鬟说着便拿了斗笠往外走,季妮追道:“我送送二位。”

那白蕊瞧着季妮笑,一副和善的样子。季妮把两人一路送出院外,路上那白蕊道:“今儿下午听说大爷收了位女护卫,大家都好奇的不得了。晨曦和泉芙她们随侍在大爷的身边,提早就见过你了,正满天花乱坠的议论你呢。”

季妮奇道:“为何她们比你们先见过我了?你们和主子他们难道不是一路来的吗?”

白蕊道:“大爷南下本来是为公事,薇薇小姐非要跟来,大爷又要赶路,所以嫌薇薇小姐带的丫鬟和行李太多了。就命我们分三批上路,我们这批紧跟慢赶的才没被大爷和小姐给甩下,后面还有一批带着各类辎重行李的,还没来呢。等他们来了,这园子才算热闹了。”

季妮道:“主子爷不得又继续往南吗?”

红珠道:“主子爷往南,小姐可不能了。再怎么任性,也没有妨碍大爷公办的理儿。还不就在这园子里好吃好喝的养起来吗?大爷就是为了这事,才特意画了图纸请武林盟的人督造起这座园子。”红珠说着欣慕向往之意溢于言表。

白蕊道:“红珠,该回了,晚了嬷嬷又要骂人。”说着扯了扯红珠的袖子,两个便结伴走了。

季妮回了院里,见一桌上摆了饭菜,已冷了。季妮勉强吃下两口,看了眼牌子,心烦意乱,她所思者,是这金蝉子所带来的禁忌太过致命,须知此事若被旁人知晓,以铁器来中伤她……这后果……

季妮于是叫出那金蝉子来,欲思一个解决之法,那金蝉子趴在季妮的耳内懒懒道:“主人,此事无法可解。全因当时主人内力尽失,妹妹所行之法又十分阴毒,伤及心脉,我看主人经脉内四通八达,空空如也,我才放蛊毒于其中为主人续命,现在蛊毒已深入五脏六腑,没可能再清除掉的。”

季妮道:“毒之一物,只听说过害人的,没有听说过救人的。”

那金蝉子道:“‘毒‘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它之于我,就如同血液一样,是力量的来源,而如今我与主人心脉相连,蛊毒于主人,自然也就是如同血液一般的存在了。”

季妮不复再言,只是盘腿打坐,凝神运/毒。

次日早,季妮刚起,便闻有人上门,一开院门,原来是酉。季妮问何事,酉道:“你换了衣服随我来,丑召我们开早会呢。”

“早会?”

酉道:“嗯,许是因为你新进来,所以大家都想认认你,正好也叫你认认他们,免得以后自家兄弟照面都不认识。”

季妮点点头,回屋换了跟酉他们一样的护卫服。酉道:“往后这身衣裳要天天穿着。”

季妮撇嘴,又扯了扯袖子,道:“有点大了。”

酉闻言也打量了她一番,道:“是大了点,回头给点银子叫白蕊帮你改改,往日都是现量了尺寸现做的,因上回她们做辰的衣裳时多出来了布料,就又做了两身这样的。想必都是按着辰的尺寸做的,倒委屈你了。”

季妮笑道:“无妨,改改就行了。”

两人说着话到了一处石砖铺就的空地上,已有四五人等在那儿了,见酉带了新人来,都纷纷围上来打招呼。

一个虎背熊腰自称是亥的,围着季妮啧啧称奇,道:“真想不到你能在两天时间内就赶了过来,而且还拿了那快刀王陈子庚的人头。真不愧是那怪杖老儿的徒弟,果然轻功身法是一流的。”季妮心想,若在她内力未失之前,还能更快……

不一会儿又来了几人,后来人陆陆续续都来齐了,最后一个来的是一个约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此人来后大家都不自觉禁言了,站成一排。那人走至季妮面前,道:“你就是新来的未?”

季妮见他不苟言笑,且有些威严的样子,料想他便是那丑了,季妮道:“我就是新来的未。”

那丑将季妮上上下下打量一遍,见她腰间空无一物,便问:“你的牌子呢?”

