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我父母继续天天早出晚归,把一大车的杉树,从山脚沿着小支路拖到七星漕口。

然后,我父母就出40元一天的点工钱,请了几个人,帮我们把杉树从七星漕口背到江家坪田边往里约200m处。

许多人感到不可思议!

我们家是村里最穷的几户人家之一。当时的点工钱是每人每天35元,中午管一顿饭。

在大多数人看来,只有我父母去给别人当点工的份,怎么如今反过来了,我家竟然请别人做点工?而且,还把点工钱往上加五块钱一天!

就为了这件事,常常有人当面嘲笑我父母是“土豪”,穷得家里不知道背了多少万块钱的债,舀水不上锅了,还请点工做事,还加工钱!

母亲只是说——背树这么辛苦的事情,40元一天值得的。

母亲在这样困难的情况下,每天中午也尽量炒几个鸡蛋或者买点肉,再不然用辣椒炒点干鱼仔,让帮忙做事的人起码也能有点菜搭伴吃顿饱饭。

9月中旬,母亲送我去南宁读书时,写了一纸申请书,希望可以贷款交学杂费和支付生活费,等我毕业后再慢慢还。

我们系党高官黄书记告诉我们——本校是大专,不能贷款,本科院校才能贷款。你们家里确实困难,但是新生中比你们家更困难的也有。这样吧,我签个字,允许你们缓交学杂费,只要在第一学年结束放暑假前,交齐本学年的学杂费用即可。大专三年,都以此类推。交清了钱,就可以领毕业证。我只能帮你们这么多了。

我们母女向黄书记道了谢,拿着她签字的申请书去办理了入学手续。

除掉工钱,这批树卖了三千多元,加上借来的钱,母亲一起寄给我,再三交代赶快交到学校去,要对得起人家黄书记。

就这样,依靠黄书记“缓交学费”的批示,我磕磕绊绊的读完了大专。

2000年9月,我弟考入湖南长沙某211大学。

在那个暑假里,母亲愁得连笑也笑不出来,连歌也唱不出来。

我弟问:“奶娘(我们这里的老规矩,儿女称呼母亲),我考起了这么好的大学,你为什么一点笑容都没得?你是嫌我读书不够下米(努力),考不起清华、北大、南开、复旦这些国内排名前十的大学,还是嫌我没有像大伯一样,挣一个广西理科状元回来?我真的已经拼尽全力,只考得起211,实在考不到985……”

母亲叹息说:“文文,家里头的经济条件,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高考考到七百多分,又被这么好的学校录取,如果你读不起书,我们做父母的,罪过就大了,毁了你一生的前程啊!你知道吗?多少人得了‘红眼病’,眼巴巴的等着看我们家的笑话……我不但是笑不出来,我真的是连饭也吃不下,连觉也睡不着啊……”

头一年我考上大专,父母好歹还借到几千元钱,给我凑足了学杂费。

次年我弟高考,却妖风肆虐,谣言四起。