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回去时已是晚饭时候了,季妮找见司徒学林问他半月前究竟和季冰说了些什么。

那司徒学林正托着一只黏糊糊的虫子给几个小徒弟展示,听见季妮问,便说:“季冰?谁啊?”

“就是半个月前来的那个武林盟的新盟主。”

“啊……是他啊!”司徒学林满不在意地笑了笑,道:“那小子好生没礼,我百花宫也是能容他撒野的地方?老夫刚要动手,他说他不是来打架的,是来找你的……”

“那后来呢?”

一旁的简杖抢着答道:“后来师傅就问他是谁,那个人不说话,师傅就跟他打了起来!”

秀秦嚷嚷道:“你说的不对,师傅明明是说让他从哪儿来的就滚回哪儿去……”

朝元拿出了师兄的架势来,将两人往后一推,背着手道:“你们都没说对,师傅说的是‘从没听季妮提过她有个徒弟。’那个人就说‘老不死的,我还诓你不成?!’两个人就打了起来……”

“哎呀出去出去!都出去!”司徒学林把三个吵吵嚷嚷的萝卜头给赶了出去,昏暗的蛊房里一下就静了下来,司徒又命季妮坐下。

季妮道:“师傅,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司徒学林道:“那日确实有个人来找你,说是你的徒弟,我看他披头散发,状似癫魔,看起来很不正常,没想到你真的认识他……”

“那你那日到底同他说了什么?”

“我说从没听你说起过有这么一个徒弟,还……还说前两日你才离开去了飞龙谷。”

“是那个幽州的飞龙谷?”

“正是。”

那飞龙谷传闻是在中原幽州的一片不知名陡峭悬崖下,那里有一种名叫龙牙的野兽,个头小而且速度极快,长着尖牙利齿,喜欢吃人。

季妮听了这话一时又焦又燥,发起火来,道:“您老怎么这样坏心?您叫他往那处走,不是存心要他的命吗?!”

司徒学林却道:“我不过是哄他玩罢了,谁知他就当真了?况且我又不认识他,且看他一副疯疯癫癫的样子,谁知是不是来寻仇的,你自己日日躲懒,窝在房里不出来,没个体统,现在稍错一点就立起个眼睛来骂人……什么道理……”

好似一盆冰水临头浇下,季妮想到她与季冰已经断绝师徒关系了,季冰怎么样实在轮不到她来操心。季妮不禁扶额叹息了一声,回到自己房里,关起门来开始打坐。

可谁奈一直静不下心来,心底一股无名火烧着,叫她没来由的郁怒起来。从她收下季冰为徒以后,好似什么事情都出乎她的意料,令人疲惫不堪。

她不禁又想起那本算命奇书来——《武林邪帝之相国千金请自重》。

或许一切不幸的来源正是她那个倒霉徒弟季冰。季妮在心底这么想着,又反复告诉自己,和季冰断绝师徒关系是对的,一定是对的,否则会被拉入命运的漩涡当中无法逃脱……

这才静下心来冥想,冥想时可见体内丝丝缕缕的黑气盘旋扭转,季妮尽力将所有黑气都收敛起来,汇聚到丹田位置。待睁眼时已是第二天中午了,季妮浑身是汗,丹田内已有了一缕微薄内力,七毒元也突破至第二层。

季妮打开门来,见门口放着一小罐浑浊不清的水和一个饼子,就知道她师弟已来过了。季妮捡了饼就着水吃下,心道俗语说“既来之,则安之。”

自此在百花宫内安心住下,同三个小师弟一起勤学苦练,寒来暑往,一晃又过去半年。

这一日司徒从澄灵殿内回来以后便把季妮叫去屋里,关了门道:“现在中原各地灾荒饥荒,冀州有个叫张学典的人领了一帮农夫起义,蒙圣女看得起你,推举你当个刺史,前往中原助此人一臂之力。”

“冀州张学典……”

“明天就走,这可是你在百花宫内站稳脚跟的好机会!”司徒又拿出一封信来,交于季妮,道:“趁去冀州之前,你先去一趟凉州,将此信交给我侄儿,让我侄儿改名换姓,随你同去。”

“师傅,这样好吗?万一让宫主知道他还活着……”

“没事的,到时你让他帮衬着你,你就先回来与我通个信,至少让老夫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季妮点点头,又道:“不能晚几天与送矿的人一起走吗?”

司徒道:“他们去的地方,与你去的地方,可不是一个方向……”他一面说,一面自身后又拿出一个陶罐来,揭开盖子,但见陶罐内有两条相依相伴的虫子睡着。季妮对此虫并不陌生,这正是当年差点要了司徒步小命的断肠蛊。

司徒学林从陶罐里取出其中一条,道:“这是断肠蛊,凡出宫的弟子都要服下此蛊,你需牢记,最迟一年回来一次,否则母蛊死亡,子蛊在你体内重新产卵,你将命不久矣。”

季妮将子蛊接过来,那子蛊在她的手心上不停翻转扭动,醒了过来,司徒又道:“你不可用金蝉子除蛊,子蛊一死,母蛊也会跟着死亡,届时宫里人只会认为你死在外面了。”

“是,师傅。”

所有孤单的母蛊一应都是放置在澄灵殿内的取义堂中,由专人看守的。司徒眼见季妮将断肠蛊的子蛊送入了腹中,便将陶罐重新封住,在盖子上用炭笔写下“季妮”二字,再将装着母蛊的陶罐匆匆送去了澄灵殿。

次日天才蒙蒙亮,季妮就备好了行囊准备要走,朝元几个对她依依不舍,直送出有二里地远。

临分别时,季妮拉着朝元和简杖道:“师傅没有教导你们练七毒元,只是教你们怎么炼蛊,或许是师傅已经知道你们在七毒元上不会有大成就了。朝元就不消说了,你本就不想练七毒元的;只是简杖,你不要泄气,就算不能练成七毒元,天下武功还有那么多,七毒元算不上拔尖的,该把目光放长远些才是。又则你们的身上功夫本该都是由我这个师姐来教的,只是我这个师姐当得不称职,之前不曾想到过我们会有这一番同门的情谊,卧床那么久,不能教导你们就算了,还累得你们来照料我……”

“大师姐……”

季妮一把抱住两个孩子,又从衣兜里拿出一本书来,道:“这本书是我昨夜写的,上面记着几种锻体的法子,和一套剑招。你们拿去,一定要勤加苦练,待我一年后回来再看。”她将书交给朝元,转身走了。

大漠上的风卷起阵阵黄沙,叫人很快便看不见季妮的身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