季妮不以为然,道:“没戴,放屋里了。”

丑好似不悦的样子,却也没多追问。又道:“主子爷吩咐,后日启程南下,但留三人在此照看薇薇小姐,期间必不能使薇薇小姐有任何闪失。有愿意留下的,可在今明两日间禀到我处,我自回了主子爷。”一时无人说话,丑道:“若无人,便由我选出三人来。”

有几人便在抱怨了,说什么万不要留他下来什么的。此一事毕,丑命大家散去,却单把季妮留下。又几个好事的倒也不走,或站屋顶,或蹲墙边都盯着此处,打算看个热闹。

季妮但见那丑将外边沉重的黑甲脱了,扔在一边,道:“来和我比比吧。未!”

季妮挑眉一笑,道:“请赐教!”或许大多学武的人打骨子里便是不安分的,好战的,季妮亦然。

两人都摆出架势来,一时只见季妮疾风迅影般冲了上去,丑却以不变应万变,将季妮的攻击都一一化解,两人都没有使用任何武器,因季妮现今无有内力,所以只重招式上的轻巧变换。她肉体不比丑那般强悍,且丑之所学像武当派的内门心法,又将太极拳、无极拳、六步散手、太乙五行拳等融会贯通,出拳时行云流水,防守时又滴水不漏,使季妮很快落了下风。

在丑第五次将季妮击落在地时,季妮才险险在丑的右脸上挥出一拳。仅这一拳也使季妮被丑打出有五丈远。内行人都知,正是在出招时才是最容易露出破绽的时机,正揣测丑到底是不是故意卖了季妮这么一个破绽,好给季妮一记无法爬起的重击时,只见丑走到季妮面前蹲下,突然拍了拍她的肩,道:“你不错,只是内劲不足。”

季妮苦笑。

丑说罢转身走了,留季妮一人坐在地上。

丑离开后另外那十个护卫又纷纷冒了头,原来这十人一个都不曾走远,只是在旁看着热闹。凭季妮如今的眼力,只发现了其中三人的踪迹而已。

酉同几人招呼过后,就把季妮扶起要回住处了。亥跟在一旁嘀嘀咕咕的道:“那老匹夫下手倒不轻,瞧这胳膊估计得折了吧,啧啧啧。”

季妮笑说:“你倒看得清楚。”

那亥道:“嗐!别说这,我连你俩什么时候挨着了对方什么位置都瞧的一清二楚呢。”

季妮心道南下的期限将至,自己却被丑打成骨折,失算了。

谁知酉宽慰她,道:“你别忧心,你近日来身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想必丑会让你留下来照顾薇薇小姐的。”哪知季妮忧心的正是此呢?

这一场比斗尚且不知是不是白浩冠所授意的试探,若是,则季妮非战不可;若不是,也恐众人不能服她。算来算去,都是要战的,可谁知那丑如此厉害,而白浩冠南下的行程又安排的如此紧密……

至怡文院,季妮请二位进院小坐,酉道:“不坐了,我去请胡大夫来给你接骨。”说罢便走了。

季妮道:“什么大伤呢,用不着,单我自己也能把骨头给接好了。”

亥笑说:“你倒是个不怕疼的主儿,也许你不知道怕疼的女孩子可远比不怕疼的女孩子要招人爱的多了。”

季妮道:“我为什么要招人来爱?”

那亥随季妮进了院来,望院里架着秋千,秋千旁还摆了一张石桌,桌上刻着棋盘,道:“你这儿倒是个好地方。”

季妮道:“无事可常来坐坐,只我这儿是没茶喝的,你不要见怪才好。”

亥道:“我是个俗人,没茶我可不来,哪有人来做客,连杯茶水都不舍的道理呢?”

这本不是季妮的本家,且季妮又才刚来,对人事都不熟悉,自然没有万事都能周全的道理。然这话是不能宣之于口的,所以季妮只道:“随你怎么说,反正我这儿是没茶的,你爱来来,不来便走,谁理你?”

那亥也是个顽皮的,见季妮恼了他又来赔礼道歉,又说些个顽笑话来逗趣。

笑闹一番,那酉便带着胡大夫来了。但看这胡大夫是个面白无须,年约三十左右的男人。替季妮看过伤以后便手脚麻利的给她正了骨,再辅以两根木条固定。手法娴熟,又细细叮嘱了季妮一些饮食上的忌讳,便也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